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村兒在這有多久了？”賈鈺一邊診斷治療，一邊問道。

    “哎呀，這可不好說，”長說著回憶了起來，“咱們這些人在通州這地界討生活，恐怕要從唐朝開始算起。村也沒個記錄，那老遠的事兒，傳著傳著都模糊了。”老長這樣說著。

    北靜王一聽唐朝就大感興趣，問道：“老人家，您說自唐以來哪個朝代百姓的日子過得最好？”

    “老輩兒都這說，王朝末年之後、新朝剛剛建立那會子，日子最好過。

    好日子也就是新朝建立前後那一二十年吧。

    新朝建立久了，官家就說是盛世天下，這會子那是各種官吏數不勝數，你撈一把、我啃一口，百姓苦哇。

    等這朝代不行了，苛捐雜稅就多如牛毛，到處抓壯丁，百姓就更苦了。

    哎，能活著就是嘴大的福分。”

    北靜王哀歎一聲：“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興者，烈火油烹，亡者，油盡燈枯。”

    賈鈺讚歎道：“說到要害上了，烈火油烹的興，後果自然是耗盡人口、存糧等所有的儲備，就像一個人總是服用老陽之藥，熬得油盡燈枯了，自然就衰亡了。

    百姓過得好，就像一國的膏腴越來儲備越豐富。

    榨幹百姓的儲備，終究這個國就空虛了，衰弱了，離心離德了，這就是油盡燈枯了。”

    “可是，外敵環伺，這輩子不打，下輩子還要打，越拖敵人越強大，我輩自當挺身而出，打出個朗朗乾坤！”北靜王的二杆子精神忽然爆發起來。

    “仗是打不完的……”

    “打不完難道就不打了嗎？”北靜王怒喝道。

    “你理解錯了我的意思了，不是不打而是不停的打，常備軍力持續戰爭，不求畢其功於一役，而是不斷的拉扯。

    軍事行動要以占便宜為目的，要盡可能做到戰損比的優勢，這樣才可能做到持續作戰！

    戰爭的投入不要超出百姓承受的百分比，最好的戰爭形態是產生收益。

    敵人不可能徹底消滅，消滅了舊的還會有新的。持續消耗壓製敵人，以戰爭來消耗敵人的戰爭潛力。

    這個世界不可能靠著所謂的聖道王化來保證自己的存在，隻能靠著持續的穩定強大，這種強大不是一時的軍力強大而是後繼無力。

    想想漢孝武帝，打到最後大漢徹底消耗空虛，而敵人呢？並沒有被消滅，也不可能被消滅。

    把戰爭看成是常態，以能夠持續作戰為戰略，以能夠長期保持自身優勢為戰略。”

    賈鈺一番解說，北靖王瞬間把一直沒想清楚的問題想通了，別看他年輕，家學所在，在這方麵從小受到爺爺、父親的教導。

    “保持國力，持續作戰，有限消耗，持續打擊，戰不吃虧。好，太好了，可惜無法實現。

    武備體係的持續化運作，與儒教教義衝突太大了，根本不可能落地。

    麵對外敵儒教那一套根本不好使，必然要以兵家學說為尊，儒教怎可能容忍兵家與儒家平等存在呢？儒教怎可能容忍軍事體係徹底脫離儒教的幹預？

    孔聖不再是唯一的聖，這怎行？恐怕，天下所有的儒生、學子都會出來鬧事！”

    北靜王倒是足夠冷靜，他爺爺他爹早就看穿了儒教的真實麵目，所以曆代北靜王都是結交三教九流的才德之士，北靜王一脈是皇家抵抗儒教奴役的重要臂膀，鬧到皇帝都要被腐儒隨意教訓，這皇家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北靜王傳了三代了，這些生存智慧自然是清楚的，也知道儒教的底線在哪。

    老長聽得實在是不明白，隻知道討論的內容實在有些嚇人，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喊下一個吧。”賈鈺微笑著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