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戰返回關外之後，向薊遼總督府交差，獲得了一個較高評價。

    原因無他，他這次用於向上打點的錢，給得實在太多了。

    說實話，對上鬆江伯周進，王戰還是有一些心發怵的。原本營中慣例，是漂沒三成，王戰出於意氣之爭，一下子漂沒了五成，雖然當時看到鬆江伯府一係成員義憤填膺，讓王戰這廝感覺很爽。

    王戰好喜歡他們這種你看我不慣、卻又偏偏幹我不掉的樣子。

    但等他完成任務往回走的時候，王戰思前想後了好大一會兒，又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鬆江伯周進，被許多人評價為睚眥必報的小人，什時候這好說話了？

    已故三品威遠將軍夫人高穎，不過是說話刻薄了一點，引得周進勃然大怒，讓北平城中掀起“吾孩生母，永不為奴”的運動，許多王公貴族之家因此後宅不寧，此乃眾所皆知之事。

    甚至還有人在私底下傳說，當初北平城中發生鼠疫，三品威遠將軍馬尚從風月場所私自逃回家中，鬆江伯周進作為順天府丞、北平城中防疫工作大組副組長，對此情況完全了解，但他就是不吭聲，也沒有提醒治國公府將馬尚本人隔離起來。

    如果當初馬尚被隔離了，他照樣得死，但府中自夫人高穎以下數十口人，卻未必不能存活。高穎終究是因為她那張大嘴巴，死在鬆江伯周進這廝手了呀。

    雖然鬆江伯周進本人曾經解釋說，他當時人手有限，對於三品威遠將軍馬尚逃脫隔離一事，沒有第一時間了解，確實不知情，以至於發生了疏漏。

    但這話即便是說給誰聽，也不可能相信，也會覺得這其中疑點重重啊。

    想到這，王戰的感覺有些很不好了。驕陽當空，秋老虎還很炎熱，他卻發現自己身上涼颼颼的，竟然流出了冷汗。

    這次給周進添堵得來的好處，王戰也不敢多拿了，而是全部掏出來，送到了薊遼總督府諸位同僚、營中將校手中，這樣才能讓他心安一點。

    甚至連薊遼總督王自如本人那，王戰也親自送去了兩個各十八兩重的純金打製小綿羊。他既然已得罪了鬆江伯周進，自然要在薊遼總督王自如大人這加大投資，以便在關鍵時候，求得這位總督大人的庇護了。

    王自如也對王戰這廝很滿意。

    “你小子還不錯，很有眼力見兒。知道我房中愛妾明日十八歲，便特意送了這一對討巧的玩意兒過來，看來是用心了的。”

    王自如又說道，“你上次代表薊遼總督府，給鬆江伯周進名下的登萊水師送賀儀，這件差事辦得極好。我和鬆江伯周進雖然關係不怎樣，但也沒有頭一次，就和人家交惡的道理。這次你能順利返回，沒有鬧出什衝突，可見鬆江伯府那邊，對你還是滿意的。以後凡是有這樣的差事，都交給你來辦吧。”

    王戰連忙跪謝道，“感謝大人提拔，小人必將銘記於心。”

    因王自如還有公務要處理，又閑聊了幾句之後，王戰便提出告辭了。

    這一趟，綜合計算下來，他雖然賺得不多，但一則讓鬆江伯周進吃了一個暗虧，出了一口心中積壓已久的鳥氣，二則用多漂沒的兩成收入，拿來討得上司歡心，讓他在王自如大人心中的地位更上一層。

    總體而言，還是蠻劃算的。

    此後連續三天，王戰都在薊遼總督府後花園中吃酒。

    一般而言，王自如給府中小妾辦生日宴，都不過是一天。但這一次，因這位小妾還被郎中診斷為有喜，此乃喜上加喜之事，自然要大辦一場。

    最後一天下午，那位小妾還露麵了一次，給來訪客人們敬酒。因這位小妾屬羊，又恰好今年十八歲，對於王戰這廝送來的禮物，非常喜愛。

    她親自走到王戰身前，給他倒酒，一邊還笑道，“你的禮物我收到了，讓您費心了。我昨晚還對總督大人說道，府中的聰明人不少，但像你這般善於用心思的人，卻也不多。總督大人對你也是讚不絕口呢。”

    王戰低著頭，謙虛地說道，“不敢，不敢，這都是小人應當做的。”

    那位小妾卻吃吃一笑，“你太謙虛了，你在總督大人心中地位很高，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哦，對了，過幾日是我老娘五十大壽，我這就算是當麵邀請了，還請您一定要賞光啊。”

    王戰連忙回答道，“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啊。”

    轉眼間，囊中又有五十兩銀子沒了，王戰感覺像是吃了蒼蠅一杯，手中的酒水也有些不香了。

    不過，王戰到處送禮，也並非沒有好處。

    也許是同僚看在他上次為人大方的份上，有心替他運作，也許是總督大人王自如親口指定了人選，總而言之，從津州海港運送一批錢糧、器械和兵餉到蓬萊水城的任務，又落到了王戰頭上。

    大家都認為這是肥差，王戰也隻能到處行走，向所有認識不認識的圈內人，都當麵感謝了一番。

    這一次不比上次，規模很龐大。僅糧穀就有二十艘船專門負責裝運，還有十艘船隻負責運送鎧甲、刀矛弓箭之類，另有一艘大船負責運送兵餉，一艘大船負責巡遊護衛。

    按照營中規矩，王戰作為押送官，從接受這筆物資開始，就隻能拿到其中八成。另有兩成被誰拿走了，由誰分贓，因王戰尚未達到那個段位，他隻能隱隱約約地有一個猜測。

    而王戰則可以獲取其中的一成，作為上下打點、隨員分贓之用。

    到最後，將這批物資送到鬆江伯周進手中，就隻剩下賬麵上的七成了。

    但王戰一想到上次得罪了鬆江伯周進，害怕對方對他進行報複，雖然他和薊遼總督王自如大人的關係不錯，但人家鬆江伯周進畢竟也不好惹。

    王戰打算這次就算了，還是按照老規矩，給蓬萊送去七成物資好了。以後這個差事，誰願意接誰接，他反正不打算再接了。

    船隊在大海中航行了兩日，大約已走了一半路程，王戰眼看著遼闊而深邃的海麵，回想起當初自己差點被鬆江伯送進監獄的情景，猶然感覺一陣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