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劍流霜

    頭頂上是圍牆條框出的藍天，四麵不見一隻飛鳥，微風漸漸吹過腥的發臭的小院，譏笑著這個蒼顏白發的老人。

    擁有過巨大的權勢能如何？有過多耀眼的輝煌又能如何？你隻錯一步，就會陷入萬劫不複！陪你跌入無底深淵的，也正是那些選擇相信的你的族人！

    彩色豔麗的圖騰隨風輕輕飄動，上麵刺繡著的妖狐像是忽然有了生命，張開獠牙滿布的口，對著妖刀露出刺痛心扉的傻笑。

    那群選擇跟隨著自己的族人何嚐不是愚不可及的呢？他們明知道自己對抗妖族不會有好結果，卻還是將自己奉若神明，聽從自己的每一個指令。

    然而自己又如何是真正的神明呢，他甚至沒有一個偽神明的平和，他妖刀同樣會惱怒，會暴躁，會做出失去理智的事來！

    八百年前，他妖刀不就是為了自己的一時痛快，而做了一個荒謬至極的決定嗎？

    妖刀枯瘦的手指緊緊的掐在白狐的脖頸上，像是在溺水時緊緊的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嘴唇可恥的吮吸著同類的血液，周身無一處不顫抖著，他五指上運用的力道像是要把白狐的頸骨捏碎，他無比期待著啃食血液的速度能快上一分。

    他呼吸急促，像是與死神賽跑，跑的筋疲力竭。

    那隻小狐狸的掙動在這根本不在意它性命的老人麵前顯得蒼白無力。

    它哀求的眼神盯著眼前的狐族前輩，它知道它們本是同類，它希望他能看在同族的情麵上饒它一命，然而他甚至都不看上它一眼，冷漠的殺害著它的生命！

    它掙動的四肢在它看見數百隻同伴的屍首時緩緩的停了下來，它自知反抗無用，憤恨的落下一滴淚水。

    它臨離世之前，終是沒有在這個殺害他的人的臉上看見露出一絲一毫的憐憫！

    它憤恨這個前輩的殘忍，懷著哀怨掙脫形骸。

    它飄蕩起，隨風而動。

    但當它的靈魂離開那個魔鬼，靜享不足數秒的歡愉時，又驚恐的發覺，一股強大的吸力出現在它的頭頂，直欲帶著它走向毀滅。

    在那圖騰旗陣之間，它聽到了熟悉的哀嚎與尖叫，它們叫的是那樣的絕望，讓它生出恐懼，瘋狂的掙動，想要逃開！

    但它卻是已經失去了控製自己的能力，無法左右靈魂飄蕩的方向。

    那滿是彩色刺繡的旗陣具有無與倫比的恐怖吸力，讓它在死後仍是備受束縛，像是在那毫無憐憫的五指之下一般，沒有反抗之力！

    靈魂被碾碎的一刻，它也像是父母姐妹那樣的厲聲嘶吼，它已疼得記不得仇人的樣子，卻記得要為自己的一世不幸所喊，不惜為此聲嘶力竭。

    鳳凰似乎是有所感應，眼神遙遙的向那旗陣上空望去，哀傷莫名。

    鳳凰再次低下頭來時，妖刀已經悠悠轉醒，臉頰上布著閃動光澤的紅暈，皺紋開展了些許。

    妖紅色的細線飄飛萬千，緩緩匯集在他的身側，如同生命的養分，讓他有了繼續生下去的能量。

    聚斂，吸收，妖刀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多虧了你。”妖刀的臉上露出感激的笑意，直看的鳳凰一陣不自在。

    看著鳳凰默不作聲，妖刀的臉上有些尷尬，他坐起身來，看著滿地的白狐屍體，落下淚來。

    “女兒，你要相信，我本意並非如此。”

    鳳凰的眼瞳凝固了一陣，她同樣站起身來。

    “我知道。”

    鳳凰這樣說，卻仍然有些低沉，甚至在見到父親安然的活著都高興不起來，她其實有些難以接受這樣活著的父親。

    妖刀沒有在意，他的手扯過圖騰，看著有著歲月痕跡，卻依舊活靈活現的雪山狐，心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