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這隻是個普通的離婚案，隻進行簡易程序，也沒有旁聽，張紅旗說的那句話沒有引起軒然大波。但法官和書記員受到的打擊卻是顯而易見的。隻見那法官（是個女的，白臉，戴著眼鏡）的臉越來越紅，後來竟變成了紫紅色。書記員則不停地看看我們，又看看法官。她也拿不準下麵會發生什事，一臉的不安。但法官終究沒有發火。她冷峻地問：

    “我是要把你們送到精神病院去，還是判你們蔑視法庭直接拘押起來？”

    我正為張紅旗在法庭上的自我暴露而暗暗高興，一聽法官這話，便怒不可遏起來。

    “這跟我有什關係？蔑視法庭是張紅旗的事，跟我有什關係？”

    法官終於忍不住了，……道：“你們倆演什雙簧你們！這大歲數，吃飽了沒事幹找不自在是不是？”……法官一扭身子走出門去，再也沒回來。

    ……

    真是莫名其妙。我不知道我的事還能不能辦成，滿頭霧水；而張紅旗反倒有點興災樂禍。回去的道上，走路、坐車，張紅旗都跟著我，但隔著3米57的距離。她一臉無辜的樣子，我也說不上是可憐她還是討厭她。

    第二天上演的劇目是芭蕾舞，村長說這是個教育殘害婦女的惡魔的戲，又把我給綁起來讓坐在院子當間。其實他並不知道，我一直很喜歡看芭蕾。這是一出久違了的戲，我經常在腦子回味的。今兒個有機會看了，卻由於前邊人多，坐著的我什也看不見。沒轍，隻好耳朵外麵聽音樂，腦子邊兒演芭蕾。剛演到……那段，村子又響起了警笛聲。這一陣子我們村夠熱鬧的，一件事接一件事。正尋思，幾個警察就進了我們院兒，見我被綁著，笑了：“嘿，這回省咱哥幾個事了嘿！”提著我上了警車，張紅旗早坐頭了。她對我笑，我則對她瞪了一眼。我知道因為什事了。

    這次審我們的是公安。鮑姐沒出來。那公安見我坐定便問：“知道為什叫你上這兒來嗎？”

    “知道，蔑視法庭。”我說。

    “你還真明白。得，簽字吧。”他遞過來我的口供。我心想，“這人痛快。”我便也痛痛快快地簽了字，過後才想起來那上邊寫的什全沒看呢。我給帶到號房，還沒出門，我就意識到這離婚的事算是泡湯了。

    在號子的事我就不說了，……反正那不是好受的日子，要不然人家幹嗎不罰你去黃山旅遊，不罰你去新馬泰，而讓你來蹲號子呢？不管怎說吧，過了沒幾天我就出來了。好像是提前釋放吧，因為人家給我簽什文件我就簽什文件，看也不看。這樣才表現出對別人的信任嘛。後來才確知是給提前放了。

    回家後我就發現張紅旗沒回來。剛開始也沒覺得怎，她的罪過比我大嘛。可過了倆仨月還沒她的消息，這事就不大對了。好歹我也是懂一點法的，蔑視法庭，能關這長時間嗎？不過我不吭聲，關死她才好呢！

    直到有一天毛大肚來找我，說我應該向公安索賠，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個大傻冒兒。因為據毛大肚說，我和張紅旗蔑視法庭的罪名根本不成立。張紅旗在法庭上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符號，每一個眼神語氣都是絕對認真負責的。毛大肚說……已經向張紅旗賠禮道歉了。

    “什？賠禮道歉？！”我愣住了。我想起被放的時候那個……一臉不屑的神情：“回家去吧，下回別再進來了。”我還千恩萬謝，誠惶誠恐。好嘛，他們竟然向張紅旗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