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於歸失神地跪下，疑惑與驚懼交織著。為國捐軀的數萬忠魂，為何是此番下場！那些與自己馳騁沙場數年，生死與共的姐妹兄弟，如今竟成了宴都的罪犯！而那沙場中鳴鍾食鼎的蠅營狗苟之輩，竟幸免於難，進祿加官，入閣登壇！

    “於將軍！”高位上的人神色晦暗，不耐煩道，“寡人，亦心有不忍。但形勢所迫，無可奈何。出征之前，巫女不慎從高台摔下，至今去向不明。神官身負重傷，閉關不出。那些染魔的將士們，寡人也無可奈何。但倘如他們一朝魔化，宴都生靈塗炭，到時你又當如何？”

    於歸抱著刀側立在大道上，半明半暗的夕陽正照在她的側臉上，投下一片薄薄的陰影。

    “人魔之間，究竟有何區別？”於歸低聲自言，忽然想起，少將軍時常念叨的，正是這一句。她似是想明白了什，失聲笑了。

    恍然間，她又看見那些鷹嘴鷂目的醃臢玩意。她的長刀下，斬殺了多少凶煞魔物，卻一次又一次地，殺不得這些人！她一次又一次地忍著，是因為少將軍教過，先會明哲保身，後會抵瑕蹈隙。

    可是，可是現在怎辦呢？

    少將軍，少將軍，我是隻會斬魔的莽夫！你回來教教我罷！

    少將軍.....他不在了，他不會回來了！

    於歸抽出長刀，向那些臧倉小人狠狠砍去。

    哈哈哈哈！她許久沒有這快活了！就像回到了戰場，風沙在她耳邊呼嘯，戰馬長嘶。

    終於，她累了，恍惚間，她看見一個熟悉的白色身影。那人容顏清俊，於歸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男子。

    遙望，於歸呢喃著。遙望，我贏了，我的酒呢？

    那一日，勝利的消息傳遍全城。西月大軍班師回朝，遙望如約去城門前迎回於歸。他在九華天街上最好的酒樓，點了最好的飯菜。

    若是於歸繼續南征北伐，他亦入麾李旌；若是於歸卸甲歸田，他亦撫琴山野。

    不料，少將軍入魔，於歸不知所蹤。

    多方打聽下，竟是於歸魔化，逃入林中。

    他尋跡而去，熾烈日光下，樹蔭微綠，遙望走到離於歸不過幾步的地方，終於不得不信那個戕殺民眾的魔就是於歸。她的麵容在他麵前不過咫尺，冰冷的目光卻讓他在瞬間覺得少女離自己很遠。

    遙：“於歸，是我...”

    於歸轉身，刀刃上的血滴滴答答，很快打濕了青草。

    遙望忽然想起也是這樣一個春光乍好的時節，少女笑意盈盈地穿過庭院，將琴捧到他手上。那時頭頂的花朵開得密密匝匝，滿樹的細小花苞壓彎枝條，風一吹，便悠悠飄落下來...

    他幾乎是下意識抬手，想要幫她拂去那些落在她發間的花瓣。身下忽然傳來鑽心的痛。於歸漠然從他身體抽出刀，頭也不回地走開了。遙望捂著傷口跌跌撞撞，終於體力不支地倒在了一棵樹下。

    林中走來一人，似魔非魔，頭上生著一對狐耳。身後跟著一高一矮兩個小孩，身上之隱，似魔非魔。他手中握著一枚隱晶碎片。

    他歎了一聲，將碎片融入遙望傷處。

    “先生？”矮個小孩歪著腦袋，而後又小心嗅著遙望。“先生在做什？

    “不可胡鬧。”狐耳先生說道，“即日起，街上百魔夜行，你們不可再上街玩鬧。”

    “是，先生。”高個小孩恭敬道。

    “啊？”矮個小孩耷拉下來，“那我們什時候可以去呀？”

    “待這位先生再來之時。”狐耳先生轉身消失在森林，“該上學堂，有日子沒抽查功課了。”

    “啊？先生先生，我知道錯了。”兩個小孩遂鑽入林間。

    後來，琴師果然又來到了森林。宴都宵禁取消，民眾歡呼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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