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答案都在青史
史鼎的人馬來得很快,與陳恆匆忙中帶著幾分狼狽不同。?????????.??oM????當整齊的隊列踏著轟鳴的腳步走來,又在數百步外齊齊停住的一刻。史鼎望著山寨上發生的異亂,忍不住露出野貓看見田鼠的欣喜。
風一揚,身後便是旌旗的颯颯作響聲。史鼎垂下韁繩,驅馬上前兩步,繼續打量遠處的一群蟲豸。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正把縮在箭垛下的民夫一個個拉出來。
距離有些遠,史鼎聽不到對方在叫什。隻從對方誇張的肢體神態來看,說的顯然不是什好聽的話。
可這有用嗎?史鼎挑了挑眉,握著馬鞭的左手輕輕舉起,身後便傳來鐵甲士卒席地而坐的聲響。
黑甲如雲,聲如雷霆。旌旗飄舞,遮天蔽日。
這樣的場景,遠比陣前齊喊幾聲殺更有效。心底十足的自信,讓史鼎衝著身側的郎衛點頭。轉眼間「就地紮營」的喊聲,就在駿馬的奔馳中傳至軍中各處。
「他娘的,他娘的。」
王二在城牆上看的直罵人。他在軍營摸爬滾打過,更能感受到史鼎對自己的輕視。兩軍陣前交戰,對方敢明目張膽的搭鍋熱飯。這是吃定了自己手上沒有靠譜的士卒,可以發動奇襲。
扯開嗓子對著空氣怒罵幾聲,王二轉身就跑到軍鼓旁,一腳踹飛把守的部下。從架子上拿出木棍,就憤憤的敲擊起軍鼓。
這樣的鼓聲還是嚇人的,剛準備擺弄營門和夥食的反賊們,下意識抬起頭看向寨門。他們的視線中,以遠處發黑的山寨為景,自家將軍正騎著馬,悠悠哉哉的搖晃著身子走來。
都說將是兵的膽,見到史鼎這副模樣,鎮定下來的士卒這才繼續手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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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讓我帶人去衝一次吧。」氣不過的王二,倔強的跑到陳恆麵前,開始喋喋不休,「我之前在城樓上的模樣,姓史的必然心生傲慢。不如趁他們立足未穩,由卑職領兵,去殺幾個人回來,也漲漲咱們的士氣。」
所謂的義氣堂已經被改為臨時的軍機處。聽著王二氣憤的吶喊,列坐的一幹文官都露出不同的神色。有緊張、有惶恐、有對未知的害怕。
陳恆知道王二的好意,也清楚對方說的,或許有幾分道理。可他在心中一細想,就直接否絕了王二的提議。
魯應雄走之前就留下幾百人,個個都是陳恆的心頭肉。放他們出去殺敵,或許能斬些首級回來。一旦折在麵,那引發的結果,將直接導致守城戰的大崩潰。
與那份虛無縹緲的士氣比起來,陳恆委實不願冒這個風險。他跟王二的眼界不同,後者更在乎眼前的得失。陳恆的目光,卻在更遙遠的日後。
別看史鼎現在氣定神閒、老神在在,時間其實是站在自己這邊。隻要拖,一直拖下去,敵方自然會陣腳大亂。眼下已經堵住叛軍東進魯地的道路,當一時的縮頭烏龜又有何妨,完全是穩賺的買賣。
見自己怎也說服不了陳恆,王二氣的不住跺腳。深覺自己一身本領,被陳恆這個文弱書生耽擱。
王二可以發脾氣,可以甩臉色走人。陳恆卻不得不追著王二屁股喊道:「讓民兵們早點吃飯,小心他們趁夜色襲門。」
「襲個屁。」走出大堂的王二,在門口嘟囔一句。隻要不是昏了頭的將領,誰會選擇夜襲的策略。黑燈瞎火下,大軍衝鋒之中,一旦有個什意外,弄不好被踩死的士卒,比戰死的人還要多。
大戰還未開打,一眾文官就目睹一場小爭執,這些人對自身的處境更感到惴惴不安。陳恆知道他們暫時幫不上什忙,也不願多費唇舌。
妥當的送走一幹同僚後,陳恆在心底暗暗給自己鼓勁,忙去尋了個軟榻躺下,開始閉目養神。
他有種直覺,今晚和明後兩天,會是山寨最難熬的時間。隻要熬過這幾天,大家的日子就會輕鬆許多。
約莫睡了一個多時辰,信達就過來叫醒陳恆。看到大堂內的桌椅,都被晚霞渡染上紅光。陳恆接過信達遞上來的麵餅,隨意吃過幾口,就往寨樓趕去。
路上他跟信達尋問起軍中的情況,後者簡潔的答上幾句。等到陳恆登上寨樓,就看到王二在一絲不苟的巡視。當著一眾緊張中帶著惶恐的民兵,又配上陳恆那張笑臉,王二到沒直接甩臉色。
陳恆並不願幹涉對方的事務,隻尋了幾處弓弩處,對著看守的壯丁開始噓寒問暖。山間的晚風,已有明顯的涼意。
被關懷的民兵,頗有幾分受寵若驚。簡單幾句含蓄後,就把家中底細交代個乾淨。陳恆一聽對方來自鬆江府華亭縣,心底亦有幾分高興和忐忑。
「守城時機靈點,等回了華亭縣,我給你們家撥兩畝田,再讓你們正許個大胖媳婦給你。」陳恆拍著莊大保的肩膀。
對這位青天大老爺說的話,莊大保自然不會懷疑。臉上微微一紅,點起頭來倒是乾脆。「謝……謝大人。」
陳恆儘量露出輕鬆的笑容,又朝著下一位民夫走去。
王二在旁看個真切,他知道陳恆的用意,嘴巴也不知道嘟囔著什,順勢抬起頭看了看天色。
馬上就要入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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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醜時末,寨樓的火把還在閃爍。微弱的光線,隻能照亮數尺內的視野。頂替王二出來巡視的陳恆,強迫自己撐起發困的眼皮。
這是一天中最困的時刻,天際已經隱隱浮現魚肚白。眼見史鼎一夜沒有動向,心思稍安的陳恆又抬手揉搓起臉。再撐一撐,再撐半個時辰就到換防的時刻。
同樣一夜未睡的信達,已經開始琢磨一會的早點樣式。而寨樓上半路出家的民兵,心思都不知道飄到何處。若不是陳恆還紅著眼睛在旁盯著,說不好這些人就要倒頭睡去。
萬物寂靜的環境,總是容易萌生困意。就在眾人翹首以盼換防之際,遠處的營寨突然傳來轟鳴的軍鼓聲。
「打雷了?打雷了?」
剛剛還在打瞌睡的民夫,睜著惺忪的睡眼,嘴上不住呼道。
陳恆卻是大急,忙推了信達一把,朝其怒吼:「快去叫王二。」
如夢初醒的信達才折身邁出步,遠處打開的寨門,就衝出一群群披黑甲的士卒。
「殺!!!!」
衝天的喊殺聲遠比軍鼓更能叫醒人,睡夢中的王二都不用信達跑一趟。已經拿著軍刀跑出屋,飛速往寨樓上衝。他一邊跑,一邊還在高喊。「拉滿弓,射箭。射箭!!」
也是他的不停高呼,才把嚇傻的民兵叫醒,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該幹什。一陣稀稀落落的箭雨過後,王二的腳步已經踩在寨樓上。
「都慌個蛋子,他們是能飛啊?還是能一刀把寨樓劈了?」王二拿出腰間的令旗,繼續高喝道,「滿弓!!」
約莫兩息過後,王二重重揮下令旗。
「放。」
這次的箭雨聲勢就大上許多,加之清風寨前的山道擁擠狹小。剛剛射完箭的民兵,馬上就能看到敵軍倒地的模樣。
慘叫聲?這個時候,是聽不到慘叫聲的。
「拉滿弓……」
接過大局的王二一邊重複著軍令,一邊快步走到陳恆的身側。抬手推了他一把,怒斥道:「是能射箭?還是能殺人?你要死了,我還守個蛋。左右,馬上帶大人下去。」
比起陳恆的話,魯應雄留下的士卒更聽王二的命令。陳恆還來不及辯駁,兩個健碩的官兵,便架著陳恆的胳膊跑下寨樓。
也就是他們走得快,人才剛下去。敵軍的第一波箭雨,亦是飛抵過來。
兩側護衛剛聽到刺耳的破空聲響,立馬就把陳恆護在身下。腦袋還有些發蒙的陳恆,隻聽到身上傳來悶哼聲。他尚未反應過來,還活著的那名官兵就抓起大人繼續跑。
狼狽前行的陳恆,倉促間回過頭,隻能看到驚慌失措的信達,以及那位身中數箭、倒地不起的護衛。
一切發生的如此突然,陳恆回到義氣堂後,才有了餘力回憶剛剛的驚險。急促的呼吸並沒有因為脫險而變緩,發涼的餘悸如一隻蜈蚣般順著脊柱爬行。
那密密麻麻的感覺,就好像蜈蚣的觸角輕輕點在肌膚上。
如此後知後覺,更讓人害怕,讓人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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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溶帶著大部隊趕來匯合時,半日的戰役剛剛結束。他跟史鼎站在一處,放眼望去都是殘肢碎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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