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混沌中醒來了,麻木地、遲鈍地醒來。
一層薄薄的膜將我覆蓋,我輕輕撒開它,慢慢地活動著身體,我感覺自己仿佛一台生鏽的機器,與這個房間一樣。
淡淡的深紅色鏽斑覆蓋在每一台機器上,金屬做成的房間大概一二十平,有一個玻璃厚厚的小窗,周圍用鉚釘固定地很死,再往外就是白的刺眼的光線。
我像往常一樣,從最左邊的艙室觀察,得到了悲傷的消息:馬可與波爾也已經死了。
他們的屍體被薄膜包裹著,已經幹癟的不成樣子,至此原本5人小隊,隻剩下我一個。
我的心也幹癟了。
哭不出來,隻有孤獨做伴。
我模糊地想起,上一次三人見麵一起聊天的樣子,我們都知道那是最後一次見麵。
我突然很想一死了之,和他們一樣,徹底解脫。
但我不能。
即使世界上隻有我一個人,我也不能就這樣死去。
我整理好心情,走到最後麵的一台機邊,按下綠色的按鈕,因為生鏽的緣故費了我好大的力氣。
“哢”,一個小盒裝著的物體從小口掉下來,那是一人份的食物。麵是一包白色的粉末和一個軟乎乎的小球。
粉末是由人體必須的能量構成的應急食品,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對它沒有好感。因為,這東西說白了就是工業產物罷了根本沒有美味可言,就像是一個人逼你吃白色的粉筆灰一樣。
那個柔軟的小球,隻需要戳破一個小口,便會有水流出來,而那層小膜也是可食用的。
用餐完畢,我開始日常地整理信息:外麵的環境一如既往的惡劣,氣溫在零下130度左右,冰塊覆蓋一整片大陸。
已經沒有生命了,物資用光後,我也會變成一具屍體。
我又想死了。
深深呼一口氣,把所有機器的數字調整為正確值,我開始準備為死去的兩人下葬。
我從放雜物的地方拖出一個小車,將兩人輕輕地搬運上來,然後穿上了我的防護服。
我的腦袋就像一片漿糊,我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我不知道是否還有希望,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是的,我已經忘了自己的名字了。
但是我忘不了他們的名字。
用銀白色的裹屍袋將他們包好後,我用馬克筆寫上他們的名字:
“馬可,33471號艙觀察師”
“波爾,33471號艙營養師”
我想哭,但是防護服粘上淚水很難清理,我還是忍住了。
隨著沉重的鐵門摩擦聲,外麵的景象露出來。
跟五十年前一點沒變,依舊是白燦燦的:天空是一朵雲都沒有的灰白色,藍綠色的水中漂浮著無數大大小小的白色冰塊,遠處的太陽射出的光線沒有一絲溫度。
我所站在的是一塊巨大的冰山,銀色的半球形建築牢牢地固定在上麵,那是保護我們的艙,它也快老了,上麵的太陽能板倔強地保持麵的溫度。
但是,太陽光不能當飯吃。
等到,食物沒了,保護液沒了,我也會死。
我把小車運到冰塊邊緣處,將兩人的屍體沉入了大海,向最深最藍的地方走去。
周圍漂浮的冰山像一隻隻白色的小紙船,又像一片白色的雛菊。
我現在隻能在顯示屏上看見以前的風景。
雙手合十,我虔誠地禱告,祝他們安息,但是嘴巴隻有動作沒有聲音。
我忘記怎說話了。
做好一切,我掏出一把小手槍往天上發射,紅色的煙霧順勢而上,仿佛世界被開了一個大口子。
緊接著,我回到艙內,進入自己的艙房,保護液慢慢包裹我的身體,最外麵形成一層膜,我又陷入黑暗。
我又睡了五十年。
因為保護液抑製我身體細胞的更迭,我的狀態一如既往的好,除了精神方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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