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敬進屋的時候，紅姑正扶著程氏，端著藥碗喂她喝藥。

    臥床一月，屋子自然全是苦澀的藥味，楊敬腳步微頓，眉頭緊鎖，下意識不想進去。程氏果然惹人厭，徐姨娘的桂苑總是香氣嫋嫋，徐姨娘人也溫柔嬌媚，對他言聽計從。

    可這個程氏，一開始娶她就不是他所願，後來好不容易她誕下嫡長子和嫡長女，他也懶得來她屋了，多和她待一刻，看到她刻薄強勢的臉就心來氣。現在，長子沒了，原先光宗耀祖的長女貴妃又是個愚蠢的，三番兩次惹怒皇上，要不是她還在貴妃那個位子上……

    罷了，姑且看在貴妃的麵上，他對程氏稍微溫和點。

    這樣想著，楊敬收了厭惡之色，怒容也消了，大步走了進來。

    “老老爺！”最先發現楊敬的是站在簾子處的丫鬟，她有些吃驚，隨後慌慌張張地行了一禮。

    楊敬看到丫鬟那四四方方沒有一點美感的臉蛋，頓時擰了眉，粗聲道，“出去！”

    這個程氏！多年來善妒，以往在她屋，遇到她不能伺候他的日子，這女人也霸著自己不放就算了，生怕他看中了她屋的丫鬟，所以但凡有點姿色的丫鬟都被她想方設法攆走，送去別的姨娘屋頭。

    他身為鎮國公府的主人，寵幸幾個丫鬟又怎了？這個程氏，當真是讓人不喜。還是徐姨娘溫婉大度，屋都是貌美的丫鬟不，身子不適的時候還會主動替他安排……

    楊敬心頭這樣一相對比，麵上原本要偽裝出來的和善就又告吹，麵色刻板地掀了簾子。

    紅姑早在聽到丫鬟的聲音後，便將藥碗暫時放下，蹲身行禮。

    “國公爺。”

    如果，在這個院子，楊敬最不喜程氏的話，第二不喜的便是這個奴婢，程氏的陪嫁，紅姑。

    他還記得，當年程氏還懷著紹遠的時候，他寵幸的一個丫鬟，最後不知怎就落在程氏手頭上，等他趕回府時，見到的便是這個奴婢殘忍地拿著針戳那丫鬟的背。

    那丫鬟淒厲的慘叫聲，至今他都記憶猶新，但那時候他根基不穩，程氏又懷著他的嫡長子，程氏的母家他又不得不敬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丫鬟被活生生虐死。

    也正是那一次，他意識到，沒站穩腳跟前，對於程氏他隻能縱容著寵著。

    後來，終於他繼承了國公一位，楊扶柳成了太後。鎮國公府水漲船高，而程氏的父親又死了。程家一落千丈，楊家卻成了京城權貴。

    一夕之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權力叫他終於不用仰人鼻息。

    而程氏，也開始受冷落。

    這多年過去，他已經記不清那丫鬟長什樣，又或者，這並不重要。隻不過是一個玩物罷了。

    但他記得的，是程氏與這個奴婢當初踐踏的尊嚴。

    想到這，楊敬眼神微冷，一瞬的殺氣泯滅後，才冷淡道，“你下去，我和夫人有話要。”

    可程氏，以往見到他就算強勢跋扈卻還是忍不住驚喜期盼地望著他的程氏，卻冷淡地開口，“不用下去，老爺有話就直。紅姑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