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在朦朧的月色下，一陣一陣寒風吹過，明明還沒到最寒冷的冬日時節，卻讓穿著加厚棉衣的我一陣一陣的發抖。我下樓去，顫顫巍巍地迎著寒風前行，然後蹲下蜷成一團發著呆，突然，爸爸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花花，快把這些東西搬上車，我們差不多準備出發了。”我極不情願地把手從袖子抽了出來，站起來身來，開始把行李搬上了車。我熟練地坐到了駕駛位上，努力地向布滿晨霧的後視鏡往後看，隨後倒車，調轉方向，踩上油門，準備出發。媽媽坐在後排，看似漫不經心地欣賞風景，但卻突然問我：“你這個孩子，在南方生活這久了，這次我們一起回到北方，你該不會不適應吧？”我一邊看著前方的路牌，一邊打趣地說道：“不會呀，我的北方話說的這好，肯定適應的超快。”其實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帶著複雜的情緒，和一個未達成的願望，一路前行。

    在和爸爸交替駕駛二十幾個小時後，我們終於從南方來到了北方。相較於十年前我回到北方的故鄉不同，我感到這座北方小鎮已然失去了往日的人氣和熱鬧。隻是因為在過年期間，這個地方才被曾經的故人想起而已，蛛絲馬跡已然藏在細節中。房屋的破舊外觀和布滿塵土的街道，老人們的憂鬱麵容，無不在訴說這座小鎮平日是如何的落寞。闊別十年，又再次見到了許久未見的長輩和同輩。在他們的眼中，歲月給他們留下的是刻薄的皺紋，但給予年輕的一代成長的力量。這讓他們覺得感傷，覺得欣慰，覺得無可奈何。我正如爸爸媽媽所希望的那樣，像個成熟的大人一樣，加入了和長輩們的聊天。聊天話題無非就是結婚，工作，生子，他們的疑問很多，例如：我為什沒有在公家的單位工作，我為什不選擇回到北方發展，我為什還沒有找男朋友，我為什還不結婚，我結了婚以後我是不是要穩定在南方？等等。對我來說，他們在“觀看”我的人生，想用這場討論就為一個年輕人謀劃出所謂“極佳的未來”。在這場爭論中，都想獻言獻策，若被采納，定會在未來驗證一番自己的建議是正確的，仿佛自己是幫助了他人的恩師。想要證明什呢？可能是憑借這幾十年的人生經驗，無論過自己人生還是為他人生活提出寶貴建議，他們都是擁有絕對話語權的。我聽著他們的建議，左耳進，右耳出，我很快用很響亮的聲音打斷了他們，說：“我得去給姥爺倒杯茶，叔叔阿姨們你們先聊。”我飛快地躲進了側屋，去找姥爺，用使用年份很久的暖水瓶給姥爺續了杯茶。我跑進來的那一瞬間，感受到身後的長輩們突然寂靜無聲，在我進房間後，大姨說：“這孩子不錯。不過話說老崔家兒子今年回家沒有？”其他的叔叔阿姨們又找到了新的話題人物，開始滔滔不絕。我和姥爺閑聊著，他從床邊拿出了一本相冊，麵記錄了我們一家人之前的美好瞬間，有我小的時候，有弟弟小的時候，還有很多合照。但每次都能讓姥爺停下視線，集中注意力的隻有他和姥姥的合照。我抬頭問：“姥姥走了多久了？”姥爺說：“已經快兩年了，過兩天，你去替我看看她吧。”一瞬間我的思緒飛出了天際，十幾年前的南方夏天記憶那清晰。

    從小我是個很調皮的女孩，在街道上和男生一起打架，放學了就和弟弟在家不停地看電視。家長們當時很忙，於是姥姥就承擔起了教育我倆的重任。我倆經常和隔壁家的男生們打架，被隔壁的大人拎到姥姥麵前也是常有的事情。每次姥姥和他們道完歉，就關上門來收拾我倆。“花花！我要告訴你媽去，天天打架惹禍，我看你媽回來不打壞你的屁股才怪！”我調皮地跑開，和姥姥在房子轉圈圈，一邊說著：“略略略，我媽又沒回來，再說了，我是個女孩，怎能把我打的屁股開花呢？”可是當天，果不其然，媽媽回家後，我的屁股真的被打開花了。我坐在旁邊生悶氣，側著斜眼盯著姥姥，深感自己被身邊最親密的人“出賣”了，難過的抽泣。姥姥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下手會這狠，不知所措地在角落撮摩著手。等到第二天，我發泄似地和弟弟又去把隔壁家的男孩打了一頓，在大人們找上門後，姥姥歇斯底地大罵到：“臭孩子，你要氣死我啊，昨天才被打的，一點記性不長，每天要我去道歉八百回都不夠！”我也大喊大叫的喊起來：“你快去打電話給我媽吧，反正回家來不就是打我一頓嘛，打吧打吧，不如你現在就替我媽打我一頓！”說完就委屈地坐在地上大哭一頓，姥姥見狀反而消了氣，坐在我旁邊，說：“火氣挺大的嘛小妞，屁股不疼了？行了行了，隻要你答應我，再也不去跟隔壁的男孩打架了，我就不跟你媽告狀了，咱們就永遠是一個隊伍的，行吧。”我不服氣地撇著嘴，說：“行吧，我不去招惹他了。”這次和解後，我和姥姥真成了一個隊伍的好夥伴，我媽打我，她護著我，我媽走了，給我做好吃的。在朝夕相伴的日子，竟然會和弟弟爭寵，想要多讓姥姥再多愛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