柳嫿禕走了,無涯山又恢複了往日的孤寂,明月高懸,夜涼如水,夏蟲低低的私語聲在靜謐的夜色也變得刺耳了起來。
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憑心而論,她舍不得朝夕相處了近二十年的師姐,柳嫿禕在他心是什樣的地位,蘇玖玖不清楚,柳嫿禕不清楚,但古幽自己清楚,此間幾許傾慕幾許癡心,他比誰都清楚。一清二楚。回想起來,反而是他對蘇玖玖的感情莫名其妙了些,少了相濡以沫的歲月,更多的是舍命相隨的感動和溫存過後的愧疚,也或許,本就不是癡情。
若還有回首的餘地,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辜負柳嫿禕的。但能怎樣呢?總該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的。
他悠悠歎了口氣,往前走了幾步,站到了柳嫿禕原先的位置上,卻未仰頭看月,反而低下頭來,看著那把漆黑如墨的重劍發呆。
良久,修長五指終於還是搭上了那把劍,古幽悵然一笑,開口道:“好久不見,無疆。”
無疆重劍上血色紅光一閃即逝,似是在回應,古幽分明能體會到它的歡喜。
就像是遇到了兒時的玩伴,最親密的朋友。
月光下,他的身影更顯落寞,黑色的影子拖在地上,同他的黑衫一樣孤獨,恍惚間竟也分不清明,誰才是古幽,誰才是影子。
身後,腳步聲輕輕響起。
古幽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來了。
第五孤獨。
似她這樣的人物,八百開外一劍飛仙的巔頂高手,便是白帝也不敢小覷的,走路又怎會發出聲音?若非她想,便是她站到了身後,古幽也不會發現。
“早些日子得知你回來,卻也沒等到你來尋我,我還道你把我忘了,現在看來,還真是如此的。”語氣慵懶,便連眸子也是半眯不眯的,帶著一如既往的困倦,第五孤獨說道:“怎?外麵有人了?”
第五孤獨的話很曖昧,就像獨守深閨的青梅在詰問著闊別已久的竹馬,可她的語氣,向來隻有一種情緒,那便是慵懶,但古幽還是能體會到她話語隱隱的怒意。
他轉過身來,眸子帶著失落,卻還故作笑意,賠笑道:“忘了誰也不能忘了姑姑,這些年來,幾次想來找姑姑撒歡訴苦,卻又怕打擾了姑姑清淨,便也不敢來了。”
“油嘴滑舌。”第五孤獨輕道了一句,俄頃,又開口:“見過嫿禕了?”
古幽點頭:“見過了。”
第五孤獨也微微頷首:“見過就好,走吧。”
“走?”古幽眨了眨眼,笑說道:“這才剛見麵,就趕我走,姑姑也忒不近人情了些。”
第五孤獨轉身就走,隨口說道:“怕同你呆的久了,你連姑姑也要吃的。”
古幽臉色古怪,歎了口氣,說道:“我和玖玖之間的事,三言兩語解釋不清的,但發生了便要負責,也沒法子逃避了。辜負了師姐,也不奢求她能原諒,更不奢望姑姑能理解,隻希望姑姑能念及舊情,替我向她說句‘對不起’。”
腳步微微一頓,第五孤獨肩膀輕顫,道:“聽你這意思,是要下山找她了?”
“是。”
“什時候走?”
“還沒想好,但總不能這樣一直耗著。”
“她在哪?”
“江南,豔雪樓。”
“豔雪樓?”第五孤獨轉過身來,眉頭微皺,語氣古怪,道:“怎會是那兒?”
古幽抬眸,隻以為她還在生氣,也不想解釋了,隻說道:“怎了?”
第五孤獨搖頭,又恢複了慵懶的樣子,說道:“沒什,你那個小情人,是豔雪樓的?叫什?玖玖?”
眼前,她的模樣仿佛又清晰了起來,古幽點頭,道:“蘇玖玖。”
“姓蘇?”第五孤獨黛眉一挑:“她和蘇晚是什關係?”
古幽眨了眨眼,疑惑道:“蘇晚?蘇晚是誰?”
第五孤獨眸色古怪,又問道:“他沒跟你說過?豔雪樓,姓蘇的可不多。”
古幽搖頭,說道:“我隻知道她有個師父,叫狐真。至於別的,她沒說過,我也沒去問。”
“是她……”第五孤獨抬眸。
古幽驚疑道:“姑姑認識?”
第五孤獨沒回答,沉默了良久,方才說道:“你和她不會有什好結果,還是盡早斷了的好。”
眸子閃爍,遠山眉皺在了一起,古幽開口:“為什姑姑也這樣說?”
第五孤獨抻了個懶腰,鬆鬆垮垮的衣衫盡顯其婀娜風韻,她也不避諱,說道:“她也和你說過?”
古幽點頭,第五孤獨卻沒再說話,轉過身,沉默著走了。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