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謝清韻喊的是自己,天僧有一瞬間的遲疑。
他不確定謝清韻是不是清醒的。
不過還是開口道:“陛下的好意貧僧心領了,隻是貧僧一心向佛,早已不問凡俗之事。”
他說完,卻聽不見謝清韻回應。
再一看,原來已經睡熟了。
天僧鬆了口氣。
還好。
不然他真的不知道如何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請求。
天僧走過去打開房門。
太醫們已經離開了,潤六獨自等在門外,他的背挺得筆直,看上去透著幾分單薄和蕭瑟。
聽見聲音,潤六轉過身。
“陛下睡了,將她接回去吧。”天僧道。
潤六哦了聲。
站著沒動。
良久,才道:“陛下雖貴為皇帝,但從不曾對人生出情愛。”
“許是因為她幼年的遭遇,讓她不能相信他人的緣故。”
“今日我觀陛下對您的態度,想必是動了真情的……”
潤六垂著眼:“高僧,真的不能夠還俗嗎?”
天僧溫和道:“潤公公。”
“我自降生起,便注定了此生與佛為伴,還俗的話,請莫要再說了。”
潤六應是,又道:“隻是陛下如今情緒不穩,唯有高僧能救她於水火。我鬥膽想懇請高僧,即便不能長伴,也暫時先不要離開。”
天僧沉思片刻:“陛下當年經曆過了什?”
他雖自幼在山中修習佛法,但國號更改這種大事多少也聽到一些。
將軍叛亂,皇帝太子雙雙殞沒,皇室僅存的幼女臨危受命,登基為帝。
這段過往齊國人盡皆知。
但其中緣由,卻無人能說得清楚。
潤六沉默半晌,道:“叛亂的那位將軍,姓薛,名川。”
“他曾經是陛下最親的親信,陛下那時信他任他,視他為自己第二個兄長。”
“薛川帶人入京城那天,是陛下開的城門。”
“彼時先皇後剛剛逝世,先皇悲痛過度,不願發喪。”
“薛川是應了陛下之請,帶先皇後母家人一起,前來勸先皇發喪的。”
“殊不知他的軍隊就在京城百外駐紮,時刻準備和薛川應外合,一舉攻陷京城。”
“隻不過他的軍隊尚未打進城門,薛川便被陛下殺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薛川死後,京城中流言四起,說是陛下以先皇後之死為由,聯合薛川謀反,事成之後為了掩蓋實情,又將薛家趕盡殺絕。”
那段過去是如此慘烈。
如今說起亦令人心碎。
剛剛經曆了喪母之痛的謝清韻,又遭親信背叛,接連失去父兄。
原本無憂無慮的小公主,轉瞬之間家人全部慘死,唯一活下來的自己卻還要背負父殺兄的罵名。
潤六每每想起,便覺心疼。
那一年,謝清韻隻有八歲。
她親手殺了薛川,也親手殺了自己的過去。
曾經那個天真爛漫的公主從那天起,死了。
天僧聽罷,表情凝重。
他總算知道了,為什謝清韻身上會有如此深的執念。
“我可以暫時留下。”
天僧道:“隻是能不能改變,還要看陛下自己的造化。”
潤六滿是感激:“多謝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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