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鳶低聲問宮不成,“這是誰,你的朋友嗎?”
他為難,不過也不能不說了,“是我未婚妻。”
盞鳶道,“快要過門了嗎?”
宮不成給她夾了一塊鴨肉,“不,快要退婚了。”
這時聽見樓上那溫柔虛弱的聲音傳來,“將今日的客人都送出去吧,我有重要的朋友來做客。”
“是,小姐。”小夥計諾諾答應,走下樓來和掌櫃吩咐。
她慢慢走下樓來,當真是個病美人,弱柳扶風,身旁一個女子卻風風火火,勾月認出來是未靠岸前的那個姑娘。
眾人打個照麵,丫鬟環翠首先發難,“公子帶了兩位姑娘來我們長青,是給姑娘難堪嗎?”
許小姐立刻道,“環翠,不要無禮,這兩位恐怕也隻是公子江湖上的朋友,是不是?”
離纖塵行了一禮,許落釧沒見過他,回禮道,“先生客氣了。”
她一舉一動都柔和得宛如一幅畫,病弱也難以遮擋周身的富貴,腰間的玉佩綠得毫無瑕疵,含笑看著宮不成。
宮不成則道,“沒想到今日小姐出來了,本想明日或者後日去送拜帖。”
“你我之間,何必如此生疏。”許落釧道。
她的目光在勾月身上停留,又在戴著麵紗的盞鳶身上停下了。
“此次我是為小姐的病而來。”宮不成也不想拖延了。
話一出口,許小姐也是個聰明人,如何不懂他的意思呢?
隻是,難道是那個戴著麵紗,有些遲鈍隻顧吃東西的姑娘打敗了她嗎?她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宮不成的目光卻告訴她,她沒有猜錯。
“既然還沒有用完飯菜,不如就吃完再說。”許小姐冷了臉色。
這家客棧是許家的產業,她想要如何也無人能阻止她,掌櫃的填了一雙碗筷,親自站在旁邊替她夾菜。
離纖塵道,“瞧著是生氣了,不過不請自來就與我們同吃,是不是太無禮了?”
勾月道,“那是宮不成要考慮的,你替他操心什。”
宮不成還欲給盞鳶夾菜,這姑娘已經看了出來,“多謝,我自己來就好了。”
勾月鬆了口氣,“幸好還懂點事。”低聲道。
宮不成急忙問道,“你不喜歡吃這些了?”
離纖塵無奈,心道,你的未婚妻子就與大家同坐,她怎還有膽子吃你夾的菜,“給我吧,我喜歡吃這道魚。”他對眾人笑道。
外麵有一隊若枝兵馬前來,勾月警惕道,“最近若枝人好像變多了。”
離纖塵道,“除了我追殺我的,還有什人?”
“我瞧著是若枝的王室軍隊。”
盞鳶問道,“他們來做什?”
掌櫃的上前去道歉,“說是今日不接外客了。”
那一隊人罵罵咧咧離去了。
許小姐開口,“怎這多若枝人來了長青?”
掌櫃的道,“據說是良渚的那位若枝皇妃,自刎於宮中,這可是大罪,不過陛下仁慈,答應了那位若枝皇妃將她的屍首送回若枝故鄉,所以若枝王才派了一隊人馬來中原吧。”
“什!”盞鳶大驚,“你說,若枝的那位公主死了?”
“這消息我們也不確定,都是聽人亂說的。”掌櫃道。
盞鳶聽罷,久久沒有說一句話。
其實元邑的三個後妃中,最是心無城府的便是這個若枝公主。
其他人也許不知,但盞鳶與元邑親密,宮人私底下也說過不少,所以他與這位若枝公主的事盞鳶知道不少。
她的父親領命與北楚一戰,大敗北楚,後來連楚王的長子都被送去若枝為人質,她當年隻有十四歲,也跟隨父親出戰。
若枝的送嫁隊伍抵達良渚那日,禮官到了,元邑卻沒到,因為與此同時那一天也是梧妃娘娘入宮的那天,他分身乏術。
宮人們叩拜,道,“恭迎瑤妃娘娘。”
她伸出手去,在馬車外接住她手的人卻不是她的丈夫,她遲疑片刻,還是下了馬車。
果然,元邑不在。
不過她也能理解,若枝息兵還沒有幾年,上一次兩國交戰都死亡慘重,想來大楚是不會輕易將此事翻篇。
當夜元邑很晚才來,他掀開她的蓋頭,喜燭將婚房照亮,他也看見了她的那張臉。
瑤妃如寶石一般的眼瞳望著他,“你還認得我嗎?”
元邑坐下道,“原來是你。”
那個在戰場上將刀砍得卷刃的若枝小將,他在戰爭上與她交手過。
瑤妃笑了笑,“我說過,後會有期,我們還是見到了。”
元邑卻笑不出來,他見過這個女子在戰場上多狠毒,就算是晚上睡在她身邊,他也總要說服自己一番。
戰爭無情,他第一次遇見瑤妃不是在戰場上,而是在一個村莊子中。
那時姑姑率領的軍隊和若枝人在楚若邊境交戰,他隻是作為支援領兵前去戰場,路上卻遇見了她。
他們經過被戰火洗禮的村莊,滿目瘡痍。
她被人綁住雙手捆縛在樹幹上,緊咬著唇一滴淚也沒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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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燕人拿鞭子抽打她。
元邑看見了,走過去道,“不過一個小姑娘,放了她吧。”
燕子道,“我們祈求的平靜,都被這些若枝人毀了,他們起兵,我們的家園就沒有了,將軍,您看看,家不家,國不國,難道我們不該報複他們?”
元邑那時並不知道她的身份,“可她隻是個瘦弱的若枝女孩,手無縛雞之力,你們要報仇,殺光若枝兵馬我絕不反對,對一個沒有兵刃的弱女子來說,她不該承擔戰爭的罪名。”
那些燕人嘴上答應了,到了夜間,卻又將受傷的她綁在樹上,天寒,她傷口的血水已經結了冰,她的眼睫落了冰霜。
元邑心生憐憫,將鬥篷披在她身上,抱著她放在了溫暖的火炕上,又為她治傷。
他聽見她說,“你不恨我?”
元邑道,“我恨若枝王室,恨若枝軍隊,不過你隻是一個普通的若枝姑娘,誤入戰場,等你傷好後就回家去吧,想來你的家人會很擔心你。”
她眨著小鹿一樣的眼睛,亮晶晶的,“你真好,我以為你會像是其他楚人一樣,想要殺了我。”
盞鳶想那時候的瑤妃笑起來一定孩子氣極了,元邑說過,她笑起來像是草原上含苞待放的燕尾花。
元邑本以為她傷好就走了。
他從北地王庭帶來的兵馬在那個小村子染了痢疾,一時間又找不到藥物治療。
他到處想法子。
一晚他正在看醫書,房中忽然飛進來一隻小鷹,停在他手臂上。
它的腿上掛著一隻荷包,麵正是治療痢疾的藥方。
他一摘下荷包,小鷹就飛走了。
元邑在夜色中跟著那隻鷹,發現主人正是她。
見元邑抬起的弓箭放下了,她才敢走過來,“我送你能治痢疾的藥,你要殺了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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