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縣城下。

    時間來到六月中旬，由於天氣炎熱，張早將大軍放到了樹蔭下紮營。

    嗯……這不是夷陵，敵軍也都被困在城中，應該不會有被火燒的風險。

    數日前，張飛拿下平輿的捷報已經傳了過來。

    看完之後，全軍振奮，但張卻沒什驚喜。

    橋蕤和李豐本就不算一流人才，平輿城中隻有一萬餘人，就算沒被校事府從麵打開城門，估計也頂不住張飛的進攻。

    隻是如此一來，事情就變得有意思了。

    平輿被攻下，就等於整個汝南郡被拿下了。沛國這邊自己又大軍圍堵著，城中敵軍便是插翅也難飛。

    麵對沛國和汝南二郡都落入自己手中的境況，骷髏王會如何選擇呢？

    張不知道，但他很期待。

    樹蔭下，張正在沉思之時，賈詡卻走了過來，對張拱手一禮。

    「相國。」

    張揮了揮手，示意方悅帶人離得遠些，然後才對賈詡笑道：「文和，你該走了。」

    聞言，賈詡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古怪，甚至還有一絲猶豫。

    「相國……真要如此嗎？」

    「怎，文和怕了？」張笑道，目光中帶著一絲譏諷。

    賈詡很誠實地點了點頭，「下官的確怕。」

    這種事情，沒有人能不怕，包括賈詡。

    他也一直不明白，張為什要堅持這做。

    等到天下一統，水到渠成不好嗎。

    屆時，雖然也免不了一番拉扯，卻不用張和自己動手。

    這種級別的罵名，還是讓別人背好些。

    一個人肯不肯舍命一搏，除了利益之外，還要看這個人所處的位置。

    幹大事而惜身者，可不僅僅是因為這人惜身，而是要幹的事還不夠大，不值得讓人豁出身家性命。

    張子毅如今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功勳卓著。就算接下來什都不幹，也足以安享榮華，青史留名，又何必拿自己的一世清名去賭呢？

    賈詡想破腦袋，也沒能想明白。

    但還是那句話，身處的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就不同。

    在張看來，現在是最合適的時間，解決了最好。

    若是解決不了，等到天下統一之後，就更不好解決了。

    你讓劉備下手幹掉天子，然後自立為帝？

    這顯然不太現實。

    就算是原本曆史上的曹操，最終也是以魏王的身份蓋棺定論。

    而且劉備的情況還略有不同。他是宗室，和當今天子是同出一脈，雖然是實質上已經改朝換代，但名義上還是大漢。

    真要讓劉協禪位給劉備，合法性上矮人一頭不說，神聖性上也略有欠缺。

    宗室的身份，是劉備的便利，也是他的桎梏。

    之前稱王的時候有多方便，後麵稱帝的時候就有多不便。

    所以，張能想到的最佳方法，也就是如此了。

    長安內亂，天子暴斃，聽著多順耳！

    劉協這時候死，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雖然他並無過錯，但也算他為大漢做的一點貢獻吧。

    張此行出征的目的，就是要掃除這些隱患。不然僅憑一個袁術，還不值得張親征。

    隨著這些年天下一點點被平定，張的功勞也越來越多，已經快要過平衡線了。

    這次凱旋之後，張以後都不會率軍出征了。

    盛極必衰，物極必反，凡事都不可做絕了，還是留一線為好。

    第六百三十一章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想著，張歎了口氣，邁步向前走去。

    見狀，賈詡也慢慢跟了上來。

    「文和，最後再幫我這一次吧。」張笑道，「做完了這件事，咱們都能安享榮華了。」

    「遵命！」

    賈詡無奈拱手道。

    殺人他不怕，哪怕這個人是當今天子。

    可殺天子帶來的後果，他承擔不起，所以才會猶豫。

    張看出了賈詡的顧慮，搖頭笑道：「別擔心，動作幹淨點，別人未必會知道。再者，就算有人看出端倪，又有誰敢宣之於口？」

    「相國，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就算人不敢言，但千秋萬代之後，後世人會如何看待相國與下官？」賈詡苦笑道。

    玩了一輩子的陰謀詭計，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事兒的難度。

    「那又如何，這是對天下最好的結果。」張冷笑道，「至於那萬古的罵名，我與你一同承擔就是！」

    張從來沒指望能瞞得了所有人，就算你真能瞞過所有人，也瞞不過上蒼，瞞不過青史。

    但他……問心無愧！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他相信，千秋萬代之後，人們會給他一個公正的評價！

    見張心意已決，賈詡隻得歎了口氣，再度拱手道：「相國，事成之後，李文優他……」

    說起此事，張忽然笑了。

    「怎，我在文和眼中，就是如此殘暴決絕之人？」

    賈詡趕緊拱手道：「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但話還沒說完，就被張揮手打斷。

    「事成之後，李文優當然可以活著，便是他想死，你也要讓他活著，不過是隱姓埋名罷了。你替我轉告他，讓他去看看，去看看昔日破敗山河，如今卻是何等景象。

    去看看，我有沒有違背當年的諾言！」

    聞言，賈詡嘴角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

    「遵命！」

    當天下午，賈詡孤身向西，直奔長安而去，準備完成他的最後一次任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