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華部域,泰州。
聽說泰州西部的城鎮不似鉤吾多見四方矮平的房子,而到處是雕梁畫棟的高樓。不過少年並不喜歡城鎮的繁華,覺得還是縱情山水間更自在些。
又是一年初夏時。
這一年,少年從大蒲澤一路向東南,途徑大多荒旱之地,總算又尋得一處僻靜濕潤的山林暫做棲息,可潛心修習雙燭劍法。雖然他毫無習武根基,晦澀難懂之處也隻好暫且跳過,但也覺丹田氣海日漸豐沛,耐力倍增,四肢也越發穩健。
這霜煙坳夾在兩山之間,因早晨白霧漫山的奇景而得名。山中僅有幾處祖居在此的農家獵戶,民風淳樸,少年很快便與他們交好熟識,那本倒背如流的黃皮書冊也早已幫他們添了柴火。
“方嬸兒,我來幫你吧。”
看見鄰居老婦正拎著一桶糞水要澆菜園,少年便上前幫忙。
不料老婦一個趔趄崴了腳,少年趕忙攙扶住。木桶晃悠了兩下,糞水濺到了少年打滿補丁的褲子上。這褲子太不禁穿,總是方嬸兒幫他縫縫補補。
“哎呀,我就說你放著等我來嘛。”一個猿族老漢急匆匆出來扶著老婦在院中坐下,又對少年道,“小黃毛,這兒有我呢。你快去溪邊洗洗吧。”
“好。”少年點點頭,向山下奔去。
穿過晨霧來到山下,少年蹲在溪邊浣洗褲腳,忽見水中隱約有條大魚遊動,想著最近天天投石打鳥,好久沒吃魚了,拔出鐵劍正要刺下,那大魚卻猛地從水麵冒出,噴了自己一臉的水。
少年一把掐住大魚,沒想到“它”卻開口說話了。
“誒呦!”
少年嚇了一跳。仔細一看,這竟是個三四歲模樣的羽族男童。
“你好啊,我叫吉英……你是誰啊?”
那男童有一雙好漂亮的金瞳,咧嘴笑著,嘴唇偏橘色,小臉肥嘟嘟的甚是可愛,隻是鼻涕和口水流了滿臉,實在是邋遢極了。
還不等少年反應過來,一個黑發赤瞳、梳著環頭的十來歲鹿蜀族女孩從遠處奔來,邊跑邊喊:“喂,快放開我弟弟!”
少年本就無意傷害男童,便將其輕放在岸邊。女孩跑到跟前將男童一把抱到懷,眼神中充滿防備地瞪著少年:“喂,你別過來啊,我師父他們馬上就到了!”
少年並不理會,既然上半身也都濕了,幹脆把鐵劍往樹枝上一拋,跳進溪中洗上一澡。
這年他著實長高了許多,原本枯黃的發色也早已褪去,待洗掉滿頭塵泥,一頭漂亮的銀發顯露出來。
“果子、英兒,幹什呢?”
一個矮胖的犀族老者慢步而來,老遠就喊道。他須發蒼黑,左眼下有一大塊烏黑痣,旁邊還跟著一個氣質不凡的翅蛇族老翁和長鼻子犀族粗漢。
小女孩指著水中答道:“師父!我們遇見了一個山匪,剛才他差點一劍刺死英兒。”
少年鑽出水麵,抹了把臉,望向岸邊的這幾個陌生身影。
嘿,這不巧了。其中竟還有個認識的。
“敏老,我見過他!去年我到大蒲澤征工,就是這個毛小子存心搗亂,還和咱們兄弟們動起手來。他肯定是個逃跑了的惡奴!”長鼻子聲壯如牛,還沒等少年開口,便拉著那犀族老者告起狀來。
“太好了,三斤叔,你快把他抓起來!”那個叫果子的女孩叫道。
犀族老者蹙眉問:“三斤,你沒認錯?”
“敏老,這毛小子一雙異瞳,我肯定不會認錯。”長鼻子咬牙切齒地道,露出缺了一顆的門牙。
少年見來者不善,縱身躍上樹枝將鐵劍攬在身邊,坐在樹上一邊擰著衣服上的水,一邊朗聲道:“這位工頭兒,咱們是打過一架不假,那是因為你對貧民窟的孩子們強搶硬虜!我隻是看不順眼,才出手教訓你。你帶著十幾個小工打我一個,還被我打掉了一顆門牙。怎,另一顆也不想要了?”
“你……你胡說八道!”長鼻子惱羞成怒,心虛地瞟了一眼犀族老者和的翅蛇族老翁的臉色。“聖賢!我絕沒有做那種事,您千萬別信這毛小子!”
聖賢?
全山海敢稱“聖賢”的隻有兩位。太華德高望重,達辣急公好義。
少年的目光迎上那位翅蛇族老翁深邃幽綠的眼神,恰巧一陣山風吹過,不知是不是風的緣故,他不禁渾身打了個哆嗦。
犀族老者表情不悅,似乎更相信少年所說,看來這個長鼻子平時的作風一直就不太光明。“我看是個誤會。算了吧。我們還有正事,不要節外生枝。”
“敏老,且慢。”
發話的是那個翅蛇族老翁。
他彎眉慈目,頭戴玉冠,身著暗金色長袍,飄逸的青發中夾雜著不少白絲,布滿脖紋的頸部依然修長,稀疏的一縷胡子一直垂到了小腿。遮蔽四翼的寬大披風下可見身形極其消瘦。看歲數怎也得上百了,手中還拄著一根歪歪扭扭的紅木拐杖,頭部是翅蛇圖靈的造型。
看來這位就是山海景仰的太華聖賢了。
少年曾在《山海部域錄》中見過對吉太華的描述,尤其這根拐杖更是吸引了他的目光。
在十四部域神君的神權象征之中,有的可以當兵刃,有的還是法器,而對待它們最隨意的大概就是中源的這三位:吉太華把太華翅蛇權杖當拐杖拄著;孟照把蒙斯漢神鉞當開酒器;江焱把西岐聖賢神劍當佩飾,天天掛著,可從來沒見他拔出來過。
“孩子,你來自大蒲澤?”翅蛇老翁聲音渾厚,一點都不像一個風燭老朽,“你是民是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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