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第122章 道宮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怪誕的表哥 本章:122.第122章 道宮

    第122章 道宮

    天蒙蒙亮,節奏有致的敲門聲響起。

    薛庚伯一聽就知這是雅客,他腿腳雖不靈便卻異常敏捷,趕上前開門一看,又驚喜又慌亂。

    “顏縣尉?這早就來了,快快有請……大娘子,顏縣尉來了!”

    “與薛白約好,今日帶小女到終南山求醫。我夫婦激動難寐,來得太早了。”

    顏真卿還是初次到薛白家中作客,撫著長須入內,須臾目光便被一個木製的物件吸引了。

    “此為何物?秋千不似秋千,莫非名為‘立秋千’?”

    “踩著走路用的,可誰還嫌走得少啊?許久沒人用了。”

    “這大木框、矮木框又是何物?”

    “一個是六郎常掛上去玩,說能長高,另一個是郎君們在兩邊拋球玩的。”薛庚伯壓著聲音,賠笑道:“都是些累人的沒用物件,堂上有個搖椅才是神了,顏縣尉坐一坐吧?”

    顏真卿在搖椅上坐下,感受了一會,初時有些不安,再搖了一會,才覺有趣。

    柳湘君忙迎了出來,趁薛白還未起,領著韋芸、顏嫣往後院參觀。

    一個婢女搬來了梯子,爬上院牆,向西後院那邊揮手。

    “青嵐,快開門。”

    “來了來了,郎君昨日吩咐收拾了物件,卯時二刻出發……見過顏三小娘子。”

    顏嫣與青嵐相熟,上前見了禮,往西後院一看,亦是見了什都覺得好奇。

    “這是什?”

    “吊床,下午躺在上麵納涼,可舒服了。”

    “那個呢?”顏嫣指了指另一個掛在樹杈上的物件。

    “沙袋敵人。”青嵐道:“郎君有時會出手打它。那邊還有一個沙袋,郎君背著它蹲蹲。”

    顏嫣又跟著青嵐看她洗漱,植毛的牙刷、草藥牙粉、澡豆胰子是當世已有的,薛白院子的卻有些許不同,據青嵐說,這些都是她郎君想要改進的物件。

    ……

    薛白在睡夢中聽到了女子清脆的說話聲,還以為是青嵐。

    但他睜開眼,卻見顏嫣站在屋門口探頭探腦,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與他對視了一眼,頗為無辜。

    “阿兄你……”

    “快出去。”

    薛白連忙起來,拉過薄毯,將這小姑娘趕出去。

    他收拾停當,出了屋子。

    顏嫣正在院中與青嵐說話,轉頭見了他,笑話他道:“阿兄的‘閨房’可是不給人看的?”

    “嗯,不能進。”

    “不進就不進,有什不了起,我也是不小心才誤闖了。”

    顏嫣心卻惦記著他屋子還有許許多多未曾見過的新奇事物,且留下了或改變了她一生的深厚印象。

    待回到前院,他們便要出發。

    顏真卿還有公務在身,薛白帶著韋芸、顏嫣以及一應仆婢,與玉真公主的大隊人馬匯合後往終南山去。

    ~~

    樓觀台玉華觀距長安城有一百餘,車馬緩緩而行,要走整整一天。

    這路途對於有些人而言很辛苦,於有些人卻隻覺有趣。

    顏嫣已經許久沒有出過遠門,見什都新奇,掀開車簾看去,薛白在她的馬車邊驅馬而行。

    她探出頭,往前方看了眼,見李騰空騎著馬卻沒敢過來,不由為這不爭氣的好友搖頭歎息,心想還是得自己出手。

    “小仙阿姐,這。”

    李騰空遂驅馬過來,問道:“三娘可有不舒服,是車馬太顛了?”

    “不會啊,我們來說話吧?”

    “好。”

    李騰空忍不住偷瞥了一旁的薛白一眼,也不知該說什。

    不多時,李季蘭在大隊車馬中找到了他們的,徑直驅馬到薛白身邊。

    “見過薛郎,我無郎君高才,日夜琢磨,戲文卻隻寫了半折,猶不滿意,可請郎君過目?”

    前幾日在宴上,她看了薛白寫的半折戲文,已一口答應要為他執筆寫《西廂記》,此時卻是等不及到終南山樓觀台便想讓他看看。

    說著,李季蘭一手持韁,轉過腰肢要往身後的馬褡子拿她的卷軸。

    她騎術一般,做這動作時沒控住馬匹,身體一晃,差點要跌下馬背,薛白眼疾手快,連忙傾過去扶了她一把。

    “多謝薛郎。”

    李季蘭驚魂初定,斂眉道謝,桃腮粉臉,似是秋波流轉。

    薛白知她是真害怕而非撒嬌,未曾因此而起綺念,接過卷軸,在馬背上展開看一眼。

    “薛郎小心。”李季蘭柔聲提醒。

    李騰空在薛白的另一邊,目光卻是落在他的馬前,留意著路況。

    《西廂記》的故事很簡單,難的是文筆才情。語句要如花間美人,滿口餘香,以戲腔唱出來才能引李隆基動容。薛白讀書時背誦了其中一折戲文,還忘了大半,隻能勉強把記得的內容寫出,讓人仿那文風來寫,自是極難的。

    李季蘭之才情,確是適合做這件事的。

    開篇寫崔家寄靈柩於寺廟這一樁小事,她也能寫得花團錦簇,清麗婉約。

    但薛白認為,還能更精進。

    “季蘭子才華橫溢,唯有些許不足。”他收了卷軸,緩緩說道。

    李季蘭眼神一亮,問道:“隻有些許不足嗎?小女卻覺得遠遠不足呢。”

    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是個道士。

    “戲曲是歌與故事的結合。”薛白隨口胡謅,“但戲曲不是故事,不可如文賦般直敘,交代背景身世,當借人物來說,到時才好唱。”

    “可若讓崔鶯鶯自陳身世,閨中女子豈好說得那詳盡?”

    “也是。”薛白思量了一會,道:“那讓她阿娘來說如何?”

    “薛郎真是高見。”

    說過寫法上問題,薛白又道:“季蘭子詩才無雙,隻是這詩放在戲文,太工整了些……”

    “對,對。”李季蘭連忙點頭,“這正是小女苦思懊惱之處。”

    她興致一高,臉頰更添一抹紅暈。

    “薛郎寫曲詞,‘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真是美極了,這般長短有致,依著戲腔唱出來方有那韻味。我卻隻知寫詩,一整折下來,唱法變化太少,總是單調。”

    可惜馬背上不便撫琴,她隻好清唱了幾句。

    “我寫愁思,‘情來對鏡懶梳頭,暮雨蕭蕭庭樹秋’,唱起來遠無那‘遙望見十長亭,減了玉肌,此恨誰知’來得婉轉豐富呢……”

    薛白實則才情遠不如李季蘭,大部分時候都隻是默默聽著,漸漸明白她薄弱之處在於聽過的詞曲太少了。

    “不急,待到了終南山,我拿些詞牌給你看看,寫時自然也就放開了。”

    “真的?”李季蘭喜道:“多謝薛郎。”

    顏嫣在一旁看著,眼見李騰空如清輝冷月一般,其實就是插不上話,隻好再次出手。

    “阿兄,你是寫了新的故事嗎?卻不給我與小仙姐看。”

    “是戲曲。”薛白道,“須等排演出來了才算完成。”

    “戲曲是什?”

    薛白與李季蘭大概說了,顏嫣隻覺是婆婆**情愛故事,興致大減,嘟囔道:“可我還是更喜歡看猴子取經……小仙姐,呢?”

    李騰空被問得慌亂了片刻,連忙穩固道心。

    雖然,薛白與季蘭子因這戲曲走得有些近了,可她總覺得這《西廂記》是他依著與她的故事來寫的,彼此愛慕,為家人所阻。

    可惜,故事說張生中了狀元便能終成眷侶,而實際上兩人之間的阻隔卻比張生與崔鶯鶯還要大得多。

    真如他戲文寫的,此恨誰知?

    “小仙姐?”

    “啊?哦,貧道看來,都差不多。”

    顏嫣最了解薛白了,道:“阿兄才不管我們喜歡哪個故事呢,我看他定是又想向聖人獻寶,官迷一個。”

    “就是,上進鬼。”

    氣氛這才輕快起來,幾個小娘子們聚在一起,膽子大了不少,平時不敢調侃薛白的話此時你一句我一句地說。

    ~~

    一大早出發,直到夜幕深沉,隊伍才抵達樓觀台。

    雖是在夜色當中,薛白還是能看出這道宮占地極為廣闊,乃是占據終南山北麓群峰的一大片宮觀群。

    中心宮殿乃是宗聖宮,玉真公主住的玉華觀已不算偏,離宗聖宮還有七山路,可見這片道宮之大。

    玉華觀也稱為“玉真公主別館”,修建得恢宏大氣,且與周邊景色相融,典雅自然。

    夜風吹來,帶來長安城所沒有的清涼之感,十分舒服。

    眾人繞過正殿,玉真公主與女冠們自有居處,薛白與顏家人則被領進一座獨門獨院的客院。

    “請。”

    引路的老婆婆年歲頗高,腿腳卻很利索。

    走進客院大堂,懸掛在堂中的竹簾引起了薛白的注意。

    因其中有幾片簾子上題了詩。

    薛白提著燈籠看了,簾上的書法不同於顏體的端方,大開大合,參差跌宕,儀態萬千,盡顯灑脫。

    他先念了詩名。

    “《玉真公主別館苦雨贈衛尉張卿》,這是?”

    老婆婆想了想,嘀咕道:“當年那小子叫什來著?自稱名氣很大。哦,李白,在這住過一段時間。”

    說著,她不滿地抱怨道:“亂寫亂畫,公主也不讓換了這竹簾。”

    薛白雖猜到了,依舊震撼,又問道:“敢問這衛尉張卿是?”

    “可能是寧親公主的駙馬張吧,當時他常來看望李白,飲酒,酒壇子丟得到處都是……”

    穿過堂院,分了屋子,顏家母女一屋,薛白與青嵐一屋,各自住下。

    一夜無話。

    次日,薛白早早便起來,站在玉華觀的高台上眺望遠處,隻見千峰聳翠,樓台相疊,綠樹青竹掩映著道家的重重宮觀,景色秀麗。

    夏日炎熱,山林中卻很清涼。

    他深吸了一口終南山中的清新空氣,舒展雙臂,打了一套太極。

    不知何時,一名仙風道骨的中年道士也走到了石台,站在那默默看著他。

    薛白一套動作收尾,見了這道人,當即行禮道:“可是啟玄真人當麵?”

    “你便是那名噪長安的薛白了?”

    “晚輩正是。”

    “貧道看你能打出這般拳法,當有慧根,可願隨貧道修行?”

    “晚輩俗事未了,凡心太重,還是更喜歡在紅塵中打滾,可惜辜負道長一番美意了。”

    薛白很禮貌地拒絕了,忽然想到,倘若真成了啟玄真人的徒弟,那與李騰空可就是師兄妹了。

    於是,近來常聽到的一個詞莫名躍入腦海。

    ——道侶。

    他連忙揮散這念頭,暗自警惕自己近來越來越經不住小姑娘的考驗了。

    “凡心是太重,還算有自知之明。”

    啟玄子王冰深深看了薛白一眼,搖了搖頭,歎道:“你要為何人看病?且帶貧道去看看罷了。”

    “多謝真人。”

    看診時,薛白一直觀察著王冰的神色,見他沒有顯出為難或凝重之色,暗暗鬆一口氣。

    卻見王冰招過李騰空,帶著些考較意味詢問了幾句。

    “心府血氣不足,得長年調理,騰空子的方子頗對症,略作調整即可,丹參舒心丸與黃補血湯先每日吃著,這陣子老夫再教你們一套吐納養氣的功夫,增心肺氣血運行,如此調理幾年再看……”

    ~~

    山中清淨,其後幾日都過得舒坦愜意。

    薛白每日清晨陪著顏嫣跟著王冰學吐納養氣之法,練體養生;之後與王冰、玉真公主品茶談天;下午先忙一會學業,再與李季蘭、李騰空討論文學戲劇;有時會聊到入夜,有時則一起喝杯小酒,玩玩行酒令。

    在當世能這般活,大概也算是神仙日子了。

    薛白卻知,玉真公主邀自己入山必不會這般簡單。

    果然,到了六月末,她便發出了邀請。

    “中元節祭祖,要拜祭老君,聖人也許會來,醮法需提前準備,貧道明日便去宗聖宮,薛郎可一道去?”

    薛白早有準備,且已猜到了誰想要見自己。

    玉真公主是聖人的妹妹,若與子侄一輩來往,肯定不會與李十八娘這種年輕的玩到一起,自是李大郎、李二郎、李四娘這樣的年歲的與她交情更好些。

    大郎毀了容,二郎已死,四娘被幽禁,正是最慘的幾個。

    想必玉真公主能這般坦然相邀,因隻是衝著交情,而非利益。

    薛白遂也不點破,從容應道:“自當隨無上真人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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