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杜勇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張揚感到遺憾，他的樂趣沒有了。

    他捂著口鼻，身邊被躁動不安的柳絮包裹著跌跌撞撞的前行，他直挺挺的穿過嘮嗑的大叔，走進小院走進他那三間小平房。

    回到家。他深吸了兩口氣，終於可以暢快的呼吸了，雖然空氣中帶著淡淡的黴味。

    這房子是他爺爺留給他的唯一家產，位置在這座小城市的邊緣。就如同他這個人一樣，走到那都是邊緣。

    “剛才那孩子誰家的，瘦的跟麻秸稈似的，見咱們也不說句話。”

    “那孩子不太正常你跟他計較什，那不住杜勇家後院。”

    “哦~那我知道，就他家搬咱們村快十好幾年了吧，天天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父母都沒了，就剩一個孤僻的爺爺帶的孩子能活著就不錯了。”

    “剩個爺爺那是從前，爺爺都死三年了。”

    “這孩子命夠硬的！”

    “哼，命不硬能活這久嗎，他鄰居可是杜勇…”

    “噓…別讓他聽見。”

    …

    紅磚修葺的胡同，幾個大叔吞雲吐霧的議論著。

    張揚此時正在搗鼓這他家那台大屁股電視機，不知道為什這電視機昨天半夜突然自己打開了。

    閃著雪花就閃了半夜，直到清晨他上廁所時候才拔了插頭。

    說來也怪，這電視反複試了幾次，啥問題沒有。可能是插座線路老化，接觸不實了。

    不過這幾個大叔說的話他是不讚同的，‘什叫看見了他們也不說話？’他從小高度近視，雖然還沒到瞎的程度，但是白天看什都是模糊的。爺爺說這很正常，正好不用看見那些不該看見的，於是這多年他一般隻看路。

    還有他們家是和外人接觸的，隻是在爺爺去世後才斷了聯係。

    不過他一點不生氣，因為爺爺接觸的人都是他家的親戚，而且這些親戚從來都是晚上登門的。早上就都離開了，這些大叔看不見也是正常的。

    想到這他還是很懷念以前的，以前那個熱鬧的三間小破房···

    那時的張揚還很小，眼神也不好，沒有社交，最期待的就是晚上。

    爺爺從來都不愛說話這是真的，導致他也沉默寡言這也是真的。但是爺爺在很多個夜晚都會拿出一副全黑的牌在手中把玩。也隻有這時候爺爺才會對他開口說話，“別怕，爺爺找人陪你了。”

    天在這個時候徹底黑了下來，而他的視線卻因為黑夜的到來而變得清晰開闊···

    張揚緊張的期待著，因為他知道家的親戚要來了。

    他每次都坐在黑暗中看著這些親戚一個個經過自己的身邊走進室內。這是他想到的緩解緊張的好辦法，但有一個小女孩每次都能先發現他，並且會蹲在張揚跟前讓張揚陪她玩。

    這個女孩什都好，就是有些不愛幹淨，每次衣服上都沾著暗黑色的液體，發著刺鼻的腥味。就跟隔壁王叔叔剛殺完一頭豬一樣。

    頭發也亂的四分五裂，似乎沒有頭皮的束縛都能飛上天。

    還有一位叔叔，又高又瘦，西裝皮鞋的還提著一個公文包，每次發現張揚以後都熱情的問他餓不餓，他每次都想說餓，但是看著叔叔身體還站著一個骷髏架子張揚就把這個餓字咽了回去。

    他覺得這個叔叔可能更餓，畢竟都瘦的隻剩一副骷髏架子了。

    還有一位漂亮的阿姨每次都化著精致的妝容，穿著得體的連衣裙，踩著一雙純白的高跟鞋優雅的走進來···身後留下一串黑紅腳印。

    而最讓張揚喜歡的還是那個阿姨的口紅，每次都是鮮豔的紅色，就是這個口紅每次都會塗歪，留在嘴角一大片。

    她每次都會問張揚以後想成為什樣的人？想幹些什？

    張揚每次都不知道該怎回答。

    因為他什都不想幹，就期待黑夜，就想天天和爺爺還有這些親戚們待在一起。

    他還記得還有一個全身冒著藍火的大哥哥，長得帥極了，但那淡藍色的火焰從頭燒到腳。每次經過他的身邊他都能感受到無盡的寒冷。

    ···

    進屋以後女孩衣服上的暗黑色液體就會開始慢慢擴散，粘在沙發上然後持續累積直到低落在地上，慢慢的又形成一片汙漬。眼看著整個房間的地麵都要被這腥氣的液體覆蓋了。

    站在邊上提著公文包的叔叔，就開始從公文包往出拿東西。張揚親眼看見他拿出來了一節大骨頭，然後又是一節大骨頭，然後又是一節小骨頭。

    阿姨總是微笑的座著，然後偷偷的往嘴撒零食，吃完一次口紅就加深一次。張揚也想吃，但是每次都不好意思開口。

    不過最讓張揚擔心的還是那個渾身著火的家夥，他怕把他和爺爺僅有的家具給燒了。

    眼見事態要一發不可收拾，他就很有禮貌的把他家那幾乎廢棄的電燈打開。

    視線在明亮的燈光下又變得迷離，再看他的這些親戚們都坐在爺爺的麵前正跟爺爺討論著牌技呢。

    地上幹幹淨淨，一切如常。張揚滿意的回了自己的臥室。然後聽著親戚們和爺爺玩牌的聲音，漸漸睡去。

    可自從爺爺三年前離開了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親戚再也沒有出現過。

    就這放棄他了？

    他此時顧不上深究這些，因為肚子餓了，而他又沒錢吃飯了。

    摸了摸扁塌塌的肚子，他有些羨慕這些大叔。因為他也想吃飽了撐的還沒事幹。

    可他今年高二了，

    同學們都開始謀劃著怎在畢業後上一所除魔大學，等大學畢業最差也能成為對抗惡魔組織的官方人員。而張揚思考的是怎混到高中畢業然後去找找自己那些消失三年的親戚。

    他思念他們很久了。

    當然如果能成為除魔者加入治安署可能對於他找親戚更便利，但可惜這個世界從來就不是公平的，他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眼睛不好，能混到高中畢業已經不錯了。

    眼神不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畢業以後怎辦？

    沒有一技之長也沒遇到過增強實力的惡魔道具，終其一生也隻能像個螻蟻一樣活著，這還是樂觀的，不樂觀沒準那天被惡魔盯上自己這條小命就徹底和這個世界拜拜了。

    所以還是想辦法找找那些消失的親戚吧。沒準還能多活幾年···

    今天他特意逃課回來，組織了半天語言，準備出門借錢。畢竟人不能光有夢想也得解決眼前的吃喝拉撒。

    那些可愛的親戚消失了他隻能去他這個不來往的老姨家借錢了。

    直到爺爺去世，張揚才偶爾登門借錢。

    他起身提了提鬆鬆垮垮的褲子不至於自由落體，然後出了屋，身影沒入門前一排排的紅磚胡同。

    這是一片依山而建的密集村落，是德山市比較典型的城鄉結合部。隻有真正的底層人才會住在這。

    張揚家在最後一排半山腰上，離馬路最遠，要穿越兩條胡同才能到達。

    房後就是一座不算高的小荒山，雜草叢生。

    村子的原住戶越來越少，很多村民都賣了家的地，買了市的樓房，搬走了。畢竟住進城安全才能得到一份安全保障。這的房子租給窮人，租不出去的就那樣荒廢了。

    而張揚家很顯然沒有地，貧窮的外來戶，注定離不開這。

    好在他覺得這非常不錯，民風淳樸，鄰熱情。

    熱情的鄰們此時還在議論著死去的杜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