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四日之都 第五十五章 第三天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新夜XY 本章:永遠的四日之都 第五十五章 第三天

    ……

    畫麵一轉,安蘇已經一臉懵然地站在了總部門口。

    晚風吹過,終於讓他稍稍振作了一點精神。

    【搞毛啊!】

    事先說明,安蘇不是被趕出來的。雖然莫名其妙就站回了大街上,但也有他自願的因素在。

    絕對,絕對,絕對不是被艾琳趕出來的!

    安蘇回想起艾琳拒絕了“一起走走”的要求後,對自己說的話:

    “你很迷茫對吧,安蘇。”

    艾琳肯定知道些什:

    “如果覺得不知道該做些什,對未來感到無力和迷惘,不妨靜下心,一個人出去走走吧。”

    “去看看黑石,或者往外走一些,去看看卡特萊特別的黑街。你才在這停留了不到兩天,你對這塊神棄之地又了解多少呢?”

    “去黑暗轉轉吧,試著去觸碰黑暗,靠近黑暗,你才能真正地接近街區的本質,去明白黑石存在的意義。”

    艾琳很認真地在給安蘇提出這些建議:

    “我知道的,你肩上的擔子很沉重,你一直對自己太苛刻了,無時無刻不在想要怎樣做到完美。但有些時候,你需要知道自己的真正的動機是什,每個人都需要一個行為的邏輯和驅動力,才能支撐著重負向前走。”

    “你現在就需要這樣的一個內驅,能讓你看清目的地,知曉自己所做一切的意義。”

    艾琳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未曾離開過安蘇的眼睛。

    “所以,去真正認識,你要實現的道路,是多的偉大和光明。”

    【這樣嗎?】

    最後,艾琳還是沒有跟來。

    她說,有些事情,需要安蘇親自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雙手去觸碰,才能理解某些隱藏著的事物。

    “眾生才是你的目的。”

    她說:

    “而我隻是漫長道路上的一程風景,屬於你的一段回憶……”

    ……

    搞什啊,為什突然這嚴肅……

    安蘇歎了口氣,不安地走出酒館大門。

    身後,黑石眾湊攏在一起私聊,但那些遮掩不住的大嗓門還是暴露了他們的八卦內容。

    “什情況,安蘇老弟這是被趕出來了?”

    “看起來挺像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那大小姐的那啥豈不是沒戲了?!”

    “……”

    都說了才不是被趕出來的!

    努力地按住腦門上蹦出來的十字青筋,安蘇趕緊逃跑。

    ……

    好不容易擺脫了身後的大嗓門,安蘇環顧起四周。黑石的晚上很安靜,道路兩旁少有行人,也少有光亮,畢竟隻靠著有限的永固術式,很難實現大範圍的照明。

    這建立的秩序才剛剛起步,但可以看得出花費了黑石眾不小的努力。犯罪在黑石的監管下很少發生,起碼在表麵上能夠維持住基本的穩定。

    各家各戶都緊閉著房門,沒啥可以探索的東西。

    去二號黑街走走吧。

    印象,自己拐了兩三個彎,差不多已經走出黑石的管轄區域。再往前走一些,就是黑石以外的勢力範圍。

    這附近的大幫派不多,海虎幫算是一個。它們幫派的上層成員和城區的某些勢力達成了共識,以“忠犬”的態度管理著這一片街區。

    是仇人的老家啊……

    既然來這一趟,安蘇也不介意把那群雜碎的骨灰都給揚了,這是順手就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終末也能夠有一個明確的,可以攻擊的目標,那該多好。】

    可惜,這個世界所麵對的末日根本就不亮血條。

    ……

    繼續又拐了幾個彎,安蘇情不自禁地皺起眉頭。

    無他原因,這好髒、好亂、好臭。

    脫離了黑石的秩序範圍,街區開始呈現出它原本的樣貌,雖然沒有深巷那誇張,但也好不到哪去。

    安蘇捏著鼻子,看著一隻不知道是什動物的屍體從焦黑的水槽通過,黏稠像是石油的汙水混合著腐爛屍體的臭味,讓人惡心得連隔夜飯都快吐出來。

    “真的有人能在這地方生存下來嗎……”

    盡管已經從深巷的場景,還有奧等黑石眾的話語可以窺探到一部分卡特萊特街區的全景。但一切的描述還是會被實況所秒殺,再如何生動的形容也比不上眼前區域萬一的惡劣。

    他這才真正切實地理解到——街區這個已經被拋棄的,浸沒在泥沼等待死亡的土地,會是什模樣。

    除了“腐爛”,也許也沒有別的形容詞,這是一片貨真價實的“腐爛之地”。像是什巨型生物死亡後的屍體,在被分解消散的過程,源源不斷地產出龐大的惡意。

    附近當然沒有隔絕臭味的淨化術式,忍無可忍的安蘇隻能自己給自己上一個防護buff,以防空氣漂浮的真菌把肺給腐蝕掉。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沒有幫派眾來排查,更沒有攔路眾索要過路費的場景。

    這是理所當然的,街狗身上唯一有價值的東西就是他們自己,絕對榨不出半點油水。這的價格體係早就已經不存在,交易項目全靠補給的再分配和基礎物資交換,而且這部分交易也隻麵對幫派的上層成員開放,那些領著低保隻能勉強餓不死的底部流民,渾身上下最值錢的就是那一身包著骨頭的肉。

    沉默中,安蘇接著踏入寂靜深處。

    ……

    再往前走一段路,情況倒是有些好轉,有毒的孢子和氣體倒是減少了。不知道裝在什地方的老舊淨化裝置發出“轟轟”的噪音,不時伴隨兩聲刺耳的尖鳴,讓人擔心這些年齡龐大的裝置下一秒就會在轟鳴聲中散架。

    感受著這種很怪異的割裂感,安蘇又不自覺地撫摸起腰間的槍。

    雖然已經有一個時代失卻在終末中,但機械的力量還是經常性地凸顯出存在感,沉浮隱沒著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個細微環節。

    吞吐著黑煙的淨化裝置是,手的槍也是。

    這算什,刪盤刪得不幹淨嗎……

    還是說,失卻隻是在幹擾認知,對存在的實物沒有影響。

    搞不明白……

    百無聊賴中,安蘇關閉了靈能感知,像個普通人一樣在廢墟風格的建築群閑逛,想找個不走眼的幫派狗殺一殺。

    高矮分布的棚戶陳立在道路兩旁,作為居民區,這比記憶中最破敗的貧民窟還要簡陋。有屋頂的房子住著大大小小的幫派成員,流民隻能圍攏在木棚底下休息,他們卷緊一席蓋不住全身的布料,把代表著配給額度的金屬片含在嘴或者塞在貼身的部位,防備著周圍的每一個人。

    早早的,很多人已經睡了。除了幫派偶爾征集人員去火並,這平時沒有什事情可做。他們蜷縮在每一個昏暗的角落,起伏的鼾聲隱約要蓋過遠處淨化機械的轟鳴。

    “咯——”

    安蘇走過時,不小心踢倒了瓦片或者石子,聲音讓眾人都升起警惕。他們小心翼翼地抬頭,偷偷打量著路過的男孩。有些人看到安蘇格格不入的精致衣裝和容貌,咽著口水生出貪婪,甚至舉起了從不離手的槍。

    直到有人狠狠拍打那幾雙不安分的手,他們才反應過來,看著安蘇瞳孔中忽隱忽現的靈能光環,哆嗦著放下武器,把頭埋進黑暗不再敢出現。

    這份貪婪、謹慎與示弱,像極了活在黑暗的腐鼠。

    安蘇激活了很小幅度的威懾術式來彰顯身份,他想殺的不是這些可悲的流民。

    突然。

    他感覺自己的衣擺被輕輕扯了扯。

    “來了嗎……”

    不過,力道怎這小。

    安蘇扭過頭,他看到一個瘦瘦小小身影站在自己身後,小心翼翼地拽過自己的一側衣角。

    “老爺,需要什幫助嗎?”

    這是一道很纖弱的女聲,讓人聯想到脆弱和折斷,僅僅是聽著就升起幾分憐憫。

    “?”

    安蘇透著靈能的幽光打量著眼前的人。

    她披著兜帽,在黑暗看不清臉龐,幾縷柔順的黑發從陰影中冒出。並不合身的寬大風衣遮住了她的身體,隻有兩條如蘆葦般纖弱的小腿露在外邊,包裹著幾乎透明的黑絲褲襪,隱隱顯出白皙。

    她身上發散著不太好聞,有些劣質的香氛味,但配合弱小的外表和甜美的嗓音,還是能第一時間吸引到好感和憐憫。

    安蘇的不作聲似乎被當成了一種默許,那個女孩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安蘇的衣擺,向著黑暗的深處跑去,一邊跑又一邊回頭朝安蘇揮手,示意他跟上。

    安蘇跟了過去,來到了一座破敗的小樓房,很罕見的,這有一個偏僻的二樓。

    女孩剛要消失在樓道的盡頭,又不放心地朝他揮了揮手,好像是生怕他突然離開。

    猶豫片刻,安蘇還是跟了上去。

    這次,是一個還算完整的小房間,陳設竟然還算是完整。

    這就是目的地了。

    安蘇盯著那個神秘的女孩,等待著她的下一步動作。

    “老爺,要現在開始嗎?”

    【開始什?】

    在這,沉默似乎就代表著“肯定”。

    女孩舒展手臂,突然把風衣脫下。

    麵沒有更多的衣物,僅僅隻有延伸到膝蓋以上的輕薄絲襪,然後就裸露出比霜雪更白淨的皮膚,還有尚顯稚嫩的身體。

    ?

    女孩很自然地坐到床邊,正對著安蘇若無其事地開始脫絲襪。

    【等一下——】

    “停,給我停下!”

    安蘇後退兩步,轉過身斥道。

    “你……”

    “老爺,是喜歡穿著嗎?”

    “……”

    “……”

    身後,女孩軟軟糯糯的聲音進一步刺激著他的神經,劣質的香氛味更是不斷往他鼻腔鑽。忍無可忍下,安蘇把自己的外袍向後丟去。

    “你先把衣服穿上。”

    “……”

    似乎不理解這一位客人的行為,女孩愣了一會,小心翼翼地把安蘇丟過來的外袍接過,又默默地把它疊好收納在一旁,動作很輕,像是害怕弄髒了衣服。

    “不用了老爺,我有別的衣服,請您稍等一下。”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好像還有玻璃和鐵片碰撞的響聲。安蘇坐立不安地在原地幹等,腦子除了麻木,還有難以察覺的幾分迷茫。

    沒幾分鍾,安蘇聽到輕輕的一聲“好了,老爺。”,就轉過身。

    他愣在那。

    他終於看清了女孩的臉——是很年幼的容貌,精致中透著幾分稚嫩,像是被雪白的光圈包裹住。白皙到透明的膚色隻有很少的幾縷血色,有些嬰兒肥的麵頰上還殘留著未褪淨的絨毛。

    這種白是常見的,街區眾不需要勞動,他們沒有需要投入勞動力的生產環節。所以,除了少部分需要作業的幫派眾,大部分街區人都很白,他們長期生活在黑暗,很少受到著陽光的照射。

    這當然也是一種不健康的白,像是生活在陰影下的吸血鬼,顯得脆弱而缺乏生機。

    在這,這股病態的白皙給女孩增添著很自然的破碎感,在那對灰蒙蒙的,毫無高光的瞳孔襯托下,顯得更加惹人生憐。

    她的四肢很纖細,但比那些缺乏營養而造成的竹竿腿不一樣,更貼合這具還未發育完全的幼小身體。

    “……”

    安蘇長長呼出一口氣,他捂著臉,僵硬地別過頭。

    “沒有別的衣服了嗎?”

    女孩換了一身難以入目的服飾,廉價的流蘇亮片構成了衣服的主體,閃耀著金屬光澤的鐵絲和玻璃掛飾裝點著這些浮誇的亮片,勉強地遮住了隱私部位。衣服的下擺由不知名的紅色羽毛編織成裙狀,因為粗糙的連接技藝,還是能暴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衣服的上下部分用亮銀色的鐵圈固定著,暴露的風格帶著極為粗獷的成熟和嫵媚,明明是粗製濫造的下流服裝,配合女孩幼態的容貌和易碎的氣質反而形成著強烈的對比。

    成熟與稚嫩,外放與收斂,背德與譴責,罪惡與欲望。

    ……

    安蘇不敢睜眼。

    女孩好像有些窘迫,她小聲地喃喃:

    “沒有了,老爺。”

    “……”

    安蘇莫名其妙捏緊了拳頭,他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歎氣,然後半眯著眼睛,摩挲著將自己的大衣披到女孩身上。

    很奇怪,也很合理,衣服出奇的合身。

    “哎……”

    安蘇癱軟在床邊,簡單的動作卻好像耗盡的力氣。

    女孩靜靜地看著他,沒有了下一步動作。

    “你叫什名字?”

    “……”

    或許是從來沒有客人問過這個問題,女孩愣了一下,她低下頭,夢囈似地回答:

    “小可……”

    “什?”

    或許是大聲了一些,女孩被嚇了一跳,她支支吾吾地回應:“老爺,我叫小可……”

    “……”

    不像是人的名字。

    看著小可哆嗦著站在床沿,低著頭好像要哭出來,安蘇不忍地把她拉到床尾,麵對麵坐下。

    “你幾歲了?”

    “……”

    每一個簡單的問題似乎都要讓女孩思考很久,她依舊不敢抬頭,隻敢小聲作答:

    “忘記了,老爺。”

    【媽的……】

    安蘇恨得牙癢癢,戾氣像是火一樣借助靈性蔓延。

    這股憤怒當然不指向小可,至於到底指向誰,連安蘇自己都說不清。

    “為什會在這……做這種事情,是誰讓你這樣做的?”

    “……”

    這一次,小可不再能給出答案,隱隱間,她小小的身體劇烈顫抖。

    一個小姑娘,在街區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可以有這樣一個閣樓的小單間用於“接客”,要是說沒有某些人的控製和安排,安蘇是不信的。

    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安蘇還是生出幾乎無法忍受的不甘心。

    出乎預料的,雖然聲音微若蚊吟,但小可在漫長的沉默後竟然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老爺,是幫派的幾位大人允許我在這的,在這不會有人打擾,可以更好地服務老爺你這樣的貴客。”

    【把自己當成城區來的肥羊了嗎……】

    “老爺……還需要服務嗎?”

    她顫栗著說出這樣的話:

    “我洗過澡了,老爺,可以不要趕我走嗎?”

    “……”

    安蘇強忍著不適,卻不知道該說些什。

    “老爺,我去給您倒杯酒吧。”

    像是想到了什,小可急匆匆地從床邊爬起,去到另一個小房間搗鼓起來。

    不一會,她舉著一個比人還寬的托盤,端來兩杯用玻璃杯裝著的液體,因為不方便,她隻能高高地仰起頭走路,滑稽而又可憐。

    她搖晃著走來,吃力地把酒杯遞到安蘇麵前。

    就在她伸手的時候,安蘇接過酒的同時,又猛地拽過那條纖細的手臂。

    “唔……”

    小可似乎感到疼痛,淚汪汪地又不敢出聲埋怨。

    安蘇打量著這條手臂,目光在一道道淤青掃過,最後停留在一處地方。

    這密密麻麻的,全是針管注射留下的孔洞。

    ……

    小可加大了力道,猛地把手臂收回,臉上滿是惶恐。

    “老爺……”

    “你先別說話……”

    安蘇胸口發悶,他呆呆地看向小可的全身,直到現在才發覺,她的脖頸,小腿上,關節處,到處都是淤青和沒有幹涸的結痂。

    【媽的……】

    安蘇默不作聲地把手中的酒一口飲盡。

    ……

    小可見狀,放下酒盤,小心翼翼地貼到他身旁,一隻手輕車熟路地摟上安蘇的腰,另一隻手朝著某些部位探去。

    “沒讓你動……”

    安蘇呼出一口濃鬱的酒氣,他掙開小可的擁抱,輕輕站起來。

    不顧小可驚慌的目光,他反手將女孩製住,帶著治愈效果的靈能附上這具千瘡百孔的身體。

    靈能潛移默化地修複著淤青與暗傷,小可的身體狀況肉眼可見地轉好。

    “老爺……”

    麵對小可含情朦朧的呼喚,安蘇默默湊到女孩的耳邊。

    他小聲道:

    “鬧夠了沒?”

    “……”

    小可沒有特別的反應,她癱軟在安蘇的懷,麵色潮紅。

    安蘇沒有理她,隻是刻意地避開直接的觸碰,用靈能源源不斷地修複著她的身體。

    “我呀…越深入這個世界,就越來越像個無可救藥的聖母。”

    “但是,不管我的目的有多崇高,有些時候,在我忍受不了的處境下,也可能會做出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比如現在,小可,你知道嗎……”

    安蘇蔚藍的瞳孔中炸裂開幾朵火星,隱隱間向紫色轉變。

    這樣的轉變不明顯,但卻激起懷中女孩無端的恐懼,她睜大眼睛,在對視中顫栗卻又移不開目光。

    靈性在悲鳴。

    “有些時候,我真的很想把桌子掀了,我想把那些深藏在黑暗的汙垢一把火燒幹淨,把那些讓人不快的罪惡燒幹燒透,把他們肮髒的靈混合在骨髓一起當柴焚成灰,直到流盡油水。”

    “但我又知道,這些都沒有意義……”

    他看著小可因恐懼而淚汪汪的眼睛,可愛的小臉配合著嬌弱的身體,在此刻更顯得楚楚動人。

    他麵無表情:

    “別裝了,該動手了。”

    話音未落。

    “砰——”

    槍響從窗外響起,裹挾著靈能的彈丸劃出一條直線,伴隨著尖嘯飛射而來。

    它們在靠近某一段距離後,就好像接觸到一麵看不見的屏障,像是蠟一樣樣融化在虛空中。

    兩道黑影緊隨著子彈激射而來,眼中的靈能環在夜色劃過光弧。他們極速貼到安蘇的近處,默契地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閃至身後,反手掏出一把長杆霰彈槍,硬扛著那一層高溫屏障,把即將融化的槍杆頂到安蘇的後腦。

    另一人從正麵猛地接近,一肘頂來,用包裹著靈能的身體撐開屏障,不顧接觸處的血肉被燙得滋滋作響直至焦黑,強行把槍支抵至安蘇的下巴。

    “砰——”

    又是兩聲悶響。

    這是簡單明確的作戰思路,常規的子彈既然突破不了他的防禦靈能,那就越過防禦直接攻擊他的身體。

    子彈穿透安蘇的頭顱,從前額和天靈蓋上穿透而出,帶出殘碎的人體組織。

    鮮血咕嚕嚕地從破口處湧出,依稀可見隨之流出的,透明發黃的稠濁組織液。

    “搞定……”

    兩人都暗暗鬆了一口氣。

    ……

    不對……

    麵前的溫度不僅沒有下降,反而愈發熾烈。

    安蘇連搖晃的動作都沒有,他頂著腦袋上觸目驚心的破洞,毫無反應地站在那。

    驚恐的兩人又對著安蘇連補數十槍,直到靈能枯竭,子彈清空。

    這一次,彈丸隻是剛離開槍膛,就像是泡沫一樣消散於空氣。

    “我還以為,會很疼呢……”

    “我還以為,你們可以讓我擺脫,或者是稍微減輕一下靈性的痛苦。結果看來,這兩種痛苦好像完全無法相提並論啊……”

    反應過來的兩人開始一步步後退,冷汗剛在額頭上浮現又很快被高溫蒸發。雖然兜著黑衣,但絕望的情緒還是從兩人身上透出。

    不需要人提醒,能夠無視實體破壞的,隻能是星光……

    “操……踏馬有病啊,一個星光來他媽這個地方瞎逛,真是給老子長臉了……”

    有一人已經崩潰,他認命地開始咒罵,發泄著無處排解的恐懼和絕望。

    不用想著逃跑,跑不掉的。

    安蘇一點點靠近,他伸出雙手,分別扯住兩人的衣襟,狀若俯視。

    在他的目光中,罪孽漸漸化作薪柴,融化在炙熱。兩個黑影像是蠟炬一樣倒塌,融化流淌到地板上,最後在滋滋聲蒸發,連一抹水漬都沒有留下。

    結束了。

    靈性中的憤怒之焰依然在雄雄燃燒,一絲一毫也沒有隨著暴戾的發泄而減弱。

    安蘇扭頭,泛著紫色的瞳孔看向小可。

    她靜靜地跪坐在床邊,自始至終沒有移動過位置,詭異的平靜。

    “老爺,還要喝酒嗎?”

    依然是甜糯的聲音。

    “……”

    安蘇冷笑兩聲,自顧自地走上前,剛要去接托盤上的另一杯酒。

    突然,小可有了動作,她慢悠悠地自己將酒拿在手中,仰頭一飲而盡。

    隨著她的仰首,眼中浮現的兩層光環在酒液的傾倒下一點點黯淡,直至消散。

    “呼……”

    小可眯著眼睛,朝著安蘇呼出一口濃鬱的酒氣,拍打在麵前顯得炙烈,混雜著劣質的香氛,氣息複雜而誘惑。

    “老爺,酒好喝嗎?”

    “除開對靈能的抑製,味道還算不錯。”

    “乒——”

    小可隨意地擺擺手,酒杯被拋出摔碎在地上,玻璃碎渣濺得到處都是。

    “老爺不喜歡的話,那就不喝了。”

    甜甜糯糯的聲音帶上幾分矯揉的嫵媚,反而顯得不太自然。

    小可赤著腳跳下床沿,白皙柔嫩的腳丫踏上地板,很快被滿地的玻璃碎渣劃傷,血色的小腳印一步步延伸到安蘇麵前。

    她前傾著身子,柔軟無骨的身體好像要倒入安蘇懷。

    “老爺,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

    安蘇麵無表情地看著女孩的動作,小可先是很自然地將他拉到床邊坐下,然後又自然而然地把腿抬到床上,像是無意間露出幾點春色,然後顫抖著跪坐到他的身旁,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你是在求饒?”

    安蘇這樣說。

    “算是吧,畢竟我剛才對老爺做出了很無禮的接待呢……”

    小可灰撲撲的眼中蒙上水霧:

    “老爺不喜歡我現在的祈求嗎?會不會更喜歡這樣……”

    她俯下身體,翹起沒有幾分起伏的腰肢和臀,像小蛇一樣搖晃扭動著。

    “老爺更喜歡……我像小狗一樣搖尾乞討嗎?”

    “……”

    稚嫩的身體與魅惑的動作激烈衝撞。配合上小可幼態無辜的容貌,幾乎可以擊碎任何人罪惡的欲望。

    安蘇吐出一口濁氣:

    “你真的很會表演。”

    “從進門那一刻起,你就操控了我的欲望。從頭到尾,你都在給自己營造脆弱的,破碎的人設形象。”

    “不管是這身衣服,還是你的聲音、容貌、身體還有動作,你一直在引導我對你產生憐憫,把自己放到弱者的區間,讓我放下警惕。”

    “不得不說,這真的很有效……”

    安蘇直視著自己的醜陋欲望。

    “如果你不是這幅模樣,或者說再強勢一些,再不可愛一些,我或許就可以毫不猶豫地殺掉你。”

    “可我還是高看了自己,感知操縱著我的行為,起碼,在你麵前,我確實確實沒辦法做到毫無負擔,做出該做的事情,就比如殺死你這個對我懷揣惡意的人。”

    “你的求饒很成功,也讓我目睹了自己本質的醜陋。”

    “你是想講講自己的故事嗎?說吧,我也挺好奇的。”

    “……”

    似乎是沒料到安蘇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小可罕見地愣了幾秒,才重新整理好表情。

    “唔……老爺是很有意思的人呢……”

    “稍等一下。”

    她邁著搖晃的步伐,又踏上尖銳的碎渣地麵。被抑製的靈能無法給身體提供防護,留下了一列小小的血腳印。

    這種示弱的表演已經融合進了她的習慣,幾乎無法改變。

    不久,她又端著幾杯酒回來。

    在安蘇的注視下,她甜甜地笑著,放下托盤,把每一杯酒都抿了一口。

    “老爺不嫌棄我吧?”

    “嫌棄的。”

    安蘇還是麵無表情。

    “呼呼——”

    小可故作生氣地鼓起臉頰,發出兩聲很可愛的聲音,又端著一杯酒悄悄地貼到安蘇身邊。

    “老爺……”

    兩人碰杯,安蘇靜靜地等待著她開口。

    借著酒氣,小可臉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紅,看上去更可愛也更有衝擊力。

    “唔……”

    她作出思索狀。

    “其實啊,小可從一開始並沒有撒謊呢。”

    “這個地方,最早確實是幾個大人物借給我使用的,用來接待貴客的場所哦……”

    她無意識地歪頭,輕輕搖晃著酒杯。

    然後若不經心地拋出一句炸彈:

    “最早是‘爸爸’,教給我這些,讓我這樣做的哦。”

    “……”

    看著安蘇因為震驚而扭曲的表情,小可滿意地眯起眼睛。

    “爸爸教會了我很多東西,他把我從那一批流民撿出來,給我地方住,給我東西吃,再教我怎在這個地方生存下去。”

    “我很感激他。”

    小可漫不經心地盯著酒杯蕩漾的酒液:

    “但我也很討厭他,他喜歡騎在上麵,重得要死,每次都把我壓得喘不過來氣。他還喜歡掐我的脖子,給我打針,喂我吃一些奇奇怪怪的藥。”

    她仰起頭,好讓安蘇看清她的脖子,雖然經過了靈能的治愈,但還是能看到密集的掐痕和淤血。

    “……”

    除了沉默,安蘇沒有別的回應方式。

    小可也不在意,她自顧自地繼續道:

    “直到有一次,爸爸給自己也打了針。”

    “那一次,我連哭都發不出聲音,脖子像是被捏斷了,很久很久回不上來一口氣。他把我當成是布做的人偶,粗暴得像是要把我扯碎撕爛,差一點點,我就死了。”

    她的聲音放大了一點點:

    “就差一點點,我就真的死了。”

    “但那個時候,我是幫派的重要財產,是用來對城區大人物的最高規格接待。

    “爸爸都可以死,但他們絕不允許我死。”

    “我被救回來了,雖然遍體鱗傷,不成人形,但我還活著。”

    “我記得那天,爸爸跪在我麵前,抱著我痛哭流涕。”

    小可灰色的眼睛沒有倒映任何東西,平靜得像一攤死水,又像是深淵。

    “我從來沒有感受過比那次更強烈的惡心,那一天,等到爸爸假惺惺地結束道歉,我在下水道旁邊蹲了好幾個小時,惡心到想要把腸子都吐出來。”

    “從那天開始,我就明白了。”

    酒勁上泛,小可又借著這股力氣往安蘇懷鑽。

    “我不能這樣下去,連生命都掌握在別人的手中。我可以沒有尊嚴地苟活,但我起碼要能夠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而不是因為別人的一時興趣,因為那一針管的藥劑而麵臨死亡。”

    她抬起頭。

    她說:

    “所以,我殺了爸爸。”

    “雖然明麵上他被禁止與我親近,但我的控製權還是在他身上。趁著他帶我到一些沒有人會來的地方,偷偷在我身上欣歡,我咬斷了他的下麵。

    我對著那根惡心的東西開了十幾槍,直到他的下身被徹底打爛,子彈順著傷口一路從頭頂射出來,各種顏色的液體濺得到處都是。”

    “……”

    安蘇始終沒有反應,小可像一條真正的小狗一樣,一邊顫抖一邊輕輕蹭著他。

    “我當時很害怕,怕得要死了。”

    “爸爸雖然不是什大頭目,但他在街區有著很重要的一層身份。他負責與城區的大人物定期聯絡,他死了,很快就會被人察覺。”

    “所以我找了個地方躲起來,靠近深巷的地方,不會有什人來,我在那藏了很久,可能有一兩個月。”

    “很久以後,我發現沒有人來追查我,爸爸的屍體我也慢慢處理幹淨了,直到最後也沒能引起什更大的動靜。”

    “所以我偷偷跑了回來。”

    小可得寸進尺地靠得更近,抓過安蘇的一隻手:

    “事實證明,是我想多了。爸爸隻是個微不足道的人,能代替他職責的流民一抓一大把。在頭目眼更重要的反而是我,他們隻用了一天搜尋爸爸,卻用了半個月來尋找我。”

    “然後,擺脫了爸爸的我開始了新的生活。”

    “我一直都搞不明白,為什像我這樣柔弱的人可以在那樣的鬼地方存活這長時間,後來我明白了,我莫名其妙地成為了一個靈能者,甚至莫名其妙地成了一個挺厲害的靈能者。”

    【諾斯的積累,有時候就是這樣的莫名其妙。】

    “我沒有適用的身份,但以太的靈能階位已經完全足夠了。我可以很輕鬆地在這生存下去,做我想做的事情,最起碼可以接待自己挑選的客人。”

    “為什還要做這些?”

    安蘇將小可從懷推遠,質問道:

    “以太的階位,可以讓你升到幫派的上層,成為真正的頭目也不是不可能。”

    “你沒必要在這折辱自己。”

    小可看著認真的安蘇,“噗嗤”一下笑出聲。

    “老爺說笑了,什折辱啊……”

    “隻是啊,在暗無天日那三年後,我發現我隻會做這件事了。”

    “說要去當個幫派的小頭目,我也懶得從舒適圈離開了,既然不排斥,那就選在這延續我這條卑賤的命,也沒有什壞處不是嗎。”

    “……”

    安蘇感到氣悶。

    “你聽說過黑石嗎?”

    小可笑著點頭:

    “聽說過,好像是城區的某個大小姐建立的組織,還挺有名氣的。”

    “有些人說那是一片樂土,那沒有隨處可見的犯罪,沒有滿路的屍體和爛泥,和平得就像是城區一樣。”

    “不過,更多人卻對此嗤之以鼻。最後,去往黑石的人還是少數,老爺,你知道為什嗎?”

    安蘇接不下這個問題,所以小可自己回答:

    “老爺,我們是一無所有的街狗,我們真的沒有容錯去賭什所謂的樂土。幫派間或多或少都仇視黑石,火並更是日常,如果被發現去了黑石,那真的是樂土還好,可如果那是地獄呢?”

    “我們將不會被原來的幫派接納,甚至會因此被追殺。我們沒有容錯去進行這樣的賭注,配給的調動對我們來說都是足夠致命的。留在這,起碼大部分人都能活著,隻有活著,才是我們最大的目的。”

    “理想和追尋,是留給你們城人的美好詞匯。”

    安蘇久久無言。

    他很想反駁,但小可用的主語是“我們”,他因此無法反駁。

    作為以太的小可當然有試錯的資本,但大部分街狗都是沒有的,一但選錯了,接踵而來的就是死亡。

    見安蘇哽咽在那,小可倒也顯得幾分錯愕。

    她伸著懶腰從床上爬起,幼小的身體竟然真有幾分媚態。

    “失陪一下。”

    眼看她又要赤著腳走下地,安蘇順手將那些玻璃碎渣清掃到一邊。

    緊接著,他陷入沉思。

    “該相信多少?”

    很明顯,小可說的話不能全信,畢竟她的偽裝過於熟練,安蘇到現在也看不清真正的她。

    她對自己說這些,也是建立在實力的差距上。她沒有辦法處理一個星光,才會用話術和經曆讓他心軟,向他祈饒求生。

    可是……

    “很成功的求饒啊,小可,你這樣訴說經曆,我確實狠不下心了。”

    自己骨子是個聖母,安蘇一直都是知道的。

    不管是對眾生,還是具體到每個人,安蘇對他們都存在著幾分不可察覺的憐憫,他始終抱著救贖一切的使命感和理想。

    與這份“救贖”相對的,街區的“惡”讓他因此感受到“罪”。

    這一切的“罪惡”,即使在不同的處境有著不同的呈現方式,但在這個世界中始終與“安蘇”脫不去關係。

    他默默承受著這份真實的罪惡。

    沉思間,小可也返回到這。

    她狀態有些不對勁,肉眼可見的恍惚,安蘇一眼瞥去,卻在她右臂一片愈合的傷口中看到了一個新的針孔。

    “?”

    安蘇皺起眉頭:“你幹嘛去了?”

    “……”

    這是小可第一次在安蘇麵前失態,她的瞳孔無意識地上翻,露出發青的眼白和密集的血絲。

    毫無體麵的,小可躍上床,四肢並用,一點點爬行到安蘇麵前。

    “沒什,老爺……”

    她的聲音不自然的甜糯,帶上幾分失真。

    “隻是想讓好心腸的老爺看看,小可真正的樣子……”

    “你注射了什?”

    “唔——”

    小可嘴角不自覺地上翹,一點點往安蘇的胸膛拱進。

    “聖水。”

    “那是什東西?”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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