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江佑白準時帶著王躍東來到了二車間。
一路上不少老工人幫著指路,兩人穿過製坯區和施釉區,最後在大爐窖旁找到了王建國。
幾個赤裸著上身的年輕工人,正把一層又一層裝滿瓷坯的匣缽送進爐窖。
“分行排列,要穩中不斜!”
王建國在一旁大聲指導著年輕工人,“中間要有縫隙!不然燒不均勻!”
“王叔還挺有範兒~”江佑白低聲對王躍東嘀咕道。
“害,他也就會這一門手藝。”王躍東心雖然驕傲得緊,但臉上倒是一副“就這”的表情。
“點火!開燒!”王建國朝著幾個徒弟發號指令,熊熊的柴火瞬間燃起。
灼灼的熱浪從火堂襲來,江佑白的眼中火星跳動。
宋應星在《天工開物》中寫到,製瓷工序“共計一坯之力,過手七十二,方克成器,其中微細節目,尚不能盡也。”
繁雜的工序,精湛的技藝,不懈的追求。
這就是中華的工匠精神!
注意到兒子和大侄子已經到了,王建國轉頭對一旁頭發花白的老師傅叮囑道:
“老陳,你把會兒樁,我出去一趟。”
“得!”
王建國領著兩人往外走,一邊說道:“這批瓷坯剛燒窖,要燒一整個晝夜才能開窖。”
雖然江佑白和王躍東都是根正苗紅的瓷廠子弟,但廠也是明文規定,家屬小孩不準進入生產車間。
因為拉坯、施釉都是精細的手上功夫,師傅需要一個安靜穩定的環境。
十幾年來,兩人還真沒進過幾次生產車間,所以王建國也是耐心給兩人解釋。
“聽說廣東那邊的幾個國營瓷廠,已經在給上級打報告想要引進一批機器來燒窯,不但不需要這多工人,成品率也會高不少。”王建國有些唏噓。
江佑白無言,機器替代手工未來是大勢所趨。
雖然眼下浮梁的國營瓷廠還紅火得很,但用不了幾年,就會被沿海地區的機械化私營瓷廠給壓得喘不過氣,和大多數國營廠一樣,93年也逃不過黯然關閉的歸宿。
隻希望這些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活,能源遠流長地繼承下去。
“就是這兒。”王建國停下腳步,指向一個茅草棚,“燒裂的已經拉走了,上周的次色瓷都擺在這兒了。”
江佑白的目光瞬間被草棚的木架吸引。
隻見不大的草棚,壘了六七層木板,每層木板上整齊碼放著一列次色瓷器。
主要是青花瓷和粉彩瓷,甚至還有幾套釉紅!
“基本上都是茶具和咖啡具。”王建國笑吟吟道,“因為主要供出口,所以在器型和釉色上,我們也進行了調整,更符合老外的使用習慣和審美。”
而江佑白已經完全沉浸在陶醉之中了,俯下身輕輕撫摸著如玉般的瓶身。
輕輕敲擊,瓶身便微微發出磬響。
這些經曆了烈火蝶變的瓷器,哪怕是成色上不夠完美,甚至少數器型略微有些變形,但那種神韻與優美,絕不是後世那些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瓷器所能比擬的。
怎說呢,就好比是包餃子。
手工剁的肉餡絕對比機器絞出來要香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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