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舞和玲瓏將燈吹熄後,躡手躡腳地將門帶上,在外間的耳房安置。
屋內黑漆漆的,就連月光都沒有。
衛長臨依舊是那般挺拔筆直地平躺著,雙手規矩地交握在一起,置於腹上。
相反,雲玖便是弓著身子像一隻蝦米一樣,背對他側躺著,身上蓋著一層錦被,她的手便搭在錦被上,時不時摩挲兩下。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衛長臨清晰地聽到身側的女子翻了翻身,似乎是朝他挨近了些。悉悉索索一會兒,便聽到懶洋洋的沒有絲毫睡意的女聲脆生生地喚他,“衛長臨。”
雲玖喜歡直呼其名,衛長臨這輩子二十多年過來,認識她幾個月,便似聽到了一輩子自己的名字。雖然,其實他很多時候都要忘了自己原來還有名字。
衛皇,皇上,陛下,皇帝。
他的名字在他的帝王身份前,沒有用武之地。
所以一開始他縱容雲玖這般大逆不道,因為潛意識,他知道自己還是喜歡這種特別的吧。
無聲地歎了下,從來在床上躺下就睡的他,再次轉過身,側身與黑暗中看不清麵容隻隱約可見一雙黑亮的眸子的雲玖相對,聲音輕柔得不可思議,“睡不著?”
隻聽一聲軟糯低柔的“嗯”,像動物的嗚咽低鳴聲,衛長臨伸手,精準地落在了雲玖洗過而格外順滑並有些涼的頭發上,輕輕撫了撫,聲音溫柔耐心十足,“怎,心情不好嗎?”
其實他知道,雲玖麵上沒關係,但她對靈藥有多緊張在意,他看在眼,哪會不清楚她心的想法?隻是……不太清楚她具體想什罷了。
正要收回手,黑暗,衛長臨卻感覺到一雙冰涼的手輕輕抓住自己的手,沒有鬆開,而後便聽雲玖用輕鬆卻似有些低落的聲音軟軟道,“你知道嗎,那晚上,你叫我走,我猶豫了一瞬後,是真的要走的。”
衛長臨靜靜地聽她,也不出聲插話,聽到這番“大實話”雖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沒有不高興。
他當時叫她走,自然也是真的要她走。
真的在生死關頭時,他倒是很高興,他喜歡的姑娘知道先保命。
雲玖軟軟的聲音出來的卻沒有一句撒嬌的甜蜜的話,語氣更是平靜又帶著一絲淡定冷靜到冷漠的淡然。
“我怕死。我很怕死。”她輕輕吸了吸鼻子,閉上眼睛,將臉頰埋進他寬厚溫熱的大手中,蹭了蹭,親昵的態度,與她的內容截然相反。“死太難受了,更難受的是,你知道自己活不長,或者快要死了的時候,那種恐懼和煎熬,太難受了。”
“人生太艱難了,以前父皇問我,有沒有什特別想要的東西,你猜猜我回答的什?”雲玖的聲音原本還有些低迷,但到了最後一句卻又突然活潑起來,期待地問他。
衛長臨心堵得慌,自然是因為雲玖那段話。
人都怕死。他也怕,雖然他在真正麵對生死的時候,並不畏懼死亡本身。
但像雲玖這般像是每日都活在死亡的陰影恐慌中的怕死,叫他心發緊。
因為一直活在病痛中,中了那樣幾乎無解的毒,身邊的人,甚至她自己都知道沒有解藥便隻有死。所以她才會這般怕吧。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