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七年十一月初，北京，溫榆河邊。

    高白路上，暖陽高照，一片綠蔭間，車輛稀疏行進。於飛心情舒暢，打開了車窗，把左手伸到窗外，觸摸著，感受著這秋日最後的和煦暖風，心情激蕩，麵露陶醉…

    於飛把車停在一間茶樓前，進了大門，緩步上了二樓。透過鏤空的隔斷，一處隔間內，另一男子的身影漸漸清晰展現，這個人是左嘉，於飛今日是應左嘉之約，來講述下自己的故事。

    二人寒暄過後，談話開始漸漸熱絡，於飛感慨著回應背影男子：“上周剛拿到的，心情真的很爽…拿駕照，開車，對多數人來講，再普通不過的一件事兒了，可是於我，這條路走了快十年了…這駕照上還是老名字，可我已是全新的我了，想想那時候，真的不堪回首啊…”

    於飛感慨萬分，思緒轉向了多年前，莽莽青山…

    二零零八年，二月五日，除夕前一。中國西南山區，莽莽青山，殘冰，農田，村落紅色的燈籠，點綴其間…一處破舊的農舍，屋簷下冰柱正一點點融化，冰水瀝瀝滴落。

    院子當中，於飛父親正與於飛大伯交談，於飛父親臉上的表情，由於過度的悲傷，已少了些痛心疾首，多了些聽由命的麻木；語調，也已不止一味地長籲短歎，變成了一種無奈的平靜：“沒錢了，實在是沒錢了，借也借不到了…到底是什病，也沒查出個什名堂…不治了，死也死在家吧…我看飛兒是快要不行了，過了年，就做口棺材，準備著吧…”，大伯垂淚聽著，沒有言語，隻是一味地搖頭歎息。

    農舍的一間臥室，半掩著窗簾，屋內光線昏暗。於飛仰麵躺在床上，任由淚水，靜靜地在臉上流淌，一動不動的身影，透著懊喪和哀傷

    除夕夜，燈籠的紅光，映照在各家門前，院落，半明半暗；鞭炮劈劈啪啪，四處響起，偶爾有禮花，伴隨著呼嘯聲衝向半空，短暫照亮四周…於飛家，院子一片黑暗，悄無聲息，窗子透出的燈光，昏昏暗暗

    左嘉慢慢轉動著手中的筆，靜靜地聽著於飛述這傷心的往事。

    “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我這病到底是什，知道了也不會有辦法，反正就是沒錢治了我在痛苦和絕望之中，心有不甘，質問老，我到底怎了，憑什要對我這樣？我在發病之前，廚藝大賽拿了獎，做到過主廚，開始了初戀，還開了自己的飯店”

    “這，你才二十剛出頭，就當上了主廚？真不容易啊！是個飯店吧？”，左嘉有些吃驚地問道。

    “不是，那是個省城有名的大飯店在廚藝方麵，我還是挺有一套的”，於飛提到這段往事，頗有些得意。

    於飛的往昔，像電影中的一幅幅畫麵，在他的講述中漸漸展開

    一年多前，省城，藝杯廚藝大賽現場，燈火輝煌，氣氛熱烈，評委，嘉賓，高朋滿座…主持人正宣布獲獎名單：“優勝者是玖玖坊的於飛！獲獎菜品是霸王別姬！”

    於飛和夥伴們歡呼雀躍於飛上台領獎，滿麵春風，在閃光燈的閃耀和哢嚓聲中，於飛舉著獎杯的笑臉，被定格了下來定格的照片移動起來，成了行駛中公交車的車身廣告。

    於飛指點著其它廚師，悉心擺盤…神色嚴肅地巡視廚房…與領班女友眉目傳情…在銀行給家匯款…一眾老廚師，當麵頷首稱是，於飛轉身離去後，背後指指點點飯店老板引領新人與於飛見過，新人點頭哈腰滿臉堆笑，老板含笑拍肩向於飛示好，於飛虛與委蛇假笑應承於飛新領工資，看著沒有變化的數目，意興闌珊

    於飛在朋友引領下，進入某直銷品牌培訓現場，由拘謹好奇地掃視四周，漸漸轉為專注傾聽，一臉的虔誠與折服，後又與眾學員一起振臂高呼，神情亢奮…飯店老板端詳著署名為於飛的板報文章《工字不出頭》，看著於飛的背影，心生疑慮……於飛西裝革履，略帶喜感，形象似《喜劇之王》中的周星馳，在人們的不以為然中，一本正經地賣力推銷，介紹…周遭同事朋友，避之唯恐不及，逐漸遠離，女友又氣又急，欲言又止，力不從心地試圖安慰，於飛拎著皮包的背影，顯得無助，疲憊，會場上的振臂高呼，漸漸變得機械麻木，沒有了激情…

    …車站前的一間飯店，已過了飯口，偶有一兩位客人進來，炒飯麵條，匆匆離去，於飛師父坐在一張餐台上，肩搭一條白毛巾，眉眼間與益達廣告中的郭曉冬有些神似，正厲聲著訓斥著於飛：

    “我身邊的年輕人中，屬你最聰明能幹，可偏偏就你失了心瘋，去幹了這個…你用這大的勁頭，去幹別的事，更有可能賺到錢…別再這瞎折騰了，權當是花了點錢，打了回雞血…”

    “你會炒菜，那就用那個勁頭來炒菜吧…聰明人不安分，工字不出頭是吧，那你就當個老板，用那個勁頭，早晚能當上大老板…指望做那個出頭，做夢去吧！”

    於飛一言不發，低著頭聽著師父訓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