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帝國最後的電磁波化為斷斷續續的噪音，我和族長一行人踏著從未踏足的星空航線前往下一個適居星球。
1.
癱倒在重力椅上，我的鼻血飆出。
突如其來的逃離是否意味著「拯救計劃」的失敗？
星際跳躍的新技術還不適配特地藍斯號的硬件，如果能夠再等一個月就好了……
我醒來的時候，飛船倉站滿了科研人員。
作為坎達文明最後的三百多人，我們天生帶著傳遞文明火種的任務。
此刻族長揮舞著權利的權杖，在人群中間用力的演講著……
他那神聖、優雅、冷靜的一個人，滿頭大汗、手足無措的訴說著「種子計劃」的可行性，似乎在竭力證明他仍舊能夠很好的領導坎達文明。
很幸運，星際跳躍技術在坎達文明的最後五年被開發出來。
也正好免於「內燃組織」之手。
坎達文明的強盛轟然倒塌在擴張的路上，實在是可惜極了。
族長卻說。
「坎達文明之所以在阿爾法星係舉世無雙，那完全在於坎達星人對於文明發展的橫衝直撞、永不回頭！」
2.
星際跳躍消耗了特地藍斯號幾乎所有的能量。
但索性我們在一處位於宇宙左懸臂某處類坎達星球找到了落腳點。
等離子振蕩冷凍箱紛紛打開，我和幾位族人率先身著抗輻射服走出了飛船。
我們落在了一處濃密的森林處。
「利爾，這的氧氣濃度比坎達星球高了半個點，輻射強度也很小，我想我們找到了坎達文明的起點……」
「傑斯，你看前麵。」
不等傑斯高興，一個仿人機器人卻還是發現了我和傑斯。
與曾經入侵星係原居民不同待遇的我們，意外的沒有遭受到粒子射擊，而是被當成了貴客一般帶回了它的城市。
即便是被捆綁著，我們還是被當成了神一般，被無數的機器人圍堵在一起。
它們用粗糙電子音帶發出的嘎啦嘎啦聲興奮的交流著。
直到一個名叫「青銅」的機器領袖出現，我們才明白一切。
「這個叫做羅伯特星球的文明是由一群機器人建立起來的，他們之間依賴一種高級的甚至於遠超坎達技術的人工智能生存和發展。」
「他們在實驗室幾乎攀登到了星係文明的巔峰，卻始終未曾將科技帶出實驗室。」
我和傑斯愣在原地，不可思議的看著對方。
「那你們從未思考過向外探索，或者說利用巔峰的科技「造福」百姓和整個星係？」
傑斯顯得有些興奮。
「為什要向外探索？為什要造福百姓和星係？」
如此發達的人工智能以及文明怎會衍生出這樣的思想？
我站在傑斯身後看著兩人的談話，想起了很久之前聽說過的一種思想。
我搖了搖頭，打消了這一危險的想法。
被汙染的思想怎能出現在帝國的高層研究人員腦中！
「既然如此，那你們從何而來的答案是否已經解答？這可要從星球的化石中才能挖掘出。」
青銅憨厚的不像首領，撓了撓腦袋。
「基礎的科技我們都應用到了城市的建設，但也僅僅是一小塊無害的領域，像挖掘破壞星球這種行為在羅伯特星球是嚴格禁止的。」
「你們特此頒布了一部法律嗎？」
傑斯看了看周圍空洞眼神散發的稚嫩的眼神。
「法律？我們羅伯特文明不需要信奉法律遏製和壓抑不應允行為，這是一種默許。」
3.
「或許共行在他們晶核之間的人工智能從未設定過此類信息。」
我側身對挺立的傑斯小聲道。
「如此高等級的文明程度不可能未曾涉及過【異心】，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這種異心產生的可能性在這個種族出生前都被賦予了對應程序！」
傑斯同樣扭頭小聲說著。
「對應程序？」
我想這也可能是他們具備如此高智能的同時，擁有如此單純、善良的原因！
「咳咳……」
傑斯靠近了些青銅，用胳膊肘頂了頂它。
「大自然大概率是孕育不出純機械文明，況且你們還擁有如此強大的科技。」
「所以，你們就真的不想知道你們的造物主是誰？」
此言一出，不止青銅，在場所有的機器人都劍指腦門做出了特殊的祈求姿勢，同時嘎啦嘎啦的說著奇怪的話。
「你小子似乎觸犯了什禁忌，剛才他都刻意避免了你的問題，你還要問。」
傑斯一向很大膽，我看著躁動的機器人們，有些擔心我們是否能夠被族人找到全屍。
所幸，一場持續了五分鍾的悼念結束了。
青銅麵不改色的吐出了一個讓我和傑斯都回答不上來的問題。
「你們的造物主又是誰？大概率是代表了僅觀測宇宙兩萬億以上星係的全部嗎？」
聽到這個實驗室出來的數據，我和傑斯都顫抖了一下。
作為科研人員，我知道坎達文明也隻觀測了它們的二十分之一。
傑斯向來囉嗦，執著。
「所以你的答案呢？」
青銅見傑斯執著的想要得到機器人文明的答案。
也不再猶豫。
「內索、和諧就是我們機器人的造物主！」
4.
礙於主客文明的互不接觸原則，我們並沒有貿然大規模接觸機器人文明。
況且族長在後麵的三天已經帶領族人占據了一方「水獅獸」的領地。
機器人文明對這顆星球保護得很好，野生生物和森林也都處於原始狀態。
族長和兩百多核心人員先離開了飛船，以野獸區域建立了坎達文明的簡易居住部落。
負責留守飛船的傑斯和我，仍舊作為守衛軍的一員待命中……
傑斯自那天和青銅談話結束後，就把自己悶在狹小的房間鼓搗些什。
直到留守任務的第三個月，我才趁著傑斯不在發現了他床鋪下藏著的「內燃計劃」宣傳單！
他？傑斯！
居然是內燃計劃的信徒？！
傑斯，我最好的朋友，居然是無惡不作、帶著邪惡思想的叛徒中的一員！
我氣憤的等待著傑斯回來。
「你為什要信奉他們？就那群阻礙了坎達文明的罪人們？坎達文明和我們的族人都是死於他們！」
我拽住了傑斯的衣領，幾乎將他拽到了空中。
「那又怎樣？」
他毫不在乎的表情和口吻更加令我氣憤。
我將他摔倒在地上，砰砰砰的擊打著，這用盡了我為數不多的力氣。
傑斯比我強壯的多，卻並未反抗。
或許他知道他錯了，這就是證明。
但他還殘留了些荼毒，那些邪惡的思想。
我沒有告發他。
我不在乎地位、財富和權利。
他是我僅剩的朋友。
在這諾大的冰冷的陌生星係。
除了他們，再也沒有誌同道合者！
5.
碩大的坎達建築短短五個多月就矗立在了陌生的星球之上。
甚至我們大部分的科研人員還沒有對星球進行全麵的研究。
但這是族長牽頭的。
「坎達文明的幸存者們，羅伯特星球歡迎你們，但以原居民的角度我不建議你們如此這般大規模毀壞星球。」
青銅站在數百機器人身前，高舉著帶著專屬稀有金屬的劍臉色陰沉。
「青銅族長……」
族長還沒說完，青銅就打斷了他。
「我寧願你稱呼我為引路人或者青銅，而不是族長！」
「青銅，你們的城市花費了很久才建立起來，期間的消耗也積少成多了，所以這難道就是你們阻礙我們生存的借口？」
青銅目光呆滯了片刻，似乎在回憶著什。
「星球是大家的，生存無可厚非，還請你不要過分毀壞。」
「青銅，不，引路人！」
族長獨自走向了青銅，麵對麵絲毫不懼說著。
「文明的火種是蝸居在一處、浪費造物者精心的設計嗎？」
「文明的走向就隻是蝸居在實驗室成為上層才能掌握的科技嗎？」
「文明的成果是讓你的民眾享受著低端科技的百分之一的便利嗎？」
「文明，之所以稱之為文明，是因為能被眾所周知、眾所感受甚至眾所傳播。」
「即便此刻坎達文明的種子計劃失敗了，隻要文明科技能夠傳播下去，哪怕是你們這群冰冷的、固步自封的機器人文明繼承，那就可以說坎達的文明從未死亡！」
「隻是根植於坎達文明土壤上的一群寄生蟲滅亡了而已。」
「我在乎的從來都是文明的整體而非個體。」
族長說的很對，我和族人們都始終如一的認同這一理念。
我看了眼傑斯，隻有他滿臉愁容。
眾人歡呼，這一問題的答案青銅也回答不上來。
他隻是告誡的口味楠楠了一句。
「文明前進的車輪不可阻擋，但賦予族群如此危險的想法，可以說是具備一往無前的勇氣，這很珍貴！」
「但同時也必將族群走向毀滅！」
青銅難以理解坎達文明，坎達文明也無法理解機器人文明。
兩者之間的壁壘讓兩方對峙持久，卻又在無可奈何中，青銅方選擇了妥協。
6.
「文明的激進必然毀滅文明。」
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躺在船艙上的小房間思來想去。
我打開屋內的屏幕，看著彼時坎達文明的繁盛和諧。
「青銅說的話已經驗證了坎達文明的過去，是否坎達文明誕生的那刻就基因缺陷？！」
……
特勒族長將種子計劃的人定義為開拓團。
他計劃了五十年十個計劃周期，用以在羅伯特星球完全發展坎達文明。
他知道機器人的和善，他吃定了機器人城邦的不打擾。
即便他們有著史無前例遠超坎達文明的科技，它們仍舊是不會對開拓團造成任何傷害。
它們不理解我們想法和行為模式，同樣我們也不會。
接下來的日子，特勒族長帶領著族人在短短半年之內就重新恢複了部分科技。
金屬的提取和加工製造。
能源的開采和利用。
坎達技術的複製和適用……
傑斯申請去了其他部門，後來聽說幹起了行政工作，沒多久就成了特勒族長的心腹。
我知道他要幹些什，和當初的內燃組織一樣！
可於情於理，我都自私了一把。
自青銅那天說完那話以後，我的腦海就出現了不積極的邪惡思想。
但這絕不是與傑斯甚至內燃組織一樣的想法，而是一種對於文明曆程的重新反思。
我作為科研人員沒有加入後續的恢複文明工作，反而是老老實實申請繼續研究前沿科學。
其中就包括我最感興趣的人工智能。
我留守飛船，特勒族長帶領著大多數族人幹的火熱，因而就不怎關注「後方」。
於是我也不知何時起不停的在機器人城市和飛船之間往複。
一方麵青銅對我很有好感，認為我和其他坎達族人不同。
另一方麵也是青銅實驗室研究人員對我和坎達文明具有格外的興趣。
我們兩個文明並非敵人，也沒有到達那種水火不容的地步。
所以我科研任務之餘，就偷偷前往實驗室和青銅探討文明的發展曆程和差距，同時也和他們的科研人員進行人工智能方麵的交流。
7.
在接觸的過程中，我意外發現了青銅和其他機器人的不同。
他擁有極高的智慧，晶核儲存的能量也遠超其他機器人。
這種晶核程度絕不是自然形成，從那時起我想這個比其他機器人更具備智慧的機器人絕不簡單。
他們的人工智能技術遠超我的理解。
交流也不過是樂此不疲的傳授，我讚歎和感慨的同時，覺察出了兩種文明間科技樹的相似。
同等的人工智能「模仿和提升」方向，不過在某個階段羅伯特文明似乎拐了個彎，開始用最複雜的算計向更簡單的理論去發展。
人類似乎並沒成為羅伯特文明的終極模仿方向。
我嚐試問青銅。
「造物主沒創造人，你們人工智能開端的模擬對象是羅伯特星球的生物嗎？它們也具備如此複雜的思考和模擬能力嗎？」
青銅對於我「雞生蛋蛋生雞」這個理論有些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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