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往篝火中添了一把幹柴,把人偶拉到了身前。
“傳聞說你能揮手召來火海,原來也要自己燒柴。”
裴液笑笑:“嗯。什都揮手便成,心總感覺不好。”
“有什不好?”鹿俞闕好奇。
“嗯……也不知曉。興許覺得不太像人吧。”
鹿俞闕偏偏頭,不知聽沒聽懂,她抱成一團,裹著鬥篷,西北的天對她還是有些寒冷,裴液端詳著人偶,她一言不發地看著。
“你弄清它的靈玄回路了嗎?”裴液展開,低頭。
“沒有。”黑貓道,“太繁密精細了。一天來我勉強用螭火線全摹畫了一遍,但七成的地方都不知是用來做什。”
裴液不是頭一回觀察這隻人偶,那張柔美女子的臉已經消去了,化為一張白麵,它一直“活著”,一雙精細的眼睛四方轉來轉去,總是抵達人所不能及的角度。
它顯然是倚仗靈玄行動的,初次碰麵時,小貓就是用螭火線深入其體內,截斷了其絕大部分的靈玄流轉直到現在,這具人偶都是小貓牽著的。
“連你都不知道。”
“不知曉。但其實我覺得可以推測出來一一它就是完完全全按照“人’而來的。”黑貓道,“那些我不能理解的繁密牽連之處,應當都是為了模仿人之器官。”
“天下競有這樣又鬼又神的造物。”裴液瞧著它。
“我覺得,當今天下未必有能造出的人。養意樓也不在西邊。”黑貓道。
一人一貓正交流著,上空鳴叫一聲,一隻鳥兒忽然飛落下來,輕快得簡直像一道影子。
裴液抬起手,它落在了裴液腕上,乖巧地抬起左腳,裴液打開上麵的信筒,取出來一卷小箋。鳥兒親昵地啄了啄他的手腕,裴液輕輕撓撓它的脖頸,喂了一粒小小的水玉給它。
這鳥兒通體碧玉,體如流風,爪喙如金玉雕成,左腳上箍著一枚細小的環,若細看應有“鶴字乙一”四個小字。
仙人台最好的魂鳥之一,名為【水國美人】,有一雙極美極靈動的眼,豢養之人交付裴液時堪稱依依不舍,交代說這鳥兒脾氣大,須得好好侍養,三五年後便可熟悉。
但用了二十天裴液就養好了,從籠子出來,黏人得很。
這鳥兒飛得極快,耐力也足,一天之內能來去千,裴液漸漸把通信重任都交給了它。
“石簪雪的回信嗎?”黑貓道。
“嗯。”
一人一貓的交流多是在心神境的,但魂鳥似乎有所察覺,飛到了裴液頭頂,低頭看著懷的黑貓,清脆地嘰喳兩下,威武地展開了翅膀。
裴液知道它在幹什一一被黑貓打過之後它不敢再搶奪他的肩膀,但堅韌不屈,每次見麵必定發出自己的抗議。
黑貓懶懶抬眸看了它一眼,其鳥羽毛一縮,四顧一下,轉頭奔著小翠鳥去了。一鳥展翅嘰嘰,一鳥蹦跳喳喳,這種對話能持續很久。
裴液展開信箋。
“前番書信,簪雪已細讀。所言人偶、昆侖、南宗諸事,皆已知曉。
此人偶簪雪略有思緒,當即刻查閱典籍,但究竟如何,還是須得麵見之後方可判斷。亦勞少俠路上觀察測驗,須注意之處有二,一者,其偶是否變幻樣貌身材;二者,其偶是否能通人語。
昆侖、南宗,久懷野心,不是新事,但南宗此為確然異常。其五日前就已抵達謁天城,此時段澹生正在城中。雪蓮芽諸事,待少俠會麵詳談。
除昆侖、南宗外,青桑穀,崆峒,點蒼,大小雲山等等皆已落腳城中,群雄無首聚攏之門派越多,萬一生變,情勢越險。我等將至城中,盼君相會。”
裴液合上信箋,黑貓道:“都會。”
“那就等帶去庭州,再給她看看吧。”
裴液提筆回了一封,卷好回頭:“水果兒。”
魂鳥停下對翠鳥的欺淩,優美地飛落裴液腕上。
裴液放入信筒,摸了摸它的頭:“去吧。”
魂鳥箭一樣射入黑夜之中。
裴液轉頭又看向那依然蹦跳嘰喳的翠鳥,沉默一會兒:“你也出去飛飛行?天天光吃不幹。”翠鳥朝他抬起一雙呆滯的眼睛,撲棱一聲也飛起來了。
裴液抱著貓,仰在了石頭上。
夜色寂寂,遙遙有夜鴞之聲。
“你每天都收很多信。”鹿俞闕裹在鬥篷道。
“也沒很多,三四封吧。”
“三四封已經很多了。誰天天有那多來往。”鹿俞闕道,小心道,“嗯……麵有能說是誰的嗎?”“許你問一封吧。你想知道哪封?”
鹿俞闕想了想:“就剛剛那封。”
“天山石簪雪。”裴液道,“我來西境前就在和她通信了,很多情況一一不管是西隴的還是天山的一都是她告知我。”
“是那位【安香】玉女嗎?”
“嗯。”
“我聽說她生得最好看。”鹿俞闕觀察他。
“嗯。石姑娘人很美。”
“那你,你……”鹿俞闕抱著膝蓋,小聲道,“你和她,真的……那個啊?”
“你說得我有點兒害怕了。”
鹿俞闕埋下頭,不好意思再問。
“我和石姑娘清清白白,你記住吧,見了麵別亂扯。”
“那姬九英呢?”
“我跟姬姑娘都不熟。”
“那一”
“我不想再聽見第三個姓名了。”
“哦。”鹿俞闕閉上嘴,裹了裹鬥篷。
“你養了好多東西。”她道。
“嗯?”
“兩隻鳥兒,一隻貓。”鹿俞闕數道。
裴液想了想:“其實還有些別的,此時此地看不到而已。”
“它們是不是都有用處一一剛剛那隻就是仙人台的魂鳥吧。”
“是的。”
“那小翠鳥兒呢?”
“翠鳥能夠尋訪名劍。”
“尋訪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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