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田爆起，全身肌肉緊繃，像一支箭射了出去，從隱匿中跌落出來，衝向廚房！

    來不及了，玻璃後的人影，忽地消失不見。廚房，灶台上，鍋正冒起最後一股熱氣。

    而鍋，是空的。

    鍋剛剛炒的，到底是什？

    林佑田來到鍋前，深深地嗅了一口，什也聞不到，隻剩油煙。猛然發現，空氣中嗆人的炒辣椒味，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心魔，散去了……

    鍋鏟子是幹淨的，案板是幹淨的，盤子是幹淨的……林佑田一件一件地看過去，發動感應力，喚起親和，舒展開意識，每一個毛孔都打開，將自己像是抹布一樣，從廚房的每一樣器具上，擦拭而過，過濾每一滴異常。

    一個碗，就是一個家的見證者。這些默默無語的用具，看盡了晝夜冬夏的冷熱，嚐盡了屋屋外的辛酸。雖然不說話，但對林佑田這一個外人，卻無聲地訴說著什。

    廚房的刀，幹淨整潔，卻又淩亂地插在架上，刀尖隱隱朝著角落；碗和盤子一個疊一個，整整齊齊，重心卻偏著；筷子歪歪斜斜，勺子橫七豎八，卻又暗暗指著同一個方向……

    是垃圾桶！

    林佑田一點點地轉過身來，找尋著，直到他看向了屋角……

    “吱呀”一聲，臥室響了！

    林佑田迅速【隱匿】，重回透明狀態，閃身來到廚房玻璃旁，一隻眼看著臥室門。

    白衣，紅眼，門框。

    瘦如蠟燭的少女，倚在門框後，穿著白色的睡衣，頭微微垂著，黑拖拉在腦袋兩側，紅通通的眼睛，向上翻，瞪著前方。

    十五歲的李秋菊。這是林佑田第一次看到她。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天。

    她之前在哪，一直在屋嗎？她出來幹什？

    隱匿中的林佑田慢慢地走到李秋菊麵前，看著她的眼睛，像是麵對一隻受驚已久的小動物一樣，她預感到了什？她在看什？轉過身，順著她目光的反向，看過去。

    林佑田看到了李建城。

    穿著內衣的李建城，從屋一晃，一晃，走了出來，朝著林佑田走來，穿過了透明的林佑田。

    回身，李秋菊已經不見了。

    李建城，站在客廳，打了個哈欠，撓了撓屁股，正值盛年的李建城，朝女兒李秋菊的房間，晃晃悠悠地走了過去。

    並且進去了。

    “哢嚓！”一個炸雷，從頭頂的位置爆開，酥麻從頭皮向下，一直延伸到了尾椎骨。

    林佑田發現自己錯了。這不是傍晚，這是黎明，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

    不知過了多久，雷聲過去。

    吱呀一聲，李建城出來了，從李秋菊的臥室，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撓了撓頭，右手塞進內褲，拽了拽，拿出手來，搓了搓，聞了聞。

    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走到衣架前，穿上褲子，束上皮帶，鐵扣叮當作響。穿起一件短袖製服，一邊扣著扣子，一邊走進廚房。

    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林佑田剛走過去看，李建城就出來了，手拎著垃圾袋，垃圾桶，空了。

    看了一眼掛曆，穿上鞋，走出去，當一聲關上了門。

    垃圾，心魔種子的線索，沒了。

    林佑田轉過身，忽然發現，李秋菊就在自己身後。

    空洞的眼神，越過自己，看著大門的方向。

    十五歲少女大大的眼睛中，看不到生機，隻有死亡前的平靜。

    屋不知從何時開始，又變得灼熱起來。地板從暗紅，漸漸變亮，變成熾熱。

    嗤嗤的水汽，從女孩的腳底冒出，李秋菊像是一塊冰，站立在一塊燒紅的鐵板上，先是融化掉了腳，接著腿斷了，跪在鐵上，水汽嗤嗤地冒著，像一個放汽的高壓鍋。

    不一會，下半身融化了，李秋菊斷成兩截，臉朝下，趴在地麵上，蒸汽包裹了她，彌漫了整個屋子，伸手不見手指。屋子像個桑拿房，整個地麵是燒紅的碳。

    又過了不知多久，地板開始著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