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族的法部部長林斯弗今年八十有六，因為靈族得獨厚的壽命優勢，在人類的耄耋之歲他還算是個壯年，依舊意氣風發地奔波在中央大廈，偶爾同一群油光滿麵的中老年高官們高談闊論民族的未來。

    這個家夥打了半輩子光棍，到了七十的時候徹底斷絕了留點血脈在這個世界上的想法，娶了一個和他兩輪的人類老太太過日子——眾所周知，這個世界上是沒有“混血兒”存在的，凡是不同種族的夫妻結合，就注定要做好斷子絕孫的準備。

    而林斯弗對此毫不在意，年紀越大，他越發平和。不僅法部上下嚴謹有序，連魔族派來的傳令官也總是能讓他哄得服服帖帖，好像在他麵前所有的火氣就自動退避三舍——王室非常認可他和藹慈祥卻沒有野心的形象，將他作為專用傳話筒，到如今，林斯弗的態度在很大程度上就能代表王室的意見。他要是打個噴嚏，大家都能推測出王室行宮有哪幾個貴人得了感冒。

    而今日的聽證會上，這位素來慈眉善目的慈父卻肅著臉，凝重攪和在他的皺紋褶子，整張臉愁成了一枚桃核。

    下麵的裁議員們看見林斯弗的臉色，預計王室並不同意這一場裁決——王室今派來旁聽的都是往日一個排不上號的傳令官，於是每個人都見風使舵地站好了隊，端出一副如喪考妣的神情，搞的陳墨和麥克夫以為自己是來參加葬禮的。

    聽證會如果不能證明宮幕沁的確是派往晶狐族最合適的人選，也就相當於間接證明克格則的製度有問題。一旦失敗，政府將有權利對克格則的工作人員進行人員調配，以及著手通過一群希望世襲製成行的官員們早就提出的官員選派法案，允許執司以上的官員培養自己的子孫後代成為下一任官員。

    校長雖然臨時撂了挑子不到場，但是對此事隻交代了一個態度給陳墨：辦不好，你連同你的兩個學生並著麥克夫一起滾出克格則。

    盡管心一直在打鼓，陳墨還是認認真真地做了陳述，羅列出十大條足以讓宮幕沁作為代表的原因，什賦異稟、有著宏大的夢想和忠誠、致力於各族友好、派他去既不埋沒人才也不浪費政府資源等等，官話一套一套的，好像宮幕沁是他親兒子一樣。他是個演講的好手，後麵講得上了興致，更是可勁地瞎編胡謅，把宮幕沁的形象捎帶著默暘斯往上吹。

    一邊代表克格則以教授身份到場的旁證麥克夫聽得一愣一愣的，恍然間差點以為自己教了半個月多的這位一遇到隨堂測驗就往後縮、看起來除了泛濫的愛心什都不行的學生是上派下來的什救世主。

    隻可惜今遇到的都是看林斯弗眼色行事的委員，裁議員們並不吃這一套，陳墨的最後一個字剛一落地，反對的聲音立刻如箭矢一般將他紮成了個刺蝟，而陳墨把吊兒郎當的姿態都埋進土，以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展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反擊。

    聽證會舉行了三個時多，盡管陳墨沒有掉鏈子盡數反駁了反方的意見，局麵看起來還是一麵倒——也有少數支持克格則的，不過與討伐他們做法的人相比聲音弱得可以忽略不計。

    “這是法部三百年來所有的記載文件，副本已經在各位手。”一位法部執司拋出一份證據，“全界通緝令曆來由王室下令從克格則的優秀學生挑選有資曆的長徒或者次一等的落徒出使，導師最多有推薦權！什時候輪到你們決定誰去了？”

    “即使由王室來挑選，最後的人員名單依舊由學校的校長與教授商定。”陳墨不卑不亢地回答，“今年的名單上恰好隻有赫昭斯符合。從結果來看是一樣的。”

    執司並未輕言放棄，接著質問道：“據政府監察會的人報告，你所的學生在本學期招生之前半個月入學參加補習課程，隨堂測驗成績除了理論知識均為a+外，實踐課一概以下，甚至有傳言他本人對於靈族的常識都不清楚……我們是否可以合理懷疑克格則的推薦製度甚至招生製度都有誤？”

    政府監察會是靈族高層設立在克格則的眼睛，是以艾琳茜為代表與學生會並立的組織，本質有點像實時監控，是學校管理層們私心最討厭的學生組織。

    陳墨瞟了一眼麥克夫，對方臉不紅氣不喘地弄虛作假：“絕無此事，赫昭斯是十分優秀的學生。他的校徽石就可以證明。”

    麥克夫從口袋掏出一個泛著金屬光澤的銀質徽章，高高舉起，正是宮幕沁的那枚徽章。

    在座者不乏從克格則畢業的校友，頓時有人發出驚歎，那枚徽章代表的血統榮耀和等級的確都是上上乘。

    隻有陳墨一陣胃疼。不知道讓這群人知道這個優秀的學生私底下經常將徽章作為啤酒起子心底會怎想。

    第一排一個花白胡子的老人吹胡子瞪眼地站起來敲拐杖，“無論資質如何，這都是胡鬧！蕩檢逾閑隻會讓祖製規章沾滿灰塵！”

    證據對陳墨沒用，這群人開始撒潑了。

    “我無意冒犯我族的規章，隻是等不及將璞玉亮出來給諸位看，”陳墨不緊不慢地微微欠身，左手按胸，“和平永遠是最大的信仰和追求，自由之光普照昂斯多大陸。”

    此話一出，行政堂靜了片刻。一眾人呼啦啦起立，同樣左手按胸欠身，誦讀靈族的信仰宣言——以我心感恩地饋贈，愛與和平的光芒庇佑靈族子孫。

    朗誦完畢，一群人又呼啦啦地坐下等待陳墨的解釋，氣氛重新劍拔弩張。

    可是還沒等陳墨什，沉默了幾乎整堂聽證會的林斯弗突然敲了敲手邊金屬的鈴鐺，“王室摒棄刻板的製度和造作的運行方式，希望達成更自由和多元的領導局麵。法部同王室一條心，希望諸位裁議員慎重考慮。”

    一邊旁聽的王室成員站起來行了個禮——表示林斯弗所不假。

    在場的人愣住了。剛剛還針鋒相對的人頓時不知道該如何收場，都在絞盡腦汁地試圖將辯論平緩地過渡到偏向陳墨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