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島南部,黑沙灘碼頭。
“到了啊,抓緊時間卸貨。這地方可太冷了!”
霜兒被外麵吵鬧的聲音驚醒,很快寒風就從木板的縫隙灌了進來,她差點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趕緊捂住口鼻。
她感到自己被抬了起來,晃晃悠悠地走了一截,又落在了地上。
從縫隙看出去,此時應該是黑夜,地麵上滿是細膩的黑色沙粒。聽到周圍動靜漸消,霜兒掏出懷中的赤銅匕首撬開一片木板,隻見這排貨箱的背後,碼頭的管事正在和貨船的商家清算結賬。於是她趕緊又撬開幾片木板,從貨箱爬了出來。
這的海麵上漂滿了密密麻麻的冰錐,閃動著斑駁的光點,黑色沙灘充斥著詭異的末日感。一群渾身白羽的紅嘴大鳥從頭頂飛過,仰望夜空,是一望無際的陰雲密布。霜兒腳踏著黑色沙粒向島上走去,刺骨的寒風幾乎要將她瘦弱的身軀吹倒。
出了碼頭,居然是一片莽莽冰原,見不到半點煙火氣息。
霜兒裹緊身上那件粉色的舊棉衣開始奔跑,希望能通過這樣的方式獲得一些熱量。棉衣上幾朵緋紅的桃花仿佛盛開在風雪之中,雪渣迎麵撲濕了她的雙眼,她仿佛又看見樹洞外那少年明媚的笑臉。
她也跟著傻笑起來。
漸漸地,笑臉變化成星星點點的燭火。遠處好像有一座小城,隱約能看見城樓口有進出的馬車。
三年了。
從紫蓮湖畔的那個冬天開始,她找了她的“漂亮哥哥”將近三年了。
在這三年時間,她一邊東逃西躲,一邊尋覓打聽,幾乎翻遍了慕蓮北莊、南莊,甚至是鉤吾五州的每一個角落,始終沒有他的蹤跡。
直到她再次回到慕蓮北莊,從北部沿海山海關附近的漁民口中得知,原來漂亮哥哥的那塊衣衫碎布上的圖案,是月神島的原始陵魚圖案。
她終於來到了月神島,可是漂亮哥哥會在這嗎?
好冷,好餓,好累。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
“小姑娘?你怎了?”
暈倒的一瞬間,她感覺到自己身處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她抬不起雙眼,隻看到灰色袍子上的一幅原始陵魚圖案。
原來這幅圖完整的樣子是這樣的啊。霜兒伸出手抓住那衣襟不放,口中喃喃地道:“找到了。找到了。”
漂亮哥哥,是你嗎?
“怎回事?”月影從一輛馬車探出頭來,說著極北語。
“有個貓族小姑娘暈倒了。”月如火抱起霜兒,重新回到馬車上。
月影看了霜兒一眼,笑道:“哎呦,如火,你這喜歡保護弱小的毛病什時候能改改。自己的傷腳才剛包紮好,還有空多管閑事。”
“一看她就是外地來的。方才她緊緊抓著我衣服上的圖案說‘找到了’,很是古怪。還是帶回去問個清楚吧。”月如火解釋道。
“這個當口是得謹慎些。待會兒交給妙妙就是了。咱們得趕緊回冰宮,月神還等著你複命呢。”
“是。”
月神冰宮在地上隻有九層,在海下卻有九十九層。因為陵魚一族大多數時間都生活在水下,月流螢隻有在話事的時候才會來到地麵。
冰宮上窄下寬,形似魚首,周身皆以包裹著藍色或黑色沙粒的冰磚砌成,據說那些沙粒都來自島南黑沙灘上被攪碎的火山熔岩。內冰雕雪刻精致非常,美則極美,隻是寒氣刺骨,若是天虞、蒼瀾等地的南方種族來到這兒,恐怕片刻也無法忍受。
踏上大殿的冰磚,月影伸手將月神權杖擲出。它從天井中徐徐飛升,落在了冰宮最頂端的“魚嘴”之中。整座冰宮霎時蒙上了一身彩色光暈,又漸漸消失。
大殿中央是一潭通往海下的神池,周圍是一圈高高低低的寬闊台階。月流螢擺動巨尾浮出水麵,甩動了幾下五彩斑斕的秀發,臥在台階上。那雙湛藍色的眼眸中永遠充滿幽怨。兩個身形矮小佝僂的鹿族老翁蹣跚而來,侍立兩側,是玄武和玄冥兩位老巫祝。
“月如火問安月神。”月如火雙臂交叉抱肩,行的是月神島的禮。
“說說吧,怎回事。”月流螢朱唇輕啟,那清吟之聲雖然柔美婉轉至極,卻在月神島子民心中代表著至高無上的威嚴。
於是月如火將冉巴伍如何在懸賞賽奪得《熊祝兵藏》,冉氏神貴諸將如何連夜離開,自己如何被虜去東海被逼譯書,以及月千樹如何被黃央勾搭去了仰珖等事情一一道來。
“你是說,冉氏讓你譯的那本書,不是《熊祝兵藏》,是《月心經》?”月流螢還未發話,身旁的玄武卻先發問了。
“是。屬下雖然沒看過《熊祝兵藏》,但《月心經》肯定不會認錯。”
“哈哈哈哈,多年前,老夫曾送過達辣聖賢一本《月心經》。”玄武哈哈大笑,“沒想到,他竟然敢拿這本書出來釣魚。”
“原來真是這樣,屬下之前還隻是猜測。”月如火心中暗自欽佩達辣的膽魄。
“冉氏不惜與山海各部翻臉去奪一本假書,如此一來,反而證明《熊祝兵藏》並不在他們手中。”月流螢慢悠悠地說,“真書可能還在達辣聖賢手中。或者,達辣聖賢壓根也沒有得到過。真書還在月移山那個叛徒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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