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5章 南事(下)
一晃十月了,襄陽習家池內的荷花已然枯菱許久,景致蕩然無存。
池畔有一高樓,可俯瞰囊陽左近的城池山川湖泊村落農田,端地是絕勝之地。
太子邵瑾在習家池住了差不多半個月了,終日不是批閱文書,就是查看檔籍,或與上門求見的荊州大族耆老會麵。
十月十五日,他收到了傳自交州的第一份戰報:林邑知大梁異動,遂先發製人,包圍日南郡治盧容(今越南順化),交州土兵數千人南下,戰不利,退屯壽泠水,未能解圍。
看完之後,邵瑾立刻召集長史庾亮左右司馬姚弋仲垣喜主簿盧偃記室參軍棗庸兵曹邵資六人議事,從事中郎謝安邵紀法曹參軍邵琳等人列席旁聽一一桓溫還在天水,未及趕來。
邵瑾將戰報給眾人傳閱了下,然後開了個頭,讓眾人議一議如何對付林邑王範文一一雖然不能直接插手指揮,但你不能什都不管,至少要隨時關注戰況,展開討論,乃至書信孫和,間接發揮影響力。
會議開始後,庾亮當仁不讓,躍躍欲試,
妹夫現在很少找他談論軍政大事了,還好能在外甥這找補一點。
隻見他清了清嗓子,率先說道:「此事何難?交州土兵非不能戰,而是不願戰一一」
話說一半,沒下文了。
邵瑾立刻看向舅舅,示意他繼續。
庾亮這才繼續說道:「我聞交州之兵多來自豪強,而領兵之人卻為州郡武官,如此上下相疑,
如何能戰。若授豪強官爵,令其集結家兵部曲,與範氏交兵,必不至於如此艱難。」
你別說,亮子這番話是有點道理的。
兵不識將,將不識兵的情況下,你怎打?交州土兵平時在家種地,偶爾集結操練一下,戰鬥力本就很一般,而他們又與土豪蠻酋有人身依附關係,和你朝廷官員根本不熟,被郡縣武官拉起來就去打仗,亂糟糟的,隻要前鋒稍微吃不住勁,後軍馬上就是「我軍敗了」,搞成這樣不奇怪。
但這樣是有後果的—
太子邵瑾就沒立刻答應,而是看向左司馬姚弋仲。
姚弋仲沉吟片刻,說道:「長史所言不無道理,然大軍陸續南下,尚未與賊兵接戰,就做這做那,委實不妥。不若再等等。」
邵瑾微微頜首。
「殿下,臣以為當遣使南下查問一番。」右司馬垣喜建議道。
「監軍到哪了?」邵瑾點了點頭,問道。
他對垣喜印象還是不錯的。
此人出身寒微,但為人剛直,忠貞不二,哪怕忠的是父親,但不影響邵瑾對他的欣賞。更別說垣將軍早年戰於宜陽,曾經有過肉祖衝鋒的壯舉,在軍中名聲很大,
「阮監軍應已至交趾。」垣喜說道。
監軍是太子邵瑾派過去的,名叫阮敷,一聽姓氏就知道是士族子弟,不過祖上移居汝南,算不得陳留阮氏了。
阮敷是庾亮介紹進來的,「根正苗紅」的汝穎土人,在覆田勸農使幕府內可不多見。
阮敷的職務是「參軍」,聽起來不小,但在參軍日益署曹的當下,名頭麵前不帶個前綴,顯然是沒有太多職掌的,要管理各種雜事,要就是純粹的顧問。
阮敷是後者,因此在挑選監軍的時候,就把他這個沒有任何分管任務的參軍調過去了,擔任交趾行營監軍。
「那就派一員令史數名小史南下,徑赴交趾。」邵瑾說完思考了下,又道:「但找監軍問詢即可,莫要驚擾孫使君。」
說完,看了看大家,問道:「諸君還有何策?可暢所欲言。」
表麵上是對著所有人說話,但他的目光最後停留在謝安身上,
謝安沒有遲疑,起身說道:「解圍僅一時之計,殿下掛帥此戰,當圖長治久安,以彰聖德。如此,仆有三策。」
「其一日分化瓦解。林邑國部族林立,可遣敢死辯士浮海登陸,密通其豪酋,許以財帛官爵,
誘其內叛。」
「其二日安撫軍心。命後方州縣加運糧草醫藥,防治疾病。並調撥錢糧,對傷殘死難將土予以撫恤。」
「其三日親筆慰諭。殿下可手擬《諭將士書》,言『孤與爾等同食共勞」,並遣使攜金帛勞軍「有此三策,平賊易也。」
邵瑾有些驚喜。謝安石每每言之有物,真不同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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