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快起來了。”

    “這早，幹嘛呀？”清槐還沒完全醒過來，一邊嘟囔著翻了個身又閉上了眼睛。

    “你忘了嗎？師父讓我們倆去鎮上找張屠夫買點豬羊膽汁。”

    一聽這話，清槐像是想到了什似的，瞬間清醒，“噌”一下滾下床，“咚咚咚”跑到櫃子跟前，在最頂層摸來摸去。

    “奇怪，哪兒去了，明明放這兒了呀，誒，找到了。”隻見他從櫃子深處掏出一個墨藍色的布袋子，神秘兮兮地揣進懷。

    “你拿了什呀，哥。”清楓一臉好奇。

    清槐故意賣了個關子：“嘿嘿，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走，洗把臉下山去。”

    每次下山兄弟倆都特別高興，平日大多住在山上，遠離人煙，清淨是清淨，可對於兩個十幾歲的少年來說，免不了喜歡熱鬧。鎮子的東北市集是專門供居民交易肉菜瓜果等每日必需品的場所。一大清早，各類新宰的禽畜，新捕的魚蝦以及新采摘的果蔬已經擺上各自的攤位。

    清楓很喜歡來逛集市，大家擺出各自的商品進行交換，擺攤賣餛飩的伯伯、挽著籃子賣雞蛋的阿婆、舉著糖人兒圍了一圈娃娃的小哥……看著各式各樣的人挑挑揀揀，聽著討價還價的聲音此起彼伏，讓人感覺這人間真是熱鬧不孤單，溫馨又充滿煙火氣。

    “新宰的黑皮豬，肉質筋道，價格公道，看一看啊。大爺您真會選，這根筒子骨粗細適中，髓多鮮香，拿回去燉湯絕了。就這根給您砍開啊，三斤多，半吊錢，拿好慢走，再來啊。”一個三十上下的壯漢在肉攤前利落地忙著，手起刀落，鏗鏗有力，老遠就能聽見他的吆喝。

    兩個少年擠到攤前：“張大哥，我們來拿一下師父跟先前您定下的豬膽兒。”

    壯漢聽聞抬頭，猛拍了下腦袋：“哦，蒲大夫是吧，早備下了，稍等啊。”說著，張屠夫鑽到桌子底下，拿出個光滑飽滿的豬膽，晃晃蕩蕩，似兩個水囊，從表麵看，還有些發黃。“來，給你倆包好了，小心別弄破了。”

    清楓小心翼翼接過張屠夫手的芭蕉葉包，一旁賣南瓜的大娘也忍不住湊熱鬧：“小大夫，買這豬膽回去幹嘛呀？”

    “害，買回去做藥啊，這膽汁苦涼苦涼的，清熱最好了。對吧，小大夫？”張屠夫殺豬多年，多少有些了解，見眾人圍觀，忍不住得意地插了句嘴。

    清楓笑笑，對大夥兒解釋道：“對的，這膽汁性味苦寒，具有清熱解毒的功效，對於熱盛導致的驚風、抽搐、目赤等症狀有較好的效果。”說罷，清楓低下頭，匆匆逃跑似地鑽出了人堆，他最害怕被人注視的感覺，一旦旁人目光落在他身上，盯著他說話做事，他就哪哪不自在。不像哥哥，恨不能成為全場矚目的中心，越有人關注他越來勁兒，這迥異的性格居然是一個娘胎出來的兄弟。

    倆人離開肉鋪，清槐拍拍清楓的肩膀：“小楓，我們先不急著回去，來，哥帶你掙點外快。”

    清楓瞪大了眼睛：“什外快？怎掙啊？”

    清槐嘿嘿一笑，掏出了那個神秘的藍布袋，打開一層又一層的油紙，竟是一包白白的鹽一般粗細的晶體粉末。

    “哥，這不是上次師父讓我們製的西瓜霜嗎？”清楓想起某天，清槐抱了幾個大西瓜說要做藥，讓他幫忙清洗切片兒。

    哥倆先把西瓜切成半寸厚度，之後鋪在幹燥清潔的陶罐底，上頭撒一層芒硝。如此重複幾次，一層西瓜一層芒硝，待放至距管口約兩寸距離時，取油紙和麻布蓋住，細繩結紮密封好，置於陰涼幹燥的地方，莫約半個月，陶罐表麵便析出了一層潔白的晶體，看起來像是罐子下了一層霜，用小刀或毛筆輕輕收集刮取，再有晶體析出，則再刮取，不久便可搜集到西瓜霜這味藥材。

    這西瓜又名寒瓜、夏瓜、青門綠玉瓜。味甘甜，性涼。《日用本草》著重論“食治”記載道：西瓜瓤，消煩渴、解暑熱。酷夏，把西瓜放進深井泡住，待要吃時取出，清甜爽口，冰涼解暑。

    尋常百姓隻吃紅色的瓜瓤，瓜皮常被丟棄。而對於醫者來說，西瓜皮可是一味好藥材，西瓜皮又喚作西瓜翠衣、西瓜青。將瓜洗淨，用刨刀將表皮青色含有蠟質的青皮層刨下曬幹即可。性味甘涼，煎飲代茶，可治暑熱煩渴、水腫、口舌生瘡、中暑和秋冬因氣候幹燥引起的咽喉幹痛、煩咳不止等症狀。

    而芒硝，對尋常人來說就相對陌生些了，它形似碎冰，是一種從海邊、堿土地、鹽湖等地開采出的晶體礦物。清槐這次做藥的原料便是師父跟一個沿海來的商人買的，剛采集時因為含泥沙雜質較多，顏色不純，叫作土硝。將土硝同洗淨的白蘿卜放進鍋內同煮，至土硝全部溶化，再取上層幹淨液體，於清潔瓦罐中靜置，冷卻後析出的晶體即是芒硝，因形狀尖銳，似麥芒，故稱芒，入水即溶，故稱消，屬於礦物，寫作硝。

    芒硝味鹹，性寒。具有清熱瀉火，泄下通便，軟堅散結的功效。清楓記得師父常用它來治療實熱積滯，大便燥結導致的腹滿脹痛。外敷還可以緩解婦人乳癰腫痛。

    芒硝與西瓜兩物合治而成的西瓜霜，使用時用紙卷成的小管吹至咽喉或塗抹在口中紅腫破潰處，可消腫止痛。

    “什師父讓做的，是我讓你做的。我們把這些西瓜霜在市集上賣出去，換點錢，留著將來給你娶媳婦兒用啊。”清槐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