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含目送他消失在門外，才去掩上門，獨自一人坐在床邊，望著仍在顫抖的雙手，眼已沒了先前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無法形容的平靜與冷峻。

    夜空如洗，綴滿點點星辰，猶如一局下不完的棋。

    岑含不知道自己這局棋最終能走到何處，隻覺得仿佛做了一個冗長無比的夢，夢中交織著各種熟悉與不熟悉的人，突兀而又真實無比的痛楚橫亙其中，獨自一人在黑暗中掙紮，前無出路後無退路，直叫人身心俱疲，萬念俱灰，拚命要從這夢境中逃脫出來。

    岑含猛地睜開雙眼。

    陽光刺目，同時映入眼簾的還有樂心那雙不怎大的眼睛，麵的憂色清晰可見。

    岑含頓時回過神來，隻覺周身如要散架一般，欲坐起來話，卻沒半分力氣，頭稍稍往前抬起便又摔了下去，樂心見狀忙道：“你有話躺著就好。”

    岑含苦笑道：“現在是什時候？”

    樂心鬆了口氣，展顏道：“不早不晚，剛好午時。你總算醒了，急死老子了！”

    岑含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昨晚不都跟你了，死不了，緊張甚？”

    樂心瞧他這副德性，不禁無奈，歎道：“你真是我祖宗。”

    岑含隻覺腹中饑餒，道：“不貧嘴了，這會兒倒是餓得慌，你吃飯了？”

    樂心瞅了他一眼，搖頭道：“你方才那半死不活的鳥樣，誰見了能下飯？你我吃了？”

    岑含失笑道：“好罷樂大俠，這會兒您可以下飯了，順帶給我弄碗白粥，熬爛一點兒，什都不要放。”

    樂心大笑道：“好，這就給您上飯！”完出了門去，不多時又進來。岑含怪道：“你怎又回來了？”

    樂心心情大好，道：“我讓二給我端過來，這回咱倆大難不死，怎都得大吃一頓慶祝慶祝不是？就可惜你子現在還隻能喝粥，不然此情此景，當浮三大白！”

    岑含臉上也輕鬆起來：“命撿回來了，還愁沒機會吃好的？你先扶我起來。”

    樂心應聲將他扶著坐起，道：“起來你對付朱麒和那契丹人的功夫我怎都沒見過？”

    岑含不由地眼閃起一絲興奮的光芒，笑道：“你自然是沒見過，便是我自己也沒見過自己用那些功夫。”

    樂心一怔：“甚意思？”

    岑含靠著床頭稍稍挪了挪，望向窗外道：“這話起來可就長了，有機會再細，算是生死關頭破了練功的關隘罷。”

    二人話間，二陸陸續續將飯菜端上，這鎮子雖無玉盤珍饈，但靠山吃山，野味倒著實不少，佐上店家自釀好酒與自製鹵味，也是豐盛得很。相比起來，岑含那一碗白粥顯得格外紮眼。

    樂心左右開弓，大快朵頤。岑含坐了一會兒，稍稍回複些氣力，也端著粥慢慢喝了起來。

    吃了一陣，樂心忽想起一事，正自猶豫，一抬頭發現岑含也正好看著自己，不禁脫口道：“我有一事，但卻不知該不該問。”

    岑含歎了口氣，將粥放一邊道：“你是想問我師姐的事吧？”

    樂心心咯一下，點了點頭。

    岑含笑藏不住痛楚，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氣氛頓時沉重，良久樂心才道：“是那姓耶律的？”

    岑含目光冷冽：“是姓耶律，卻不是他。”

    樂心訝然道：“誰？”

    岑含一字一頓道：“耶律玄。”

    樂心愕然，半晌道：“究竟是怎回事？”

    岑含眼神恍惚，似沉浸在回憶之中，終於緩緩將當年嘉興城中如何認識洛飛煙，如何與山結仇，之後入桃源，後來謝青山身死，自己與洛飛煙上山報仇種種了出來。言及洛飛煙身死時，仍是禁不住全身顫抖，久久不能平複。

    一席話畢，樂心喟然道：“你果然對她一往情深。如今想來，當初她被朱麒擄走時，你如瘋了一般，也沒有甚奇怪的了。可惜唉，老當真是不長眼睛。”

    岑含幽幽道：“我這半年遍尋下豪傑，甚至不惜與‘冥府’為敵，幾經生死，求的便是磨礪技藝，替她報仇。可憐見，如今算是拿這條命換了一身修為，我與耶律老賊，必有一個不能留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