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安吉爾來到了克萊恩家。

    當然，這次是以公開身份，坐馬車前來拜訪的，畢竟兩人不能總是半夜偷偷躲在臥室之中，正式場合則幾乎沒有接觸。

    那樣會顯得我真被赫溫·蘭比斯“催眠”，不知不覺遠離了道恩·唐泰斯……她一邊在心中腹誹著那位已經死亡，卻因為消息被“隱秘”而無人知曉的“操縱師”，一邊被熱情的女仆引至二樓朝南擁有大片落地窗的會客室，見到了穿著正裝，打理的一絲不苟的道恩·唐泰斯。

    自從他用自己的秘偶當貼身男仆後，穿衣、整理儀容這種事等同於是他自己在做，但外人卻認為是位貼心的男仆在幫忙……看著侍立在克萊恩身後的“贏家”恩尤尼，安吉爾越發覺得“秘偶大師”的扮演極其容易出現精神分裂，讓自己認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好在克萊恩已經度過了這個階段，他熟練地讓恩尤尼把其他仆人請離會客室，“地獄上將”拉斐爾則在門邊護衛，房間內僅僅留下了他們兩人。

    “你的新秘偶呢？”

    安吉爾四處望了望，沒有發現在昨天被克萊恩擊敗，並操控靈體之線、成為秘偶的丘納斯·科爾格。

    “在臥室，我暫時還沒想好怎讓他完美融入我的生活圈，恐怕隻能當成‘隱身’的秘偶使用了……等阿安娜女士那邊的事情解決，再給他安排新的身份。”

    克萊恩解釋著，神情有些疲憊。

    這當然不是在為怎處置新秘偶而煩惱，讓他身心俱疲的是昨天夜安吉爾將那個青銅十字架獻祭給“愚者”後，他前往灰霧之上所做的一切。

    首先，通過占卜，克萊恩確認了安吉爾對這件可以稱得上是“封印物”的物品的描述並沒有錯漏，它確實是“太陽”途徑的“無暗者”非凡特性形成的，但來源卻讓他無比驚訝。

    那是由在神戰中隕落的“遠古太陽神”的一滴神血形成的！

    於此同時，他也在占卜之中見到了這位同時被稱作“白銀城造物主”的存在第一次出現在世界上的畫麵，他外觀就是名普通的人類，甚至與克萊恩曾見過的白種人差不多，還佩戴著與“地球”上類似的十字架，根據年代猜測，那極有可能是這個世界上的第一枚十字架。

    加上他從那棟奇怪建築中走出後，環顧四周，微笑著說出“要有光”這句極具宗教意味的話，克萊恩可以確認，對方也是和自己一樣的“穿越者”。

    這年頭也差得太多了吧……我和羅塞爾差了大約200年，但和“遠古太陽神”相隔兩千年都不止，或許有四千年以上，而且和我們不同，祂一開始就獲得了相當大的力量，這才有了之後擊殺各種非人類的古神，接受諸位天使之王侍奉的曆史，是因為穿越到那棟建築中，獲得了許多好處嗎……祂到底是光繭中的第三個人，還是以其他方式穿越的？從祂還是人類時的外表來看，莫非是傳說中的“肉身穿越”？

    克萊恩腦中的思緒越來越亂，最終停留在遭受背叛，被風天使、純白天使和智慧天使分食前大喊出的“詭秘”二字上。

    最重要的是，在喊出這句話時，那位“遠古太陽神”目光上移，似乎穿越了灰霧，看向了幾千年後的克萊恩。

    就像我占卜安吉爾遭受亞當影響的場景時，那位天使之王預判似地看向天空一樣……該說不愧是父子嗎，連這種惡劣行為都有其相似性……克萊恩嘀咕著，目光重新聚焦在麵前的安吉爾身上。

    今天這位“不老”魔女穿了一身蕾絲花邊的連衣裙，散發出剛成年的少女的青春氣息，她沒有佩戴首飾，但露在裙擺外的小腿已經足夠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克萊恩自然也不例外。

    唔……可樂，對了，可樂，既然那位遠古太陽神大概率是以其他方法穿越的，那第三位光繭中的“室友”在貝克蘭德賣知識賺取第一桶金的可能性很大，希望他也是國人，懂我的那些網絡爛梗，否則一時間還不好對上暗號……

    好不容易把思緒從白皙且沒有一絲贅肉的腿上挪開，克萊恩把差點要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

    他準備等到下午塔羅會時，再以“愚者”的身份提醒安吉爾注意亞當的問題，以免在現實中提起這位天使之王，被祂覺察。

    但祂說不定早就再次關注起我們了，那件“無暗十字”既然是遠古太陽神的血液形成，就不太可能落入第四紀尾聲才崛起的魯恩王室手中，極大概率被祂的兒子亞當獲得，如今通過斯特福德子爵落入安吉爾手中，到底是祂的安排，還是某種意外……不，一位“觀眾”途徑的天使之王，所做的任何事都有深意，這意味著祂很可能深度參與了喬治三世的謀劃，甚至知曉了我們的行動，才設計讓斯特福德拿著它出現，將這件物品送到了我們手上。

    祂真正的目標恐怕是遠古太陽神所說的“詭秘”，或許是指我這個假冒的“愚者”，或許是指灰霧空間原本的、真正的主人……還有一種可能，祂認為我和祂的父親來自於同一個世界，想以此做出試探，順便警告我們，不要繼續參與這件事……祂知道我就是“愚者”的話，阿蒙為何不知道，為什沒有直接來找我？因為我在貝克蘭德？

    而且，祂對安吉爾的關注也出乎意料地多，在拜亞姆，在拜朗，現在又回到了這……

    看著一臉疑惑望向自己的安吉爾，克萊恩不禁歎了口氣。

    突然，安吉爾神色一變，目光轉向側麵，克萊恩內心有所明悟，跟著望去，注意到會客室中出現了一道逐漸勾勒出輪廓的人影。

    那是昨天傍晚得到丘納斯腦中的情報後馬不停蹄離開的“隱秘之仆”阿安娜。

    不等兩人起身行禮，這位黑夜教會的地上天使就開口說道：

    “昨晚我與三大教會的大主教進入了那座遺跡，並沒有找到特別的事物。

    “通過丘納斯·科爾格的方法，我們進入了傳送門，來到了遺跡內部，並在其中見到了格羅夫·奧古斯都。他表現的有一定慌張，但並非那種被看破巨大秘密的驚恐，他解釋王室發現這座遺跡後，因為想要獨吞，不願與教會分享，因此與‘魔女教派’有了一定的合作，搜集人口挖掘遺跡，舉行儀式以求打開深處的陵寢。”

    這和赫溫、卡特琳娜和丘納斯所說的不一樣啊……安吉爾眉頭蹙起，有些疑惑地問道：

    “儀式有問題嗎？是需要大量生命的獻祭儀式，還是和‘黑皇帝’的晉升有關？”

    “都不是，”阿安娜輕輕搖頭，表情依然淡漠地回答，“我們在格羅夫的引導下深入遺跡，檢查了儀式，麵有大量活著的民眾在準備儀式，這並不涉及損傷健康甚至生命的獻祭，內部也不是新建的陵寢模樣……一切就像他所說，隻是個常規的挖掘計劃。”

    “大霧霾呢？這點可以確認是王室主導的吧？”

    克萊恩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格羅夫親王把一切推到了‘魔女教派’頭上，聲稱是她們勾結死去的埃德薩克，想竊取王國的頂層權力，在失敗後製造了大霧霾作為報複，這之後，卡特琳娜曾找過他們試圖複合，但被拒絕了，丘納斯能在遺跡看到魔女教派成員正是因為這一點。”

    “心理煉金會？”

    安吉爾不甘心地追問道。

    “赫溫·蘭比斯是王室顧問，他們知道對方是‘操縱師’，借助他的力量讓挖掘遺跡的事不外泄，但除此之外，格羅夫不承認與‘心理煉金會’有其他的接觸。”

    阿安娜平靜地回答道。

    這就完全把自己摘出去了……格羅夫親王的很多說辭都有漏洞，但基於教會無法對王室成員用強的前提，這些大主教，甚至“隱秘之仆”居然拿喬治三世沒有其他辦法了……

    畢竟王室也有天使，也有“0”級封印物，而且占據絕對的民意，三大教會與其正麵起衝突，未必能占到優勢。

    當然，加上三位真神的話結果自然不同，任何一位真神如果表現出反對的意思，哪怕是王室的天使也隻能交出喬治三世尋求和平，但祂們恰巧沒有反對……單以教會的力量，如果沒有切實的證據，是沒法拿王室怎樣的。

    喬治三世和支持他的王室成員可以說是吃準了這一點，才在這個時機籌備“黑皇帝”的登神儀式。

    如果有證據……

    克萊恩突然抬起頭，急切地問道：

    “整個行動‘隱秘’嗎？”

    阿安娜毫不猶豫地點頭回答：

    “都處在我的力量之下……包括現在。”

    “這就意味著占卜和預言不會有效……那有沒有這一種可能，”克萊恩深吸一口氣，音調放低，仿佛擔心被誰聽到一般說道，“你們的行動在內部有人泄密，導致他們提前做好了準備？”

    “三位大主教在行動前才知道具體的目的地，就算有辦法發出信息，一整座遺跡也無法及時偽裝成無害的模樣。”

    阿安娜顯然知道克萊恩意有所指，立即解釋道。

    “但‘空想’可以，”克萊恩如同進攻一般急促地補充道，像是麵對某個可怕的敵人，以至於緊張的情緒都難以壓抑，“我想您應該能憑借這個詞聯想到某條途徑，而那條途徑頂端的存在，或許與‘心理煉金會’有關，與喬治三世的謀劃有關！”

    他不敢直接說出“空想天使”亞當的名字，隻能語焉不詳地解釋著。

    好在阿安娜身為教會的天使，必然能閱覽內部的所有典籍，甚至不時聆聽女神的教誨和指示，聽到“空想”一詞後表情有所變化，接住了克萊恩的暗示。

    一旁的安吉爾也立即根據這個詞想到了那位恐怖的天使之王，想到了大海上突然消失的無名小島，以及那聲包含著某種情緒的歎息。

    如果祂出手，確實可能在短時間內營造出一座就連天使都看不出問題的遺跡，更何況王室或許早有預案，這座“空想遺跡”都不需要臨時準備，而是早就等著事情敗露的那天，用於和教會解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