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愛軍敲了敲門，聽到一聲“請進”，推開。

    按照轟噠廠家要求裝修的總經理辦公室，千篇一律中，多了些女人的小點綴，比張兵在時那皮革，板材混合著香煙的味道，以及雜亂無章的擺設要清新亮麗了許多。

    掃了眼，心多少有點感慨。過往自己也有過要是自己能坐進這，要在牆上掛什畫，擺上什樣的茶台，座椅的朝向一定要衝哪的設想合規化。

    可看到辦公桌後，那個穿著灰色套裙的女人，吳愛軍知道這個想法，可能隻是個想法。

    “嶽總。”

    “坐。”

    “有事兒？”吳愛軍坐到桌前，理了理領帶。

    “那個車展的獎勵，你和文總溝通了？”

    “溝通啥，吵架還差不多。”

    “你應該先給我說一聲。”嶽靚合上文件夾，“這次雖說文總答應發一半，但是很不高興，覺得你是在拿銷售指標頂他。”

    “是吧，行，以後肯定先和你匯報。”吳愛軍笑笑，“就這事兒？”

    “還有其他的。”

    “你說。”

    “三個新來的人怎樣？”

    “不挺好？學的認真，做事勤快，上手也比較快，現在基本上能夠不用輔導來接單，除了一些銷售技巧和專業知識，比如貸款保險上麵還有點欠缺，其他都挺順利，比過往的幾個要強的多，最起碼說啥聽啥。”

    “比較一下呢？”

    “你什意思？”

    “就讓你排個順序。”

    吳愛軍盯著嶽靚，精致的妝容，暈染過渡自然，腮紅口紅眼影，搭配出來一張讓男人看了無不心動的臉，可心卻警惕起來，這麵不是有坑？

    斟酌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最好的是李樂，從業績上就能看出來，刨去小蝶那兩單算是幫忙的，從進公司到現在，已經銷售了七台車，快趕上老人了，要是在積累積累經驗和客戶資源，再出一個姚小蝶不成問題。”

    “還有，李樂這人怎樣，你也接觸過。你覺得呢？”

    “其他兩個呢？”

    聽到嶽靚不接招，吳愛軍職場老江湖的經驗告訴自己，這要出蛾子。

    “其他兩個，祝況年輕，做事上還有些天真，待人接物上還得再曆練，銷售技巧上有些循規蹈矩，不如李樂靈活，但是人肯幹，賣力，學的最認真，要是能幹下去，不一定能成小蝶或者李樂那樣的銷冠，但是最起碼，接單銷售的主力是可以的。”

    “我怎感覺像是在說當年的你？”

    “我？我比他機靈。”

    “沒覺得。”

    吳愛軍換了個坐姿，“這學習也好，工作也好，總有有天賦的，稍微使點勁兒，就能甩人老遠。可也有踏踏實實的，一步一步往前的，你說是吧。”

    “是吧。”嶽靚點點頭，“還一個呢？”

    “那個苑嬌嬌，我還說啥？車間主任的麵子，總得給不是？”

    “有時候，也不一定。”

    吳愛軍這時候才覺得咂摸出點味兒來，眉頭一緊。

    “還有幾天滿試用期？”

    “一個月，這算，還有個三四天。”

    “你準備怎辦？”

    “銷售人手少，現在還有倆已經提出離職的，我得補充人，三個，都留下。還有，過幾天十一車展，年底衝量，再加上明年文總不是說要衝A級店，銷售人員數量你得達到標準。”

    “人可以繼續招，讓蔣主管發信息，發廣告，但是，三個人都留下，是不是有點多了？”

    “你，什意思？”

    “你看，李樂，就算了吧。”

    “什玩意兒？”

    “李樂，辭了吧。”

    “嶽靚，你這.....”吳愛軍一挺身，湊到桌前，“最好的一個，不留？”

    “.....”

    “理由呢？”

    “和公司文化不匹配。”

    “哈，一個賣車的銷售公司，有個狗屁的文化？你還不如說是李樂個兒太高，擋了光呢。”吳愛軍拉了拉椅子，“別糊弄人，實話是什？”

    “是，文總的意思。”

    “文總？”

    “對。”

    吳愛軍琢磨琢磨，又盯著嶽靚，“你能....”

    嶽靚搖搖頭。

    辦公室沉默了好一會兒，吳愛軍長歎口氣，“明白了。”

    “不行，我去說？”

    “算了吧，這事兒，輪不到你，你好好在樓上看風景吧。”

    吳愛軍一退椅子，“滋啦”一聲，起身道，“我知道以後招什樣的人了。”

    “老吳，老吳！”

    瞧見吳愛軍關上門，頭也不回的出了辦公室，嶽靚起身，又坐下，抓起桌上的筆，攥在手心，擰著。剛才，在吳愛軍的眼神，嶽靚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厭惡。

    。。。。。。

    下了樓，坐到的自己的辦公室，吳愛軍拉開抽屜，翻出盒大貢，捏出一根點上，往後一靠，一條腿耷拉著，一個膝蓋頂著桌子，叼起煙卷，一口一口的嘬著，沒一會兒，不大的辦公室，煙霧繚繞。

    抽著抽著，吳愛軍開始琢磨起李樂來，這人，帥先不提，眼色，腿腳，動手能力，還有說話辦事的能力，自己幹了這多年的銷售，連顧客加自己人，不說過萬，也有三五千，碰見過得，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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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那種一說話，就不自覺想和他多聊會兒的感覺，更是少有，這就叫情商？還有身上的氣質，如果不是覺得過於玄乎，吳愛軍都覺得這是哪家的大少爺來體驗生活來了。

    一家公司，要是能碰到這樣的人來幹銷售，都是燒了高香了，還有往外推的？

    艸nmlgb的，這文大人，心眼兒特還沒個針尖兒大，狗日的。

    再琢磨琢磨，多年的職場混跡經驗和察言觀色，以及那種說不清的直覺，讓吳愛軍覺得嶽靚的表情，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掩飾，這是，後麵，放到自己身上了？

    “誒呦，吳經理，你這，放毒呢？”

    “啊，小蝶啊，來來來，坐。”

    “你先把門開開吧，這一屋子的味兒。”

    “，掐了，這就掐了。”抓起桌上的茶杯，捏著煙頭，勾過垃圾桶，把水滴在上麵，滅了火星。

    扔掉煙頭，擦擦手，“這行了吧。”

    “你還是少抽點吧。”姚小蝶微微一笑。

    “坐吧。”

    “不坐，那邊還有顧客看車，李樂給介紹著呢，有事兒快說，沒事兒，我去接待顧客了，別耽誤我掙錢。”

    “你還是坐吧。”

    “哦。”姚小蝶眨眨眼，看到吳愛軍的臉色，生起不好的預感，點點頭，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我剛從嶽總那過來，有個事給你說一聲，李樂......”

    “得？”“！”

    姚小蝶一拍桌子站起來，“這還是想幹嘛？”

    “不行，我去找嶽總去，我去說，這不是欺負人？”

    說完，就要走人，吳愛軍趕緊攔住，跟拽進了屋，一關門，低聲道，“行了行了，這是文老板的意思，你找她也沒用。”

    “文老板，和李樂牽扯什，一個大老板，和一個試用期員工，掛的上？”

    看到姚小蝶臉都紅了，吳愛軍歎口氣，把人又摁到沙發上。

    “我還得去找嶽靚，她不是枕頭風？吹吹，人得給我留下來。”

    “小蝶，你還沒明白？”

    “......”

    “說什枕頭風，你琢磨，你細琢磨。”

    “......”

    姚小蝶咬著嘴唇，轉頭看向玻璃門外，把顧客逗得哈哈直笑，被拍著胳膊的李樂，高壯，男模一般撐得襯衫鼓鼓的身材，還有那張任誰見了都得多看兩眼的一張臉，慢慢明白過來。

    “這文大人，真雞兒.....”

    “行了，說這些，沒用的。哎，我也草啊。”

    “那，咋辦？”

    “還能咋辦？”

    “你說。”

    “要不，這樣吧，等下班，我請客，去平家老店？”

    “也，也行。”姚小蝶，點點頭，“別在這說了，鬼地方，真得意思。”

    。。。。。。

    下了班，李樂蹬著自行車，載著姚小蝶騎到鄰中心附近的一條小巷。

    “姚師父，有誰啊，你這神神秘秘的。”

    “請你吃飯，還有誰？”

    “誒，咱倆差輩分了啊。”

    “你這嘴，討厭，就那，平家老店，車停那。”

    “好。”

    李樂緊蹬兩下，自行車滑到老店門口，鎖車時候瞧了眼門麵，地方不大，典型的江南小菜館，這時候天還沒黑，隻有三五個人占了兩張方桌，聊著天，等著上菜。

    跟著姚小蝶進去，穿過一個鍋勺叮當，爐火呼呼的廚房，進了麵的一間小屋。

    一推，就瞧見正肘著桌麵，抽著煙，眯縫著眼的吳愛軍。

    “喲，吳經理，今天神秘嘉賓，是你啊？”

    “來了啊，來。”吳愛軍瞧見李樂，煙頭一丟，來過一把椅子，招呼著。

    “哎，您別這客氣，這可當不得。”李樂笑道。

    “哎呀，下了班了，就是朋友，哪那道道。”吳愛軍擺擺手，又看姚小蝶，“小蝶，你過這邊來，今天就咱們仨，留個菜口。”

    “誒。”

    三人坐下，上菜，倒酒，李樂一邊應付著，心思已經跑了幾個馬拉鬆。

    啤酒一杯下肚，夾了幾口菜，吳愛軍湊來問道，“李樂，我記得，你住蓮香新村？”

    “對，吳經理熟悉？”

    “熟悉，能不熟，斜塘沒拆之前，我就住那，也是租的房子，不過是民宅。”

    “喲，那你是老蘇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