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藥味揮之不去，生生把林穆給熏醒了。他幽幽地睜著眼，呆愣地望著著房梁，發現上邊結了不少蜘蛛網，心想張媽又犯懶了，等會兒得跟她念叨念叨。

    他有一出每一出地想著，直至一隻手輕拍在他臉上，他才回過神來。瞧著眼前熟悉的人，熟悉的物件擺設，他嘟囔地喚了聲：“二姨娘。”

    二姨太眼眶一紅：“哎呦哎呦，可算是把你給盼醒了，你這一躺就是四，把我們大家夥都嚇壞了。”

    林穆迷惑：“姨娘，我怎會在這？”

    “你不在這，還想在哪呀。”二姨太故作生氣模樣，伸出一隻富態的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你這孩子任性也要有個度，下雪開車跑到那荒郊野嶺的地方作什。要不是你爹突然趕回來，心堵得慌，覺著你出了什事，派陳去找你，不然你怕是要凍死在馬路邊上了。你要是出了什事，我們林家一家可怎活。”

    “姨娘，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林穆到這，停頓了下，忽然就想起了扶攸：“就我一個人嗎？還有一個姑娘呢？”

    二姨太好氣又好笑：“哪來的姑娘，都什時候了，還心心念念著什姑娘。你莫不是想要討媳婦了？等你傷好了，我讓你爹去給你尋思幾門親，你自己好好挑挑，是到年齡，也許成家立業了，你子就會安定下來了”

    “姨娘呀，我”林穆一個頭兩個大，索性把被子往腦袋瓜上一蓋，側了個身。

    “你還害臊了。”二姨太起身拍了拍被子拱起來的一團，“你先躺著，我去找白大夫來瞧瞧，你爹現在去大帥府了，晚些時候才回來，別再亂跑了，聽見了沒有。”

    “嗯。”林穆心不在焉地回應著，腦子滿是扶攸的身影。心道：她穿的衣裳，梳的發髻，根本不屬於當下女子的時髦，甚至她的整個人都不像屬於今日的。她為什會被釘在那兒，那是她家嗎？那她現下又去哪了？她究竟是什東西，竟然還會飛？

    莫非他所經曆的一切都是一場夢，扶攸根本就是假的，可是他的痛感卻是那真真實實。

    扶攸就像是吹過的一陣風，帶著斑斕色彩的冷風。她美是美，可怎想，她都不像是個人，而且髒兮兮的。反正他也不喜歡，對，他又不喜歡，管她是生是死，是真是假

    林穆自我安慰又自我否定，他怎也想不到，自己竟是想了她一個下午。

    白大夫來了一趟，搖晃著腦袋走了。姨太太來了一遭，淚眼婆娑地走了。

    待到林富順站在床邊，林穆仍是渾渾噩噩的死樣子，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似的。林富順向來覺著自己這個兒子不太伶俐，這次又摔壞了腦子，長久地看著他，然後唉聲歎氣地出了門，吩咐廚房燉上了大補的湯水和豬腦。

    俗話傷筋動骨一百，林穆規規矩矩地癱在床上，想了一日的扶攸，發覺實在沒意思，徒增煩惱，就把她拋之腦後了。林穆感覺近幾日家人對他格外的好，特別是他爹對他也不吹胡子瞪眼了，處處順著他的意。

    林穆過得可真是舒坦，成日沒事就品鑒李詩雅給他的那幾本很有內涵的書，也不知道是近日大補的緣故還是圖文太過精彩，他的鼻子總是控製不住，冒出兩股熱流。嚇得他爹趕緊又給他補了幾副藥。

    十日後，林穆總算是能下床了，他一刻也閑不住，套上他的大皮衣，直奔薄約閣。

    李詩雅一行人果真在此處，他們瞧見林穆，立馬就騰出了個位。

    林穆靠坐在毛毯上，抓了把，津津有味地嗑了起來，愜意地聽著簾子外琵琶聲。

    李詩雅嘴叼著一塊馬拉糕，打趣道：“怎著，林大少，你不是向來不稀罕來這風月場，今個什風把您吹來了。”

    “要你像我一樣愣是在床上躺個十半個月的，我看你就連看母豬都能看出花來。”林穆換了個姿勢，把手撐著他的半邊腦殼。

    李詩雅：“林大少，快給我們你究竟發生了啥，摔了個大屁股蹲。”

    “什大屁股蹲，真不文雅。”林穆甩了甩衣袖：“你們且聽我慢慢道來，話那是月黑風高的晚上”

    林穆講的半真半假，席間也聽得半信半疑。

    嗑完了，故事也講畢了。

    “啪啪啪。”李詩雅照例拍了三次掌，感歎：“我就喜歡聽你這胡扯八道。”

    林穆厚不要臉地點了點頭，他口幹舌燥的緊，端起茶壺，猛灌了一大口。

    “哎哎哎，哪有你這喝茶的。”李詩雅看他暴殄物，很是糟心：“這茶葉是福建運來的特供茶，哪是像你那樣喝的。”

    “還不都是給人喝的。”林穆對吃喝沒什講究，他的嘴巴粗糙，嚐不出是好是壞。他瞥了眼簾子上映出的身影：“你今怎不聽夢舒唱曲，改換別的姑娘了。”

    李詩雅歎氣：“我也是好長一段日子沒瞧見夢舒了，蓉姐她身子不適，送到鄉下靜養去了。”

    不過愁容在李詩雅臉上待不了多久，他就一臉迷醉地瞅著簾子，癡癡道：“不過去了個夢舒姑娘，來了個雪兒妹妹，也不虧呀。”

    林穆不以為然，李詩雅的姐姐妹妹都能將共江河圍個水泄不通了，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