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任何的情感和衝動。

所有的行為都隻為了一個目的，除此以外，其餘任何都不重要。

這是此時此刻餘琛對於第一次見麵的心魔黃鐲的最大印象。

他從出現到現在，一切的言行都保持著極端的理智和冷酷。

為了權衡利弊後達到最好的結果，他能夠絲毫不怨恨一直跟他作對的餘琛，甚至願意分享那所謂“腐朽”的秘密一一如果真的有這個秘密的話。

所以……

一不是同類。

一直以來，當餘琛真正明白自己的身份以後，亦或者說當他真正的創造了新世界以後，他心頭就已經知曉，盡管不願意承認，但這茫茫時空亂海當中，唯獨有黃鐲從本質上來說是他的同類。

而如今，真正的黃鐲早已消失，那就隻剩下了鳩占鵲巢的心魔，和他是同類的存在，同為世界的創造主，同為世界本身。

但這一刻，他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黃鐲和他，絕非同類。

盡管雙方都是世界本身，但……眼前的這個家夥，早已脫離了一切“生靈”的範疇。

他沒有任何的情感，或者說能夠冷酷的將所有的情感全部壓製或抹除。

就像一台冰冷的死物一樣，為了某個目的，一絲不苟的運轉著。

餘琛靜靜地看著他，似乎想要從對方的表情看出什來。

但很可惜的是，什都沒有。

那張臉上，隻有一如既往的空洞和平靜。

一就像心魔黃鐲絲毫沒有意識到，他的提議對於餘琛而言究竟是多荒唐和愚蠢。

讓表麵上平靜無比的餘琛，心頭已經升起一股恐怖的邪火。

“我試圖從你的眼中看出嘲笑，譏諷，戲弄……”

餘琛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我希望你先前的提議，隻是對我的戲耍。但很可惜的是，你是認真的，你並不覺得你的提議有任何的問題。”

心魔黃鐲點頭：“正是如此。”

然後，在他的目光中，罕見的顯露出一絲疑惑的神色一一雖然餘琛表麵平靜，但心魔黃鐲卻能夠一眼看得出來，對方的平靜背後的憤怒，就像是那看似風平浪靜的海麵之下湧動的暗流一樣。

他，感到不解。

“我說了什冒犯的話嗎？”

心魔黃鐲繼續開口道：

“如果有的話，希望你可以指出來，我可以改正，隻要在不影響我們交易和合作的情況下，你可以指出一切。”

一好說話到了極點。

完全就不像是太初背後真正的幕後黑手。

但同樣也詭異到了極點。

平靜冷漠地提出那樣詭異的建議。

“你所謂的交易與合作，本身就是最大的問題。”餘琛抬起眼簾，聲音冷硬地像是鐵一樣。“嗯？”

心魔黃鐲再次感到不解，“為什呢？你應該能夠明白，或者說你應該能夠看得出來，我未曾欺騙你，我所說的一切，句句屬實，我所做的承諾，絕不會食言。”

餘琛當然相信這一點，相信他沒有說謊和畫大餅一一黃鐲要用三界所有生靈的生命代償，助他度過這一次的“腐朽”之劫。然後承諾餘琛在他稍微恢複一些以後，將重新創造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三界。但……

這他娘的……

一不就相當於一個人平靜而從容地站在你的麵前，告訴你，我要把你爹娘都殺了，你不要阻止，因為我會再給你找一對一模一樣的夫妻重新作你的爹娘嗎？

毀滅三界的所有生命作為代償？

虞幼魚，鎮元子，張百忍……包括餘琛的所有親朋故友，然後再重新創造擁有相同記憶的他們，作為補償？

開什玩笑？

那他們算什？

泥土？

石頭？

還是割了一茬又一茬的韭菜？

不，他們是人。

活生生的人。

死去以後，哪怕再出現一個擁有同樣肉體，同樣記憶，同樣習慣的替代品。

也不再是他們。

隻是可悲的替代品而已。

這種做法，無論是對於他們本身而言，還是對於替代品而言。

都是……侮辱。

“黃鐲，你究竟是要有多自大，才能提出這種……惡心的提議？”

那一瞬間，餘琛站起身來，恐怖浩蕩的氣息瞬間爆發！

“我不理解。”心魔黃鐲第一次操控這個囚犯的身體退了兩步，攤了攤手，就像是在模仿人類的動作那樣，感到困惑和無奈。

“對於你而言，這個世界誕生的生命究竟是什？”餘琛冷漠反問。

“我的一部分。”幾乎沒有任何的遲疑，心魔黃鐲脫口而出：“如果我是一個人，那他們就是我的頭發，指甲，皮膚，……都是我的一部分。

所以，我認為如果為了我的存在能夠延續下去，剪下頭發，絞斷指甲，刮去皮屑，這並沒有什問題。“所以，我們不一樣。”餘琛冰冷地凝望著他，“我也是世界本身，但對我而言，他們既是我的一部分，也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沒有誰，應該為了誰去犧牲，哪怕是創造主。”

“你還年輕。”心魔黃鐲搖了搖頭，開口道：“你還不夠成熟，你還不夠正確，等到再過去無數的歲月，你將長大，你將和我一樣，明白所有一切的意義。”

“所以我最討厭你這種老氣秋橫的家夥，愚蠢又頑固。”餘琛的聲音冷硬如鐵，“回去吧，準備戰爭。”

“你總有一天會明白，我是正確的，除了我和你本身以外，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總有一天，你會……變成我。”心魔黃鐲就像是那固執的老頭一樣，仍然試圖勸說。

“我不會。”餘琛斬釘截鐵。

“那是因為你沒有經曆過，沒有感受過，那股腐朽和威脅。”

“誰說沒有？”

那一瞬間，心魔黃鐲第一次怔住。

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經曆過……腐朽？你感受過……那股侵蝕？”

他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為什沒有？”

餘琛開口道。

“親眼來看吧，竟敢隻是一縷投影，但隻要我願意的話，你還是能夠看到吧，我所經曆的一切。看完以後，就滾回去，準備戰爭！”

話音落下之時，一幅幅畫麵浮現在二人之間，正是當初餘琛在見到真正的心魔黃鐲之時，所看到和經曆的一切。

從那一重重的幻境開始，抽絲剝繭，讓原本清醒的餘琛墜入了真正的夢境當中。

他在夢，自認為已擺脫夢境，自認為一切都是真實，看到了千千萬萬年後的新世界，看到了腐朽和凋零的到來。

然後，就在心魔黃鐲滿心期待地想要看到餘琛走上和他一樣的路的時候。

戛然而止。

一畫麵的最後，定格在餘琛自盡的那一瞬間。

為了新世界的所有生靈，他選擇了自我了斷，讓心魔徹底隨著自己一起消失。

看完所有的一切以後，心魔黃鐲沉默了良久。

“你錯了，你走上了錯的路。”

“時空亂海中的世界，隻有你我，憑什就不是你錯了？”

“我不可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