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猛看著眼前眾人，強忍怒氣道：“現如今，蠻族不日即將抵達京城，我們應該集合所有實力與蠻族殊死一戰。可你們現在卻各種推三阻四，拒絕發兵支援中州，各位都是當世的人傑，理應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我武猛不怕死，但京城一丟，整個中州便是蠻族囊中之物，到時候你們各自為戰又如何是蠻族的對手，不過隻是苟且一時罷了。”

    胡靈心冷聲道：“蠻族此次集結四十萬兵力南下，就算我等不惜代價支援中州，恐怕也隻不過是螳臂當車而已。”

    佟儉聳聳肩膀接著胡靈心說道：“而且，就算我們僥幸勝了這一場又當如何？不說那蠻王會不會就此退兵，就是那大祭司天機恐怕也不會就此罷休吧！”

    武猛咬牙道：“他們不退兵，我們難道就放棄抵抗了嗎？這本就是一場亡國滅種的戰爭，隻有將他們打疼打怕，把他們打出鷹愁關，我們才能夠活下來。”

    佟儉嗤笑一聲道：“活下來又如何？繼續做你們武家的狗嗎？我們這些草民賤戶恐怕連狗都不如吧！你武家以抗擊蠻族的名義征調四州青壯。然後呢？死的是我們的人，保的卻是你武家的天下。當真打得一手好算盤！”

    武猛再也控製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厲聲喝道：“好好好！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利益！老子也不屑與你們這種見利忘義的小人為伍。我就與蠻族死戰到底，若是我守不住這大好河山，我也定然與武國共存亡。等我死了之後就在黃泉路上等著你們！”

    場麵一時之間十分尷尬。就在這時李風三人走進了大殿。三人在殿外的時候就聽到了殿內的吵鬧聲。李風暗恨佟儉的勢利，但也無可奈何道：“佟儉！這都到了這時候了你還在計較得失嗎？”

    佟儉見到三人時也是有些感慨，但還是歎了口氣道：“不是我計較，而是我必須對跟著我的人負責。”

    眾人早就過了意氣用事的年紀，都知道佟儉說的是對的，可滅種之難在前，他的做法還是令人不齒。

    一直呆在最後，頗不起眼的公良慎言出聲道：“陛下，各位大人，在下倒是有些建議，不如請大家聽聽如何？”

    按理說，毫無武功在身的公良慎言在他們一群人中本應該是最不受重視的，可這些年來，他所做的事情卻是讓這些人不得不重視。當年武國風雨飄搖，他們兄弟橫空出世，獨領一軍抵抗整個炎州的勢力，讓炎州勢力無法踏入中州一步，甚至將風家都給鏟除了。明麵上是他弟弟公良慎行領兵，可所有人都知道，真正可怕的人是這個身體贏弱的公良慎言。其實就連這次公良兄弟進京也是公良慎言的主意。之前公良慎言告誡弟弟不可進京，間接救了弟弟一命。而這次進京，用公良慎言的話說就是武勇倒台了，他們兄弟必須找到另一個靠山才能讓公良家繼續生存下去。

    公良慎言見大家都在等著他說話，便清了清嗓後說道：“其實各家心存顧忌無非就是害怕傷了自家根基，不過還是那句話，傾巢之下安有完卵，此時保存實力也不過是飲鴆止渴，難逃被蠻族覆滅的命運。各自為戰終究不如齊心協力一致對外。”

    晉雄不喜歡公良兄弟，此時出言譏諷道：“道理我們誰都懂，可我們這多勢力，難保誰藏了心思，這人心隔肚皮，讓我們怎精誠合作？”

    公良慎言微微一笑道：“人心隔肚皮這話沒錯，但多年戰亂，想必大家也是厭倦了。”說完轉向武猛說道：“人心思定，我們陛下也想武國長治久安，草民鬥膽獻上一策，或許可以讓大家暫時同仇敵愾。”

    武猛眼睛一亮說道：“說來聽聽！”

    公良慎行道：“此策雖非良策，但草民覺得是現下最合適的。各家顧慮之事無非就是在擊退蠻族之後，各家勢力受損，擔心其他人趁虛而入罷了。既然如此不如各家簽訂協議，大概內容便是由陛下分封諸侯，各家名義上還是武國的臣民，但實際上卻是各州自製，如同諸侯王一般，且在擊退蠻族後便就此止戈，百年內不得互相攻伐，如有違反者必遭其他幾家聯手抹除，並昭告天下，由世人監督。”

    武猛皺眉，他不喜歡這個計策，因為如此一來，便相當於變相承認了各家的統治地位。可他暫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猶豫了半天道：“好，我同意！”

    武猛這一接受使得原本針鋒相對的氣氛緩和了下來。

    晉雄哼了一聲道：“哼！公良慎言，你是不是忘了蠻族的厲害了？現在就在這開始研究起了之後的事情？先把蠻族滅了再說吧！”

    公良慎行也不在意晉雄的無理，微笑道：“陛下，諸位大人，在下認為蠻族其實並不如想象中那可怕。”

    晉雄嘟囔道：“大言不慚！”

    公良慎行不理晉雄繼續道：“在下覺得之所以有目前的情況全是因為我們自己的問題。第一，君不仁。武勇身為帝王卻橫征暴斂，弄得武國上下民不聊生，這才有了五州之亂。當蠻族進攻的時候，武國一片散沙如何能與蠻族相抗衡。第二，臣不賢。武國朝廷奸佞當道，可惜了李老將軍獨抗蠻族近百萬大軍，卻無援助，最終落得個糧盡失關的下場，就連屍首都沒能收回。第三，將無膽。縱使我們武國占據地利之勢，但鷹愁關破後，各地守將聞風喪膽，談蠻族而色變，致使蠻族不費吹灰之力便躲得了整個漠北。第四，卒不勇。我們這些與蠻族交戰過的人應該知道蠻族士兵是如何悍勇，這樣的軍隊一定是常年經曆血戰才能夠培養出來的。反觀我們的士兵，武國安定了數十載，江湖之風雖然鼎盛，但朝堂之中卻是重文輕武，青壯參軍不過是為了口飽飯而已，這樣的軍隊何來戰鬥力一說，又如何能與蠻族士兵想比。第五，不知彼。想那天機潛伏武國十餘年，走遍了武國各州，發展門生下線，早已對武國情況了若指掌，可我們卻對蠻族知之甚少。第六，有心算無心。那蠻族在銷聲匿跡了幾十年後敢於再次侵擾我們，必然是做足了準備。而我們呢？內耗不斷，幾年亂戰下來有多少士卒是死在了我們自己人的手，有多少物資就這樣被消耗浪費。也正是如此，才讓蠻族看到了可乘之機。所以，在下認為這六個問題如果不能夠解決，武國難逃覆滅的結局。”

    公良慎言的話讓在座的人頻頻點頭，就連與他不對付的晉雄也都閉了嘴。而一直麻木茫然的聶全也抬起了頭看向公良慎言。

    武猛對公良慎言抱拳道：“公良先生，既然你能夠想到這些，想必也想到了解決的辦法了吧。”

    公良慎言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的才是真正能夠幫他們公良家站穩腳跟的話了。他自信一笑道：“剛剛我說的是我們的六敗，接下來我再說說我們的六勝。第一，武勇伏誅，百姓歸心。其實武國的百姓最是樸實，隻要讓他們有一口飽飯吃，誰都不會造反。陛下大赦天下讓百姓看到了希望，賢德的帝王也必然受到百姓的愛戴。第二，奸佞已除，撥亂反正。陛下與陸將軍、刁宰輔鏟除了地元門這個毒瘤，朝堂上下看到了陛下抗擊蠻族的決心，能臣賢吏不再擔心自己朝不保夕，陛下再對他們施以恩德，那他們必然傾全力輔佐陛下。第三，撤換舊部，任用良將。武勇在位時，因為武國積年的重文輕武，軍隊變成了一些憑借著關係的無能之輩的鑲金之處，使得一些善於打仗的人才被埋沒。五州之亂雖然弄得武國民不聊生，可也湧現出一些將星，陛下重用這些人才，必然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第四，親征漠北，提振士氣。陛下，有句老話叫做天子守國門。在下認為常年的征戰，良好的訓練固然是提升軍隊戰鬥力最直接的辦法，但決定軍隊的戰鬥力高低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士氣。陛下親征，讓士卒知道陛下與他們同在，與他們一樣守護著武國的河山與他們的親人。試問哪一個士兵不會心懷感動，又有哪一個士兵不會效死力呢？第五，入則知彼。我們雖然對整個蠻族內部的情況知之不詳，但這段時間以來，蠻族大批士卒深入漠北，攻入中州，他們的戰力如何，兵力部署如何，地勢如何早已盡在我們手中。我想他們就算對中州和漠北再了解也不可能及得上我們吧！第六，久戰必勝。陛下，這打仗不光是戰場廝殺，攻城略地，打得還是一個國家的底蘊。蠻族號稱百萬大軍，可他們真正作戰的人又能有多少呢？要知道哪怕隻有十萬作戰士卒的物資消耗便是一個可怕的數字，需要靠數萬士卒來運送。蠻族遠征一定是要盡快取勝的，否則他們經不起這樣的損耗。至於蠻族信仰的以戰養戰之法隻能靠迅速攻略領地來實現。隻要我們戮力一心，將我們的勢力團結起來，他蠻族想要攻城略地恐怕也不那容易。而且現在已然入冬，我們可以將散落在各地的百姓遷徙過來，實施堅壁清野的辦法，一旦他們被托住了腳步，糧食便是他們最大的問題。恐怕到時候就算我們不打，他們也會自己縮回到漠北那邊去。以上這些就是在下認為的六勝。”

    武猛在聽公良慎言說完之後終於露出了今天最開心的笑容，說道：“依先生所說，我們還是有勝算的。”

    胡靈心還是有些猶豫道：“可那些蠻族確實十分厲害，尤其是他們的騎兵，可以說是戰場殺器，破壞力驚人啊！”

    公良慎言點頭道：“胡仙子說得對，雖然我們有著戰勝他們的有利條件，但在真正對上蠻族的時候還是需要謹慎一些。不過話說回來，蠻族士卒固然厲害，可我們也是有著無數江湖遊俠義士啊！”說完苦澀一笑道：“我想在場之人，除了刁大人和我手無縛雞之力外，你們都是以一當百的高手吧！隻要由你們坐鎮，再輔以精於領兵的將領，相信蠻族的軍陣，哪怕是騎兵也不是牢不可破。”

    公良慎言一番話有理有據，雖然不能馬上打消這些人的顧慮，可也沒有了再次反對的聲音。場麵有些冷清，武猛還在想該說點什的時候。公良慎行受到自己大哥的眼神示意後也立刻起身說道：“陛下，公良家願舉全族之力追隨陛下，效犬馬之勞。”

    武猛眼睛一亮，大笑道：“好好好！”

    晉雄不甘落後，也說道：“陛下，北堂家願追隨陛下，殺盡蠻族，還我河山！”

    胡靈心歎了口氣道：“陛下，玄冰閣也願全力相助。”

    佟儉露出一種耐人尋味的笑容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一致對抗蠻族，我斷魂穀自然也不會獨身事外。”

    武猛撫掌大笑道：“好！好哇！就讓我們團結一致，把那群蠻子殺回老家去！”

    接下來，武猛搬下政令，號召五州勢力共同對抗蠻族。除了炎州外，其他三州全部回應。這一下，五州的百姓再次燃起了生的希望。隻不過這一下郝春秋的立場就顯得尷尬了。當初他臨陣脫逃倒是保存了實力，可武勇死了，三州聯合的情況下，恐怕一旦解決了蠻族的危機，那就是他炎州倒黴了。就在郝春秋寢食難安之際，一名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袍人找到了他。

    在公良慎言的計策下，武猛實施堅壁清野的政策，將京城以北上千的百姓全部遷走，至於物資則是能帶走的帶走，不能帶走的統統付之一炬。

    已經被祈巫族占據的明陽城中，蠻族主帥呼力哲笑容可掬地問天機道：“大祭司，我們現在距離武國京城隻有一步之遙，為何突然停止進軍？”

    天機看著麵前這個笑麵虎道：“大帥，夜梟回報，現在武國已經聯合起來，京城之中更是囤積了不下十萬士兵與無數糧草。況且現在已經入冬，並不適合我們的勇士作戰，如果我們強行攻城，恐怕會損失很多勇士的性命啊！”

    呼力哲笑地說道：“大祭司，我們的士兵可都是以一當十的勇士，打一個小小的武國京城又有何懼。”

    天機微微皺眉道：“大帥，我們的士兵的確是天下最勇猛的勇士，但連續作戰已經讓士兵們疲憊不堪，而且現在我們的糧食已經不足，武國實行堅壁清野，我們想要靠掠奪來補給糧食已經不可能了。我已經向王上請求了這個冬天的物資，不如我們等到軍隊的物資到了，明年開春後再徐徐圖之，豈不是更好。”

    呼力哲的笑容漸漸收斂道：“大祭司，正是因為糧草不足，時間緊迫才要迅速拿下京城啊！”

    天機急忙勸道：“大帥……”

    不等天機說完，呼力哲抬手阻止天機繼續說下去，不容置疑道：“大祭司，您是我們祈巫族的精神領袖，但這行軍打仗的事情還是交給我們這些在馬背上長大的人吧。明日大軍開拔，就麻煩大祭司坐鎮明陽城啦！”

    天機見呼力哲已經做了決定，隻能暗歎一聲，甩袖離去。在他的謀劃中，這個冬天讓大軍休養生息，他可以利用這段時間離間武國各州之間的關係，等到明年進攻京城的時候各州心懷鬼胎，必然無法精誠合作，到時候奪下京城便會易如反掌，可呼力哲這個莽夫隻知道攻城略地，讓他的計劃無法施行。

    看著轉身離去的天機，呼力哲眼中泛起寒光，讓身邊的護衛取來紙筆後便摒除了所有人，自己伏在案上給巫王寫起了信來。呼力哲一邊寫一邊喃喃自語道：“天機呀！你能看得清這個天下，卻獨獨看不清自己。你以為我不知道這個時候強攻京城會有什後果嗎？萬行軍，運送物資的消耗是多少難道你天機不知道？你要王上傾全族之力助你，可你又知道王上是怎想的？是你天機不知道自己已經觸犯了王上的禁忌！統一大漠，攻入武國，這是何等的豐功偉績呀！曆史上早就已經給了我們功高震主的結局，偏偏你卻不知道收斂鋒芒。等你真的拿下了武國之後你還想要什？恐怕也隻有天下之主這個位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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