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六十舊地重遊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顏如畫 本章:第60章 六十舊地重遊

    浮華紅塵

    姚季是這天晚上去往波士頓的。萋萋沒有去機場送行,隻陪他走到了酒店門口,看著他坐進車子,然後看著車子一點一點走遠,漸漸消失在夜晚的車流。她在酒店門口站了很久,才收回視線,慢慢轉身。

    第二天上午,萋萋在醫院等待父親的會診結果時,得到母親清醒的消息。她的腦子似乎變得遲鈍木訥,停頓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這兩天積壓的所有情緒突然再次傾瀉而出,她的眼淚流了下來,轉身便朝監護室跑去。

    夏美茹昏迷了一天一夜終於醒過來,看見萋萋,第一句話卻是問:“他醒了沒有?”在生死關頭上走了一遭,她清醒後的意識仍然繞著那個男人轉。

    萋萋不知道怎說,隻能回答:“會診結果等會兒會出來。”

    夏美茹不再做聲。

    夏美茹甫醒來,經過檢查,身體已無大礙。醫生認為她此前的昏迷有一半是因為大量安眠藥的效力,另一半或許也是因為她不想醒來。她很快被轉入了普通病房。而溫以澤的會診結果也出來了——需要進行第二次手術。夏美茹從萋萋口中聽到第二次手術的安排後,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時,仍然問:“他是不是不會醒來?”

    萋萋也不知道,她們都希望他會醒過來,可是誰也不能欺騙和安慰誰一定會。麵對最真實的人生和命運,一時隻有沉默。

    夏美茹仿佛自言自語,又繼續說:“我要那多錢幹什?我早就知道,他當初和我結婚也是為了錢,他喜歡錢,我早就該給他,如果他醒不過來,我活著幹什?”

    她自小被父母捧在手掌心嬌寵長大,這一生最大的坎坷與劫難都是這個男人給她的。他活得好好的時候,她和他一次又一次爭吵,也一次又一次分離。可是她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或許真的會先離開她。

    萋萋看著自己的母親。在父母一次又一次的爭吵中,她曾經也疑惑過,他們這互相厭煩,在一起就是不停地吵架,那為什又會在一起,還會生下她?那時尚且年少的她沒有答案。過了這多年,她終於明白,愛情的麵目或許有千百樣,可是愛的本來麵目從來隻有一樣,愛就是愛。

    萋萋不知道錢是否能留住一個男人。這一刻聽著母親的絮絮低語,她也寧可如此,惟願錢有這大的魔力,隻要能夠留住他,就算是因為錢,那也無關緊要。

    萋萋走出病房時,已經是晚上,走廊很靜,隻聽得見她自己的腳步聲。到了電梯口處,有一個女人牽著一個男孩在等著她。

    萋萋停下腳步。

    女人對男孩說:“叫姐姐。”

    男孩目不轉睛地睜大眼睛看著她,卻不說話。

    萋萋當然知道他們是誰,也知道她為什帶著孩子等在這。事實上,溫以澤的秘書直到今天早上才小心翼翼地問她是否需要通知滕女士。直到那時她才記起來那個女人從父親入院後就沒有出現。在秘書進一步的簡要陳述下,她才知道父親的第二次婚姻在半年前也已經走到了盡頭。多年來,她把自己隔離在那個男人的世界之外,關於他的所有都不想知道,所以到頭來,他離婚,她也需要秘書轉告。

    萋萋從這個男孩的眼睛看見了熟悉的影子。他也許不記得她,畢竟這數年來,他們隻在溫以澤的刻意安排下寥寥見過幾次麵。而離她上一次看見這個小男孩,已經三年多了。如今他應該有八歲半了。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他長得像溫以澤,長大後,卻越來越像了。她仍然很快地轉開視線,看著某一個虛空處,淡淡說:“明天上午第二次手術,結果要等手術後再看。”

    女人不說話。萋萋轉身按電梯,身後忽然響起那個男孩的聲音:“他會醒嗎?”

    萋萋回頭,他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身邊,仰頭看著她。她靜默了半晌,終於蹲下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柔聲說:“也許會,也許不會,但我們仍然有一半的希望。”

    第二次手術後,溫以澤也沒有立即醒來。何時醒來,仍然不可預知。萋萋也並不覺得失望。還有等待和希望,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而夏美茹在手術室門口見到另一個女人,反倒忽然冷靜了下來。或許有時候,女人的士氣總要在麵對另一個女人時,才會被激發出來。

    萋萋終於放下心來,在手術結束不久,直接去了機場,然後踏上了前往波士頓的飛機。她不知道季妍的葬禮是哪一天,姚季在到達波士頓時曾給她打過一個電話,自那之後,她就沒有他的消息。她仍然不知道怎樣安慰他,唯一知道的是,她可以在他需要的時候,也陪在他身邊。

    再次來到波士頓,她走下飛機時,當地時間是破曉時分。站在舷梯之上,極目而望,熹微晨光之下,天地籠罩在一層皎潔的白光中,一切都宛如新生。

    她沒有打姚季的電話,打車到達查理斯河畔北岸的那棟別墅時,天已大亮。大門虛掩,她推門而入。屋內靜謐無聲,陳設也和她上一回在這時一樣,似乎什也沒有變。樓下沒有人,她上樓直奔姚季的臥室,推開房門一看,頭也沒有人。她轉而去了自己上回住過的那間臥室,頭也沒有人。她一時不確定他現在是否在這棟房子。在臥室中央站了一會兒,她留意到床鋪並不整潔,被子攤開,床單有褶皺,像是晚上睡過覺,早晨起來還沒有收拾。她走到床邊,掀開被子,探手撫摸是否還有殘餘的溫熱,不經意抬眼,視線對上了枕頭上的一條橘色方巾,似曾相識。

    萋萋觸摸到絲巾的一瞬間,記憶的畫麵紛至杳來。她想起那天中午,也是在這間臥室,他把這條絲巾搭在她頸上,遮掩她鎖骨窩他遺留的印記。後來,她以為這條絲巾在那天晚上遺落在餐廳,再也找不回來,卻是被他收起來了。

    絲巾的下麵有一撂手寫的信紙,她把絲巾搭在頸上,學他一樣,鬆鬆地在頸側打了一個結,然後拿起信紙。

    信是季妍留下的,是一個很長的故事。萋萋一頁一頁讀完,仔細抹平信紙,小心翼翼地壓在枕頭下。身後忽然有腳步聲傳來,她回頭,嶽鶯站在臥室門口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萋萋並不詫異嶽鶯此時出現在這,她能來,嶽鶯自然也能來,或許還比她早到。她收回視線,確認信紙放好後,站直身體,徑自朝門口走去。

    嶽鶯也沉默,視而不見誰也會,她們縱使不是敵人,也不會是朋友,麵對麵也沒什話可說,最好相見陌路。

    於是,萋萋就這樣從嶽鶯身邊走過。一直到她走到樓梯口時,嶽鶯的聲音才響起:“三年還沒有到,你是想完成他繼父的遺願,讓他順利得到遺產?”

    嶽鶯以為自己也能夠無動於衷,可是終究不甘心——為什偏偏是她?

    萋萋頓了頓,回頭看著她說:“我相信他。”

    萋萋不再等下去,一邊走下樓梯,一邊拿出手機。隻要一個電話,她就會知道他在哪兒。手機卻顯示有一條幾分鍾之前的新信息,就是她專注讀那封信時。她打開,是一張圖片。碧海藍天,一輪火紅的朝陽在海平麵上燦然升起,映得碧藍的海水泛著金色的光芒。

    她隻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在哪兒。

    一路上仍舊天空碧藍,海水旖旎,風景闌珊。那片種植園還在,一片鬱鬱蔥蔥,枝頭仍舊果實累累。還沒到達Newport市區,濃鬱的歐洲風情已撲麵而來。

    再次來到這個地方,上一回的記憶也隨著熟悉的景物鮮活起來

    萋萋在姚季上一回帶她來時停車的地方叫司機停車。雖然那一天她隻是一路跟著他,並沒有刻意留意他停車的準確地點,可是卻清晰地記得那幅畫麵。車子駛進時,不知何時深埋腦海的記憶浮現,她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地方。

    於是她下車,跟尋記憶的腳步,舊地重遊,重又走一遍他帶她走過的路。

    眼前風景依稀如舊,一棟一棟古樸而精致的花園別墅掩映在鬱鬱蔥蔥的花木之間,頭碧草茵茵,古木參天。時隔九個月,這個偏安一隅的小城還是和記憶一樣,不論世事滄桑,靜謐如故,悠閑地度過古來世間歲月。到了Thebreakers門口,她站著觀望了一會兒,然後繞過圍牆,再次踏上了那條環島小路。

    岸邊草木豐美,海風吹拂,海浪拍打岸邊礁石,浪聲陣陣。可是這一切熟悉的景物和聲音都成了亙古不變的背景,她隻是一步一步地朝著一眼望見的那個憑欄而立的身影走去。

    六月的陽光照在海平麵之上,海麵漾著金色的漣漪,他的整個身體也仿若沐浴在淡金色的光芒之下,久而深遠。藍天白雲之下,他臨海而立,翩然風華。

    這時,那個身影動了動,忽然回頭看過來。

    姚季就這樣看見了走過來的她,即使在之前收到過她回複的信息,知道她會來,他也在等著她的到來,這一刻真正看著在明媚朝陽下越來越近的她,仍舊深深震動。

    萋萋在他身邊停下腳步,和他一樣憑欄而立,看著眼前的碧藍海水。

    姚季也麵朝大海,說:“我把她的骨灰撒在了這。”

    萋萋讀過那封信,已經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他為什一大早來到這。聽到他的話,隻是伸手牽住了他的手。

    姚季反握住她的手。

    他們相攜而立,看著麵前的大海。

    此時此刻,記憶穿過同一條時光隧道,回到了他們上一回一起站在這看海的時候。他撫摸她的左手無名指,那早已空蕩蕩。他的手指在她指頭上停留了一會兒,輕輕地鬆開她的手。萋萋那想起那場沒有完成的儀式,扭頭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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