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端著水盆，將滿滿的一盆水倒進了缸中。然後又仔細的擦拭了一遍桌子，並將洗好的衣服掛好。

    做完這些，青羽輕輕的笑了一聲，然後擦了擦汗水。

    從啞閣出來的這些日子，她在傾城宮，是最低層的宮女，許諾過她金銀珠寶錦衣玉食的木美人，隻是留下了她的一條命。而青羽，在這些日子，也遭遇到了不少的欺淩跟辱罵。吃扒外、豬狗不如等等不堪入耳的詞語，青羽已經聽得習慣了，她覺得現在這樣的日子已經很好了，能活著，哪怕是苟活，也可以了。

    青羽從來覺得自己可憐，又或者是多沒用。她覺得自己有今這一幕完全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怕死、怕罵……與其自己性子淡泊，其實青羽自己也很清楚，那都是借口。自己隻不過是貪生怕死罷了。

    在回到傾城宮之後，木美人賞賜給了青羽一間屋子，簡單而又簡陋到了極點的屋子。四苑百妃，比起她們手下的貼身侍女，青羽大概是過得最慘的那個了。沒人管，沒人要，每端茶倒水唯唯諾諾，卻還是要受人唾棄受盡白眼。青羽永遠都忘不了木美人見她時，那不屑而又諷刺的表情。

    同樣的，青羽也忘不了，當薄月喝下自己下過了毒的茶水，還扭頭看著自己微笑的神情。

    就像是一柄尖刀一樣。

    青羽有些害怕了。她很討厭也不喜歡這種感覺。有很多的夢，她都能夢見薄月那張帶著微笑的麵容，還能夢見杜子被殘忍殺害的場景。想到這些，青羽的心就很亂。她迫切而又焦躁的想要擺脫這種感覺，但是她發現自己就仿佛是受到了詛咒一樣，不管自己怎做，都擺脫不了這種陰影。

    門外的爆竹聲響起，震耳欲聾的動靜將青羽心的平靜炸的支離破碎。她抬起有些疲倦的臉，看向窗外。曾幾何時，青羽也向往過這種生活，但是從她入宮之後，這種生活卻是她觸手不能及的夢想。她曾經最接近這種生活的時候，不是在施美人的身邊，不是在傾城宮，而是在啞閣。

    想到這，青羽不由得自嘲的笑了一聲。

    那種生活，是她親手打破的。

    聽了一會兒門外的爆竹聲，青羽將手放在褲子上擦了擦，心翼翼的從櫃子的食盒，端出來一盤有些涼了的菜，還有一壺茶水。茶水是用茶渣泡的，淡的已經沒了什味道。菜是中午剩下的，不過還好，並不難吃。一頓普通到了極點的飯菜，甚至在宮稱得上是寒酸的飯菜。

    這就是青羽的春節。

    她並不覺得這有什苦的，都是過日子，有好有壞罷了。青羽笑了笑，拿出杯子心翼翼的倒了一杯茶，還沒等青羽喝下，她突然發現自己的房門被人推開了。青羽連忙站起來向外看去。

    “誰？”

    “是我。”

    一身紅裝猶如綻放的薔薇花一樣的薛芙從門外走了進來，青羽愣了愣，連忙跪在地上行了一禮：“奴婢參見薛芳儀。”

    “起來吧，不必這多禮。”薛芙擺了擺手，讓青羽從地上站了起來。

    青羽站起來之後，顯得有些局促。從來沒有人進到過她這間屋子，雖然青羽覺得自己已經將這間屋子收拾的很幹淨了，但是在薛芙進來的這一刻，她還是覺得有點不舒服，甚至是有點害怕。她有些慌亂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掌，低著頭站在薛芙的旁邊，連話都不敢。

    就像是自己的衣服被剝光了一樣，青羽突然覺得很羞怯，尤其是當她看到桌子上那盤不像樣子的飯菜時，那種羞恥感就越發的強盛了起來，怎也難以磨滅。

    “看樣子，過得不是很好。”薛芙打量了房子一圈，看了青羽一眼。

    青羽嗯了一聲。她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開口，就隻能低著頭了一聲她覺得還算妥帖的嗯。

    “本以為離開了啞閣，你在傾城宮應該能過得好一點。不過看來木如枝並不怎大方。”薛芙笑了一聲，坐在了一張簡陋的椅子上。

    “後不後悔？”

    她看了一眼青羽，問道。

    青羽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薛芙，搖了搖頭。

    “不後悔就是好事。”薛芙點了點頭。

    “姐姐不在啞閣的時候，我跟她提了幾次你。雖然當初你來啞閣，目的是不好的。不過我很欣賞你，也很看好你。隻是可惜，等我回宮的時候，你已不再啞閣了……你別緊張，我今來不是來興師問罪也不是來看你笑話的。我隻是晚上覺得無聊，想來找你聊聊。”

    青羽點了點頭，仍是不敢放肆。

    “奴婢遵命。”

    “月兒死了，你知道嗎？”

    薛芙漫不經心的道。

    聽到這一句話，青羽渾身一顫，她看了薛芙一眼，想要些什，但是很明顯，卻又不敢。她遲疑了很久，然後道：“回娘娘的話，奴婢不知……”

    “被人下了毒，好在死的時候還算安詳。我聽劉星，你是最後離開啞閣的，所以就來問問你，你可知道，薄月最後一麵，見得是誰？”薛芙盯著青羽，聲音冷淡而平和。那聲音沒有一點詢問的意思，甚至還有些滿不在乎的樣子。絲毫……絲毫不像是想要詢問犯人的口氣。

    不過這平淡的話語，在青羽的耳朵卻又如驚雷一樣。青羽咬了咬嘴唇，她不知道應該些什，她很明白，薛芙既然坐在了這，就絕對不是來找她敘舊這簡單。而且這話既然已經問出來了，那青羽也明白，自己……是藏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吐了出來。仿佛把胸腔所有的廢氣都吐出來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