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安索斯離開，托尼諾意識到自己或許已經安全了，雖然隻是暫時的。盡管如此，他完全睡不著，不如說，他不可能睡著。目前等著他的疑問還有很多。自己是誰？來自哪？那個任務究竟是什？究竟為什被派來完成這個任務？安索斯為什要救他？

    太多太多的疑問縈繞在托尼諾的心頭，糾纏著他，猶如他的影子一樣，讓他根本沒辦法去思考別的事情。

    他想起了那個電子屏，於是從身上把它抽了出來。他右手握著槍，左手則借著昏黃的煤油燈光開始瀏覽起那個小小的電子屏上的內容。

    他四周摸索了一下，很快找到了開關。長按三秒把它打開。一邊等待著，一邊順便脫下了自己的飛行服，露出了麵的軍裝。

    墨水屏緩緩啟動，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個由多條線構成的聖殿一般的圖案，下麵寫著一個雅瑟蘭語——托尼諾最熟悉的語言的單詞：

    Illumination.啟明。

    這讓他回想起了一些東西。很少。關於他背負的那個任務，他加入的組織。他仿佛碰到了一點點回憶，但緊接著它們又消失不見。當托尼諾試圖追上去的時候，卻又仿佛碰到了一層又一層生滿荊棘的柵欄所困住，無法再前進一步，每次觸碰都會伴隨著腦內尖銳的刺痛感打斷他的思緒。

    “可惡……”他捂著低下的頭，似乎這樣可以漸弱腦海內那撕裂一般的痛覺。

    平靜下來之後，他重新抬頭坐在那張行軍床上，開始瀏覽電子屏內的內容。

    全都是雅瑟蘭語，這讓他的閱讀很順暢，並沒有什他看不懂的東西。

    開頭的一部分是飛行記錄，記載了他出現事故的全過程。

    1137年11月9日，12：00，從雅瑟蘭國歐諾匹亞出發。

    1137年11月9日，14：22，離開雅瑟蘭國，進入希瓦茲公國。

    1137年11月9日，16：12，離開希瓦茲公國，進入格羅尼亞。

    1137年11月9日，19：31，離開格羅尼亞，進入千塔海。

    1137年11月9日，20：20，從千塔海北部繞行，進入法南基帝國。

    1137年11月9日，21：08，在法南基帝國中北部被防空炮陣列發現，遭遇嚴重的火力打擊。飛行器受損嚴重，彈射座椅自動啟動。

    1137年11月9日，21：13，彈射座椅落地於受打擊位置西北方向約18千米處。

    剩下的都是一些行程途中的實時數據，他沒那個知識也沒那個精力去看。最後，他選擇了閉上眼睛，倒在了行軍床上。但他還是睡不著。這短短幾個小時內已經給了他太大的壓力。首先他要恢複記憶，他得搞清楚他的任務是什，還要考慮如何在保全自身不被官方的人逮捕或解決的情況下把這個任務完成——從被法南基帝國的防空炮打下來這一點可以確定他的行動多半是不被法南基官方承認的，這意味著他必然會接受官方的追殺。

    他抬起雙手捂住臉，在腦內構思著自己的計劃。

    明天先去問安索斯看有沒有機會去找回飛行器，把麵的東西弄出來，然後想辦法跨過邊境……

    他腦內勾勒出了一幅地圖——這是他為數不多剩下的記憶了。

    從法南基東南側繞過邊境回到格羅尼亞，從那聯係到雅瑟蘭國的使館，然後就能回到雅瑟蘭了……這個過程中如果能恢複記憶，而且有機會完成任務再去完成吧。沒辦法，失憶這是不可預料的變數……他捂著臉思考著。

    “真的是……”他歎了口氣，躺在了行軍床上，順勢把飛行服扯過來當做被子蓋在身上，盯著天花板下麵一扇小小的窗戶所映進來的月光，許久之後，漸漸進入了夢鄉。

    他夢見了一些東西，很多東西。

    高聳的石質鍾樓。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道。背著木箱在街道上穿行衝撞的工人。煙塵不斷的煙囪。向聖尼克斯河中無休止地排放汙水的管道。繁華的國王區。聖堂的主教。街邊麵包店的櫥窗。唱詩班的彌撒。馬車的搖鈴聲。報童急促的腳步。這是雅瑟蘭國吧。他記不清了。那曾經是他留戀的家鄉，但如今他能不能活著回去都不再是個定數。他想在夢多停留一會。這個夢，或許就是他最後一次見到自己的故鄉。

    還有很多很多。隔壁家肖特太太烤的麵包總是會多放一點黃油，她也經常邀請他一起去喝下午茶，當他不需要工作的時候。她往往會多為他準備兩杯甜茶，害的他老是覺得自己會發胖。樓下的咖啡店老板經常會在他的三明治多加一片火腿，盡管他說了很多次不需要。有一次，屋子來了一個刺客，打爆了煤氣閥門，害的房東瓦格納先生需要把所有家具和內飾都翻修一遍，但他隻是笑了笑就略了過去，隻收了他賠償的錢的十分之一。

    ……

    忽然，一陣尖銳的哨聲響起，打碎了他甜蜜美好的幻境。

    “唔嗯……”他緩緩從行軍床上直起身來，從下半身上覆蓋的飛行服中抽出身來。他感覺自己想起來了很多東西，但沒有什特別重要的——關於那個任務，關於自己的身份。但至少他想起來的這些東西，能夠讓他有一個大致的推斷：

    托尼諾·雷奇來自雅瑟蘭國。他這次背負著一個任務。一旦成功，會對法南基帝國造成很重大的影響。但由於一些軍事或政治上的原因，這次任務的規模不能很大，因此，隻有他一個人參與了這個任務。這也就意味著，他現在是孤身一人深入敵境，沒有幫手，沒有明麵上的援助，他所有的隻有他自己。

    “唉。”

    他翻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