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牢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鼾聲,都是些糙老爺們,不可能安安靜靜地睡一整宿。但穆三陽根本睡不著,他甚至開始思考,真的有死囚能睡著嗎?
但他理應是最能睡著覺的死囚,他自嘲地想著,天下有幾個死囚,能像他一樣,家舉目無親,新婚的娘子也不在人世了,就連陪自己長大的家丁們也走了,論一身輕,他算得上死囚第一人了。
想到這,他竟然心還有些安慰、有些輕鬆。換個角度想,他對自己說道,這也非常適合轟轟烈烈地做點什,反正了無牽掛。
想到這,他從稻草堆坐了起來,開始在牢房踱步,腦海竟開始幻想自己一路殺出監獄,把獄卒一拳打暈,把那兩個捕快用棍棒擊退,然後是那個孫縣令!一棍子一榔捶的,便宜他了,他這種狗官,應該吊起來掛在城門上,以儆效尤!
越想越激動,穆三陽都快忘記了自己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即便死期將至,但在最後獨處的時光,那最原始的本性開始占據他。他加快了腳步,嘴念念有詞,仿佛隻要天亮了,他便可以自救一般。
……
哢嚓。
什聲音?穆三陽不確定聲音是從自己的牢間發出的,他屏住呼吸,但除了其他幾個獄友的鼾聲外,沒有其他聲音。
他狐疑地又邁出一步。
哢擦。
是他腳下!他低頭望去,腳下是一片鬆動的磚片。他立馬蹲下來,環視四周,確定沒有那個小獄卒的動靜,便撿起那塊磚片。
他這才發現,磚片周圍的每一片磚片都鬆動了,就像是被人工工整整地一個個撬開來似的。昨天可不是這樣,穆三陽心暗想,但又馬上更加驚喜,因為他發現除了磚片是鬆動的,下麵的泥土也跟河岸邊的沙子一樣,輕輕一挖,便一大片一大片地往下陷。
很快,隻需要挖幾下,一條通道就這樣出現在穆三陽的麵前。
這讓他傻眼了,原本凹陷的眼窩這回仿佛都隨著眼珠突了出來。他沒有猶豫,再次環視四周後,果斷地跳了下去,一邊繼續刨,一邊消失在了牢房中。
就在穆三陽消失的一那,一顆腦袋從牢房的另一頭地麵上升了起來。
是跟前一晚,在穆慈房間升起的同一顆腦袋。
隻見這顆腦袋越升越高,下麵的身體也隨之破土而出,很快,一個身材矮小、麵孔慈祥的老婦人,就出現在了穆三陽的牢間。她穿著蠟黃色的衣服,頭戴一頂同色的方塊帽,兩隻手互相搭著放在胸前,整套行頭看起來都油跡斑斑的,尤其是上衣腰間那一塊兒,一塊兒黑、一塊兒紅,灑在黃色的衣服上,看起來很不體麵,但她的身板卻挺得筆直,不像那些縣鄉的普通老婦人。她眼睛透露著某種光,沿著光芒看過去,是那個穆三陽留下的洞口。
“孩子,隻能幫你到這了。”
隻見她揮了揮手,牢房竟刮起一陣小旋風,旋風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移動,在穆三陽挖的洞旁開始飛速旋轉,不一會兒,穆三陽挖出來的沙土和那幾片磚塊,都老老實實地回到了原處。這老婦人不放心,又過去踩了一腳,把最後一塊鬆動的磚片固定好了,這才露出了滿意的麵容。
“也不知道你出去以後,還能走多遠……但吉人自有天相,有這一程,就有下一程。趁我還有法力,再幫你一程吧。”
說罷,老婦的身體又開始下沉,從腳踝到膝蓋到胸口,最後整顆腦袋消失在了地板下方。
整間牢房,仿佛無事發生過,隻有那些此起彼伏的鼾聲還繼續著,哄著門口同樣酣睡的獄卒,繼續沉沉的夢鄉。
仿佛如有神助,穆三陽感覺到自己擁有無窮的力量,麵前的土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樣,隻需要他輕輕一捅,整片整片的泥土便會垮掉,給他讓出一條通道。他就這樣迅速前進著,過了大約四分之一個時辰,穆三陽算了算,應該離牢獄有好一段距離了,於是他開始朝頭頂挖,又是輕輕一捅,一兩米內的土都開始掉下來,這讓他有點害怕,害怕被活埋在這通道,於是又加快了動作,誰知道又挖了兩三下,就有光亮透進了地道。他再一用力,這回直接站了起來,頭頂破土而出。
這也太輕鬆了吧,穆三陽心想著,但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要再回頭了,天亮了就麻煩了。他整個人爬出地道,環視四周,發現自己出乎意料地幸運,這一通刨,竟直接刨出了縣城,高高的城牆就在他身後聳立,但凡少挖幾步,他就沒這幸運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老婦人就露著半個腦袋,離著半米遠,靜悄悄地看著他自鳴得意。
“小夥子,若不是我在後麵施法,你怎會如此輕鬆?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