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格則的教授公共辦公廳，人來人往，二樓靠窗邊端坐著兩個瞪大眼睛死死看著對方的人。

    教授和老師們對這二位的吵架習以為常目不斜視，匆匆走過，連一個筆畫的八卦都不想聽。

    而麥克夫冷汗都下來了，趙這個人一向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他終於還是聽到了他不想要的回答，他驚疑不定六神無主地抱了一絲絲僥幸，畢竟陳墨那個小子一向人品堪憂比較混賬，於是他又確認了一遍，“你肯定嗎？也許……”

    “也許就是——你吃飽了沒事幹想多了！”趙把桌上的紙一把抄起來拍在麥克夫臉上，低聲說，“新曆2633年，七家族之一蒂莫西家分崩離析前五個月，當政者把自己的大兒子推出去處理家族一切政務，卻把小兒子作為人質流放去業火鬥獸場，兩邊都獲得空前的注目，十天後蒂莫西家四散爭奪地盤，大兒子掌控了整個蒂莫西家，而家主在五個月後派死士接回他的小兒子，那個被人看不起的弱少爺以絕對的強硬力量血洗蒂莫西家，親手殺了自己野心勃勃的哥哥，挽大廈於將傾。前家主用一場戰爭捧他的小兒子上位，所做的準備工作就是在合適的時候把兩個兒子一起踢出去。”

    麥克夫怔住了，恍惚間以為自己麵前站著的是齊炎。

    “七家族史著名的‘蒂莫西雙生花’。別說什我不會以史為鑒的屁話，我雖然是族研的係主任，也不至於魔族的曆史一概不知，我知道你想說這個例子是怕陳墨也有這個想法。”趙冷冷地說，“聽著麥克夫，你一手養大的陳墨如何我不關心，但是既然我們知道了那個該死的預言有可能是真的，現在就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不用擔心，即使我的真實想法就是趁沒幾個人知道這個事情把他們三個抓起來沉塘，我現在也會好好照看他們的生命安全。現在我問你，假如陳墨真的要把這三隻小白兔推出去送死，你是選擇和我站在一起保護這三個可能是未來救世主的家夥，還是跟著你的寶貝幹兒子一起做惡人？”

    麥克夫抿緊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趙的這一番話簡直是肯定了這場戰爭一定會打起來一樣。可他不想做選擇。

    “我已經是個沒什用的老頭子了……年輕人。”麥克夫手握成拳頭艱難地說，“別讓老頭子做這種選擇啊，手心手背收拾肉。”

    “你比我還小九歲零十個月。”趙說。

    ﹉﹉

    “您已經看窗外很久了。”淩閣對床邊的身影說。

    長老會上，晶狐族的新貴們和老不死們各執一詞，淩閣作為古板而不知變通的一派榮升為老不死們的代表，希望對惹出大亂的公主殿下判處有史以來最高刑罰——在背上刺字、挑斷她的一隻腳筋，再判處三年監禁。

    新貴們大多數是跟著銀祁和兀戈一起拚殺過的，一直暗地覺得晶狐族的老不死們都是一群屍位素餐的蠢驢，隻有曆史的鞭子抽在屁股上的時候才會“哼哧哼哧”地被迫邁動腳步。他們對全族女神抱有最大的敬意，主張自由的思想和不受拘束的民主，十分支持公主走出宮門到處看看——即使是全界通行令這種驚動半個大陸的事也屬於新思想路上的小波瀾，沒什可大驚小怪的。

    晶狐族的長老會場地仿照人族的建造方式做成環狀的中心聚攏式，一圈一圈依次升高，被審判或是發表演說的人站在底層最中心的台前。

    那時長老會上兩邊吵得唾沫橫飛，銀祁坐在最高一層的台上揉著太陽穴，而銀織一身素白的紗裙，深紫色的頭發披散下來，神色淡淡地穿過層層座椅看向穹頂的玻璃高窗，好像眾人爭論的與她無關，她是個被迫拉來旁聽、困得隻想早點回去睡覺的路人。

    那時候淩閣看著她的滿不在乎就覺得自己輸到家了，就算判死刑這個公主都不會多眨一下眼，所以後半的會議他突然失去了興趣，假裝沒有注意到銀祁濫用權力修改了最終審判。

    “覺得可能沒多少機會看風景了，所以多看看罷了。”銀織回過頭來微微一笑，輕巧地跳下離地三米多的高椅，腳尖幽藍色的光像精靈一般跳躍在腳腕周圍，“首席長老駕到有什事？”

    “殿下，您隻是被判了一年的監禁而已。況且……”

    “況且我本來就不能出王宮，監禁與否都沒有區別。哥哥大概又是動用權力給我減刑了吧？畢竟全界通行令這種大事……”銀織微笑，“怎也該剁隻手或者三十鞭子在臉上刺個‘蠢貨’什的。”

    “銀織殿下……”淩閣苦笑。

    銀織背過身去，“別叫我名字，我和您沒那親。說到底公主也隻是高塔的一隻金絲雀。因為金絲雀還能當做吉祥物用，所以就算不小心飛出過籠子也依舊會被原諒。給你們添麻煩了抱歉，長老沒別的事情就請回吧……不然哥哥還得再聽十分鍾牆角。”

    她語氣很淡，卻完全沒有抱歉的意思，不知道是麻木還是漠不關心。

    淩閣一愣，果然那邊銀祁已經走了進來，“阿織，你太任性了。”

    銀織轉身屈膝一禮，好像神之星批發量產的機械娃娃，一板一眼地道：“王子殿下。”

    她起身，站直了，束起的發髻讓她正好高到銀祁的肩膀。淩閣這才注意到銀織現在穿得比她在訂婚典禮上高調宣布回來的時候還要正式，甚至化了妝，眼尾的一抹幽藍從眼角延伸到太陽穴，讓她看起來遙遠而冷漠。

    “長老殿下，我們兄妹有一些單獨的話談。”銀祁轉身對淩閣說道。

    他的心情顯而易見的不好，眉峰挑起來，眼睛滿是淩厲，瞳力威壓仿佛下一秒就要衝破眼眶把淩閣活活片成狐肉片。

    淩閣額角冒出冷汗，連忙離開了。

    銀織揮手屏退侍女，又在房中散了一層反窺視薄膜，直視著銀祁：“哥哥有話不妨直說。”

    銀祁看著麵前這個登著十厘米高跟鞋的女孩緊張地捏住了裙角還要故作輕鬆地迎視自己的目光，感覺到一陣從心底湧上來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