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番外篇·商綰季存⑥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盛不世 本章:第331章 番外篇·商綰季存⑥

    “這……惡劣的地步。”黃欽見我這副嚴肅認真的表情,又被我逗笑了,“好了,過去都過去了。他如果再來找你,你下次找我來幫你一起吵架,多個人多張嘴,還多份力氣。”

    “別了啊大明星,我可不敢使喚你。”我被黃欽完美的話說套路繞的有些一時半會無法抽身,隻能順著他的話往下。他對我的好有些突如其來,說不防備,是假的。

    “那,我們來交換一個秘密。”黃欽見我有些抗拒,便坐過來衝我眨眨眼睛。他有一張很好看的臉,乍一看人畜無害,男女通吃,咧嘴笑的時候還有虎牙,他豎起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交換了秘密,我們就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蚱蜢了。這樣你就可以放心我了。”

    我有些好奇等著他說下去,“什秘密?”

    黃欽張嘴,“我有喜歡的人,就是那個長得像你的人。”

    “……”這算什秘密啊。我撇撇嘴,“老早猜到了。”

    “哎呀!你表情好無趣啊。大明星的感情八卦還不夠帶勁嗎?”黃欽指指自己,“不過那個人我這輩子都得不到,也不可能得到。所以我算算我自己感情生涯,可能是單身一輩子吧。”

    “真慘。”我看著黃欽,不知道為什笑起來,“不過,我也是吧。”

    這輩子孤獨,居無定所。

    沒有容身之處,那便沒有容身之處吧。去哪都好,我一個人,自由到赴死也從容。

    ******

    “你早上和黃欽一起來的?”

    第二天進劇組,導演拉著我問了一句,看見我背後的黃欽的時候,導演瞪大眼睛,“什……什情況,你倆在交往啊!”

    黃欽跟婦女之友似的上前打招呼,臉上掛著招牌黃氏溫柔笑臉,“張導您可折煞我了,綰綰那多人追,這不還有一個張良醫生排隊嘛,哪兒輪得到我呢?”

    “你小子——”導演就喜歡黃欽這樣謙虛有實力的,被他說得老臉上都笑開了花,“近水樓台先得月嘛,張良哪兒有你離綰綰近啊?快說是不是?是的話我可要給你倆祝賀了。”

    “真不是。”我有些頭疼,“昨兒晚上我回家……出了點事兒。是黃欽大神幫我的。”

    “啊。”周圍人一聽我出事了,立刻擔憂地看著我,“綰綰,咋了啊?”

    “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

    “沒有沒有。”黃欽打了馬虎眼,“綰綰一個人住著,總歸有點危險。所以我昨天在她家外麵客廳打了個地鋪。”

    大家都聽懂了,還有人衝我道,“商綰,你不如去學個跆拳道什的?”

    導演組一聽都樂了,“我們花影大殺手,害怕什臭流氓嗎!分分鍾殺他丫的!”

    黃欽回頭衝我使眼色,我擺了個感激的表情過去,他衝我笑得燦爛,我不知道為什總覺得黃欽跟我之間的關係有點奇怪。

    你說男人不會無緣無故對一個女人好,如果真有,那一定另有所圖。

    就像季存對我。

    可是我偏偏感覺不到黃欽對我好,背後帶著什利益。就像真的婦女之友似的,說得直白點,他像我一個姐妹。

    明明才相處了這幾天而已……

    我搖搖腦袋去化妝,轉身卻對上季存那張臉。

    心髒,下意識一顫。

    “關係很好啊。”季存皮笑肉不笑,穿著一身黑袍看向我,“都能晚上一起睡了。”

    我沒說話,硬著頭皮打招呼,“早。”

    “。”季存一甩衣袖,“裝什呢,恨我恨得要死,就不用假惺惺給我打招呼了吧。”

    “你非要這樣。”我深呼吸一口氣,強忍住從心底不斷湧出來的痛楚,“那行,以後也不打招呼了。”

    說完我要走開,擦肩而過的時候,季存一把抓住了我,“你站住。”

    我呼吸有些紊亂,他這樣,令我根本猜不透他想做什。

    明明叫我滾,卻偏偏不放手。

    “昨天是不是鍾讓來找你了?”

    季存的聲音很低,語速又很快,“黃欽說的……是不是因為鍾讓來你家了?”

    他總能直白猜到我發生的事情,卻在麵對我痛苦的時候一言不發。

    也是,他不過一個看客,沒必要為了我出手幫忙。

    我盡可能控製好自己的語氣,道,“對,他來找我了。正好黃欽在,他幫我……”

    “黃欽為什要幫你?”

    季存犀利反問,“他看上你了?商綰,你有沒一點自我察覺——”

    “我沒有。”我含著眼淚諷刺地笑,“你有?”

    季存渾身一震。

    周圍人都在忙著一大早開機的準備,我和季存站在化妝間門口的“小打小鬧”他們根本沒在乎,我用力想甩開季存的手,可是上下兩下之後發現根本甩不開。季存攥得那緊,緊到能把我骨頭捏碎。

    “黃欽喜歡我?不可能的,黃欽有喜歡的人,所以,他不可能喜歡我。”我的聲音越來越尖銳,“至於我喜歡誰——季存,你捫心自問,你問問,我商綰喜歡誰?!你心清楚得不得了!”

    我喜歡誰?

    答案昭然若揭。

    沒有自我察覺的,是你,季存。

    季存頓在那,再說話的時候,嗓音已經啞了,“商綰,你何必這咄咄逼人,我們心平氣和聊一聊不行嗎?鍾讓來找你做什,給錢?還是複合?據我所知他……”

    “鍾讓我不可能原諒的。你放心,我沒傻到再去吃第二遍血肉教訓。”

    我胸腔內氣血不停翻湧,“所以鍾讓跟我不會再有別的瓜葛。你放心了嗎?你是在擔心我被鍾讓騙回去嗎?”

    我的質問讓季存有些憤怒,“我是在為你好你不知道?還有那個黃欽,別和他走這近!別讓我一遍遍提醒你,人家可是大神級別的咖位——”

    “你在在意什啊?”我想發笑,“在意我,喜歡上別人嗎?”

    這一句話,季存的表情在頃刻間就變得務必危險,眉目間裹挾過風雨欲來的戾氣,他壓低了嗓音,連同濃稠的寒意一並直逼我而來,“商綰,你是不是覺得我季存沒了你不行?”

    “這話,你自己心清楚。”

    我紅了眼眶,伸手直直戳著季存的胸口,似乎這樣就能在他身上鑿一個洞出來,我倒想看看他季存有沒有心,會不會流血!

    “到底沒了我行不行,你比我更清楚。隻是,你要是不肯承認,那這一切又有什意思呢?”我仰頭,不讓自己狼狽,“愛不起就愛不起吧,我也不過是打個敗仗而已,又不丟人。你放心,我能放棄鍾讓,早晚也能放棄別人。時間問題而已。”

    季存瞳仁狠狠縮了縮。

    有人從背後喊我,我轉頭,黃欽一身皇袍入我眼,“喲,朕的殺手怎眼睛紅紅的,賀長安欺負你了?”

    他很擅長開玩笑,走過來彈我腦門,跟我閨蜜似的,“快去換衣服。”

    季存的氣息明顯冷了下來,在黃欽出現的那一刻。

    我應了一聲進去,季存上下看了黃欽一眼,“喜歡她?”

    “那不至於。”黃欽麵對季存的敵意,笑得十分坦然,“喜歡說不上。我喜歡別人,不過連帶著喜歡應該可以算,她像一隻小兔子,很好玩。”

    “少動關於她的心思。”季存眼睛倏地眯起來。

    “我不可能傷害她的。”黃欽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尤為落寞的表情,那也隻是一瞬間,一晃而過,“我保護不了那個人,至少,我要保護好她。”

    這話聽在季存的耳朵尤為曖昧,什叫保護?他冷冷看了黃欽一眼,“注意點言行。”

    “你這是怕我給她造成什不好的影響嗎?”黃欽笑了,“不可能的,我不會做任何傷害商綰的事情。”

    季存皺眉,麵對黃欽這樣坦白又熱烈的話語,他不知道為什心像有根刺一樣難受,男人抿唇,將這些情緒克製下去,隨後看向化妝間的門。

    見他沉默,黃欽又追問了一句,“你和商綰……又是什關係?”

    季存像是一下子被人踩中了痛腳一般,抬頭目光銳利地看著他,“你問這個做什?”

    “沒事,隻是問問……”黃欽見他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由得覺得好笑,“你倆何必這擰巴呢?說開了不是都一樣嗎?”

    季存眼神深沉地看著黃欽的臉,似乎是在審視他的細微表情,而後語調頗為冰冷嘲諷地說,“你想追商綰就去追,幹什來我這試探?”

    “誒誒誒——”黃欽一聽這個,幹脆擺擺手,“得了,我不說了,你愛怎想怎想。”剛才還說不讓他打商綰的主意呢,現在又說想追就追。黃欽搞不懂季存腦子在想什,或者說這嘴硬著到底有什意思。

    明明每次看著商綰的眼神比誰都要熱,偏偏還要一幅不在意的樣子。

    黃欽甩了甩袖袍,“我沒有辦法掌控別人是怎想的,隻是也有必要澄清一下,你不要老是瞎想,也別因為自己瞎想了就導致對著商綰也沒好臉色。她沒做錯什事情。”

    聽聽,一個一個都來教育他,一個一個都說得他多大逆不道似的。

    黃欽見季存沒反應,歎了口氣走了,進入化妝室之前敲了敲門,我說,“請進。”

    正好這會兒我在做發型,一邊拿著發釵一邊塗口紅,黃欽見我忙活,上前來幫我。

    他雙手從我身後繞過,將我手的發釵拿過去,“我來。”

    “啊。”我有些意外,但是還是沒有抗拒,不知道為什黃欽的動作沒有任何不適感,仿佛他天生就可以跟我這親近。

    黃欽看了鏡子幾眼,隨後幫我盤上頭發,在合適的地方替我插入花簪,我笑著說,“你手法很專業啊,化妝師都該下崗了。何況你是男生,居然比女人還懂造型設計。”

    黃欽又替我擦了粉,“是吧,我也覺得我是專業的。等哪天唱不了歌了,還能去後台做造型師。”

    “你也太謙虛了吧,這個時候我應該學著粉絲的口吻說一句,我們欽欽永不過氣!”

    黃欽哈哈大笑,“行!借你吉言,哪天出事了,記得收留我。”

    他又替我整理脖頸後麵的領子,背影看去就跟他從背後抱我一樣,整理完領子,黃欽拍拍我的肩膀,替我把披帛挽上,“朕的花影真是天下第一好看,盛世美顏。”

    “皇帝的嘴,騙人的鬼。”

    我轉過身去,“走吧,開機吧。”

    季存站在門外,我一轉身看見了他,和他打了個照麵,他正雙手抱在胸前衝我們冷笑,我沒說話,低著頭從他身邊經過,那一瞬間,季存表情都變了。

    他原本做好了跟我互相用語言嘲諷的準備,沒想到我一個字都沒說直接走了,於是他從原來囂張的表情一下子轉變成了一種茫然。

    茫然我為何走了。

    茫然沒人和他糾纏。

    沒人和他糾纏了,整個人就空蕩蕩的,就好像——心空了一樣。

    ……

    這天晚上拍戲拍到了晚上九點,結束的時候我全身酸軟,就仿佛經曆了一場緊張刺激的高考一樣。大家的精力高度集中,拍的進度也很快,最後一場結束,所有人都癱軟在椅子上。

    黃欽過來幫我擦汗,看呆了周圍一群人。

    張導張著嘴巴,下巴都快落到地上了,“你……你你你你這還敢說不是在談戀愛嗎!”

    黃欽跟我的反應一模一樣,我倆齊齊轉頭,“這,怎了?”

    很奇怪的是,我和黃欽都沒覺得這有什不對。我看了眼導演組和周圍人吃驚的表情,又看了一眼黃欽,回過神來了。

    黃欽在幫我擦汗啊!老天爺!大神級別的明星在幫我擦汗啊!

    我感覺這回臉上沒汗了,背後冷汗卻一下子冒了出來,我笑得尷尬對著黃欽說,“咱倆這樣,劇組人要誤會了。”

    “誤會什?”黃欽說話坦坦蕩蕩,“你放心,我絕對不是那種人!”

    說完還像好哥們兒似的捶了捶我的胸口,生怕周圍人不信一般,舉手發誓,“喂喂喂,你們這個等著吃瓜看八卦的都是什表情啊!快點收起來!”

    “……”張導沉默好久,爆出一句粗口,“奶奶滴,我愛神丘比特就不信了,這次拍個戲還不能讓你倆戀愛公開了不成!”

    周圍人哈哈大笑,氣氛一下子又變得活潑生動起來,有人上前對我笑說,“既然如此,今晚要不要出去喝酒樂一樂?我看大家都拍戲這累了,不如我們一起再去團建一波嘛。”

    “這個提議好!”立刻有人表示讚同,“一起一起啊,我們好久沒去喝酒唱歌了。”

    張導拗不過我們,一邊笑一邊罵著幫我們定了房間,後來陳婼問季存,“存存,你去不去?”

    畢竟除卻黃欽,這邊剩下的另外一個頂級小天王就是季存了。

    眾人去看季存表情的時候,就看見季存咬牙切齒,眼似乎帶著風雨欲來的殺意,狠狠說這話,擲地有聲,“去,去啊。為什不去。”

    ……

    k王ktv內,一群人正笑著撞酒杯,因為黃欽歌手出生,就被大家拉過去唱歌,當今天的背景音響,他一個人坐在那無奈地笑著搖頭,然後在點播台上找自己的歌。

    “黃大神,咱這有你的歌嗎?是正當版權嗎?不是我幫你舉報去!”張導看見黃欽點半天也沒點別的出來,就在那邊催促,“好久沒聽你唱歌了,怎回事呢!”

    “就是!黃大神這是要轉型做演員了嗎?我感覺你唱歌的時候在舞台上更閃閃發光一點啊。”

    “我們黃大神這叫三棲巨星!什都會!”化妝師在一邊接梗,大家自然而然將黃欽當做了中心和焦點,我和季存坐在角落沒人搭理。

    我想,原來季存的風頭也會有被人蓋過的一天。這個世界那大,總會有人站在比他還要往上的頂端,而我眼隻有他,隻能說明,我的世界,還太小。

    “我……”黃欽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猶豫,“好吧,其實我有在準備新歌。”

    “新歌打單走起啊!”張導故意用粉絲的口吻說道,“黃大神來給我們電視劇唱主題曲吧!你這幅天生的好嗓子不唱歌多浪費啊!”

    我敏感察覺出在提到好嗓子這三個字的時候,黃欽的表情有些許的怔忪,像是這幾個字……戳中了他的軟肋。

    我好奇地多看了幾眼,就聽見旁邊季存冷笑。

    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深呼吸一口氣,“你冷笑做什?”

    季存笑得更開心了,偏偏眼一絲笑意都沒有,“還會跟我說話呢?我以為你都要把我當空氣了。”

    “你這大一個男人在我身邊,我怎可能把你當空氣。”我故作冷靜,又喝了一口酒讓自己神經不再瘋狂跳動。

    季存眯眼,轉頭看向我,周圍一堆人嘈雜又紛亂,唯獨他冷靜得過分,就如同滴酒不沾一般——可是我之前明明見到他幹脆利落飲掉一整杯酒,表情卻自如得像什都沒發生過。

    季存那個圈子出來的,酒量自然不差。

    我自嘲地笑,我在擔心什呢?

    “我看你最近和黃欽感情升溫得有些快啊。”季存又張嘴說話,一說話就是一頓貶低和羞辱,“真的覺得黃欽看得上你?你別當真。”

    “我當真?”我毫不留情地看著季存的臉,整個人都在隱隱哆嗦,“你錯了,我當真的那次,早被人浪費了。”

    一字一句,在說出來的同時,心也像是被人挖出來了一樣。我覺得語言這把雙刃劍,傷人又傷己——可是縱使我將血肉模糊的胸腔露給季存看,將我一顆鮮血淋漓的心都捧出來,到頭來能換回什呢?

    伸手也未必,能夠換取到擁抱啊。

    那不如就繼續痛著,痛著痛著就過去了,等麻木了,就連痛也不會有了。我當初如何放下鍾讓,現在一樣能夠如何……放下他。

    季存瞳仁縮了縮,耳邊是那些劇組成員玩遊戲傳來的叫喊聲,可他偏偏覺得整個人寂寞得過了分,就像是早上孤身一人站在化妝師門口見到黃欽從背後抱著她一樣。

    “別給我玩這種文字遊戲,商綰,有什話就直說——”季存話還沒說完,我就想笑。

    我沒忍住,笑出來了,又端著酒杯狠狠灌了一口。

    笑不下去了。

    我站起來,搖搖晃晃,我說,我要上廁所。

    黃欽舉著話筒問我,“要我陪你嗎?”

    張導吹口哨,我說,滾啊,你上女廁所那不是變態嗎?

    拉開門,背後似乎有人跟著我的動作站起來,可我沒去管,出門那一刻,我就伸手捂住臉,跌跌撞撞往前邁了幾步,忍不住,眼淚就落了下來。

    我大口大口喘著氣,像是一條缺了水的魚。

    我原本以為酒精可以麻痹痛苦,可是我發現,當痛苦被麻痹了,我就活得不清醒,理智伴隨痛苦,可若痛苦下去了——欲望便升騰而起。

    原來那多人在酒後願意去發瘋狂的示愛亦或是挽回的短信,隻是因為痛苦被減弱了,他們便開始不再清醒,看不清楚現實——

    沒有愛到的現實。

    我扶著牆壁蹲摸到了廁所間,剛想進去,有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將我狠狠拖進了隔壁男廁所!

    聽見廁所門反鎖的聲音,想要驚呼,我抬頭撞入一雙滿是酒意的眼睛。

    原來你……也在裝清醒……

    我哭著慢慢失去力氣,直到他觸碰我,我說,“對不起……”

    季存喘息著,“為什?”

    “我們……做不了交易了。”

    我伸手捂住眼睛,不想去聽自己支離破碎的聲音。

    季存的欲望包裹住我全身,每一個神經末梢都被愛欲浸染得不停顫抖,幾乎逼近自毀。

    “為什?”季存依舊是嘶啞的嗓音,問我,“因為勾搭上黃欽嗎?最近說話一直都是那陰陽怪氣,因為有了新的靠山嗎——”

    “因為我動心了。”

    放棄掙紮吧。

    我徒然垂下手臂,看著眼前的季存,我問他,“若我先動心了呢?”

    季存渾身狠狠一震!

    而後他將手緩緩放在我的脖子上,就像是想要掐死一個宿敵——我想我的確也可以稱得上是他的宿敵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他說,“滾。”

    那一刻,縱使酒精使我失去理智蠢蠢欲動,我卻依然被季存這幹脆利落的一個字驚得猝然清醒。如同從頭到尾被人潑了一盆冷水,浪潮灌頂而來,我整個人僵住,體溫驟然發冷。

    和身體的燥熱截然相反的是,季存那雙冰冷的眼。

    我用盡力氣攥住了季存的衣領,紅著眼睛看向他,“為什?”

    季存按住我,似乎是想把我的手扯開,可是我不知道哪兒來的勁,揪得那牢那緊,到了後來季存都紅了眼睛,“商綰!”

    我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一樣,力道突然一鬆。

    季存一根一根扳開我的手指,整個過程像是發了狠,我搖著頭,“你……“

    “商綰,我記得我回複過你。”季存深呼吸一口氣,全身的理智在這一刻都快要崩毀了,我聽見他說,“不可能的,我們之間……”

    他知道,他明明都知道!

    他老早就知道我不愛鍾讓了!他將我從鍾讓手硬生生搶過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了!

    我止不住地發抖,“你是故意的嗎?季存,你是在報複我嗎?我做錯了什事……”

    “沒有。”季存撇過臉去,他的聲音故作冷靜,可是轉過去的脖頸上卻有著一跳一跳的青筋。

    我想,季存,你也會忍耐嗎?忍耐什呢?忍耐我們這多年,彼此都放不下的尊嚴嗎?

    我的手垂在兩側,像是失去了力氣一樣,隻剩下嘴巴還在喃喃著,“為什不說呢?為什不承認呢……季存,口是心非有什意思?”

    “我沒有非要和你在一起。”季存喉結上下動了動,“商綰,我愛誰你心不清楚嗎?”

    “你不愛她……”我想要縮成一團,卻被他抓住手,我無意識地說著,“你隻是愛那個影子和自己而已。”

    真的愛慕暖,又怎能容忍我靠近你。若是因為寂寞而挽留我,又為什要對我施以援手。

    季存,你愛的隻是那個當初執著的自己的……影子罷了。

    “你明明舍不得我……”我狠狠擦了一把眼淚,用最後的力氣歇斯底的喊著,借著酒意將一腔心血係數揮發耗盡,“如果我說我喜歡你——”

    “不要做無所謂的妄想。”季存的聲音擊碎了我最後的一丁點念想,他對我說,“商綰,我們之間隻是皮肉交易而已,你愛上我?不可能的,你隻是喝多了而已,我會當你沒說過,酒醒了就當做一切沒發生過。”

    我瞳仁渙散了,直愣愣靠在牆壁上,感覺身體僵硬得就像一堵牆,冰冷又無法動彈。

    他內心就沒有過一絲一毫的猶豫嗎?

    打破這個氣氛的,是有人從門口一腳踹進來,力道大得我們兩個人都嚇了一跳,緊跟著有一道身影破門而入,我抬頭一瞬間,被人一把拉進了懷。

    黃欽另外一隻手從口袋掏出餐巾紙來給我,我呆住,見他皺眉,“怎回事?”

    季存驚呆了。

    那一刻,他像是傻了一樣,就這看著我在眼前,分秒之間被別的男人擁入懷中,像是得到了庇護所一樣,蜷縮得像個孩童。

    這樣的狀態,在麵對他的時候,從來沒有過。

    季存喉間幹啞,“你幹什!”

    “這話我問你才對。”黃欽看向季存,“在幹什?商綰怎哭了?”

    季存被黃欽的質問問得一時半會居然說不出話來,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訴說著他對這個男人的敵意——他看不爽黃欽,覺得他礙眼得不得了!

    腦子不受控製掠過一句話,他什東西,也敢碰商綰!wWw.七Kzw.org

    黃欽像一個我的長輩一樣,伸手摸了摸我的臉,如同親人一般將手貼在我的額頭,“你是生病了嗎?”

    我顫抖著手打掉他,“沒有……”

    季存覺得自己像個外人。

    黃欽扶住我,“我先送你回去吧。”我沒說話,這一刻,我將頭靠在黃欽的胸口,竟覺得無比的安心。

    為什……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就好像和黃欽從來沒有距離感,見麵第一眼就會覺得,這個人,是自己人。

    季存不說話,隻是看著我們要走了,他忽然喊我,“商綰。”

    聲音那低那啞。

    我沒再停頓,頭也不回地走,哪怕身後爆炸聲響起,也不肯回頭看。

    “商綰!”不知道為什,季存劇烈大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我和黃欽徒然一驚,說好了不看的,不受控製又回頭去看。

    季存的眼到底含著什樣的情緒呢?明明那多次叫我滾了,我滾了,他卻不肯放我走。

    “你跟他?”季存伸手指著黃欽,“你跟他?”

    “我跟誰都和你無關。”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我紅著眼衝季存喊了回去,“關你什事啊!不是你叫我滾嗎!”

    “你敢走一個試試!”季存口不擇言,衝我嘶吼,“你現在跟黃欽走了,咱倆就絕交!一輩子不見麵!老死不相往來!”

    “正合我意!”我死死抓著黃欽,像是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隻是,你可千萬別後悔!”

    “我後悔我跟你姓!”季存歇斯底,像是情緒失控一樣,總覺得下一秒就要弄死我,他暴怒的樣子我看過,可是這樣像個孩童一樣撕心裂肺的樣子我從沒看過。

    他說,“滾啊!滾遠點!有本事別他媽像條狗一樣來舔我!你能活到今天誰把你養著的!白眼狼!”

    我無法忍受了,轉身像是逃命一樣大步走,季存每說一個滾字,我就晃一晃,如同被一並利劍從背後整個鑿穿了一般。

    若是語言能傷人,我相信我現在一定已經千瘡百孔。

    季存……給我們彼此……留點兒情麵吧……

    “滾啊!”季存的聲音還在傳過來,“吃扒外的東西,養你不如養條狗!我季存要什樣的女人沒有!非得要你一個二手貨用過的還倒貼我的廉價女人?你當你什東西——”

    直到整個走廊都空蕩蕩,他忽然間踉蹌了一步,退到了牆壁上。

    意識到了四下無人,意識到了自己身邊空無一物。

    “有本事……”季存聲音哆嗦了一下,和剛才的嘶吼截然不同,像是冒著顫抽著血,他說,“有本事滾了……別回來啊……”

    別……

    回來啊……

    所有的一切偃旗息鼓,他靠在牆壁上,無力地垂下肩膀。

    不,這和他預想的不一樣。

    他不該難過的,斬斷這種混亂的關係,他應該慶幸才對。

    最後的最後,男人伸手用手背擋住了自己的臉。

    指縫中,依稀可見猩紅的眼睛。

    ……

    黃欽送我回家,我沒說話,他歎了口氣,“唉……都不知道怎安慰你。”

    我抽泣說,“我不需要安慰。”

    黃欽被我這副嘴硬的樣子給逗樂了,“唉,我知道的,失戀了都需要安慰的好嗎。”

    我擦著眼淚,“你怎……沒點好話啊。”

    “哈哈。”黃欽看起來不管什時候都是一副樂觀的樣子,我也不知道這人為什能活得這大度,像是沒什事情能打倒他一樣。

    他說,“過兩天就好了,等熬過去了,就沒那喜歡了。”

    “你怎這熟練?”他替我倒了一杯熱水,我沒有矯情,也端起來就喝,隔了一會,我讓自己的氣順暢了,得以喘息才問他,“感覺像是失戀了很多次一樣。”

    黃欽被我這話說得一僵,他喃喃著,“我好歹也是來安慰你的,你……就顧著揭我傷疤做什!!”

    我笑著紅了眼眶。

    “其實,也沒有。我就失戀了那一次。隻是這一次,時間跨度有點長。”黃欽抬頭看著我家的天花板,對我說,“到現在,腦子就隻剩下那一個朦朧的念頭了。”

    朦朧到仿佛平時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井井有條蒸蒸日上,日子越過越好越過越忙,黃欽讓自己看起來無憂無慮,隻有他自己知道,午夜夢回毫無防備的時候,會夢見誰。

    “我感覺我可能又變回一個正常人了。”黃欽低笑一聲,“每次有這個感覺的時候,那張臉就從我腦子出現了。”

    正常人……怎樣又才算一個正常人嗎?正常結婚娶妻,生兒育女算嗎?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衝我笑笑說,“好了,站在愛情這件事情上,我和你簡直就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別而已。怎樣,心平衡了嗎?”

    我沒說話,心始終鬱結。

    “我知道,現在我勸你,也勸不好。”黃欽拍拍我的腦袋,不知道在安慰誰,安慰我,還是安慰他自己,“熬著吧。熬過去,就不在乎了。”

    “你為什會每次來幫我?”

    “我隻是看你覺得像自己而已。”黃欽露出了一個難以形容的笑,怎樣的詞語可以用來描述這種笑容呢?

    就仿佛——全世界都隻剩下他一個人一樣。

    我隻是覺得,我和你一樣而已。

    和你一樣,在等一個不可能的可能。

    ……

    第二天依舊是黃欽送我來片場。

    劇組人員一臉“切,我們老早都猜到了”的表情,神色如常跟我和他打招呼,我注意到季存也在,隻是昨天晚上如此撕破臉皮,我想,我現在也沒必要貼自己的熱臉上去了。

    隻是沒想到的是,今兒個慕暖來了。

    進來就囂張跋扈,似乎最近又得了什好處似的,衝我和黃欽看了一眼,“喲,身體好了就閑不住,這會兒換人勾搭了?”

    黃欽按住我,我一言不發就這直接無視了慕暖,慕暖氣得直咬牙,而我袍袖一甩,披甲上陣——開機拍戲去了。

    今天這場戲,是我入了宮以後偷偷給賀長安送皇帝的消息,結果被平陽公主抓住誤會我和他有奸情的戲。

    我就猜到了這場戲慕暖肯定會借機發揮,還要作妖。沒想到她能發揮得這無法無天,說台詞的時候簡直把我完美代入,罵得那叫一個狠——我敢發誓這是她全劇演技最好的時候,大概台詞和人物都完美符合她想要的,於是演技便登頂,她穿著嬌豔的襦裙,畫著精致的妝容,冷冷嘲笑著半跪在地上的我。

    “還敢說沒有覬覦駙馬爺?花影,我看你膽子不小,本宮不在,都敢私底下和駙馬爺偷會!”

    “花影不敢!”我依舊是跪著,半邊臉腫,是剛才平陽公主派手下打的。賀長安站在一邊神色如常,他畢竟是我的主子,出了事,我全攬下責任便是了,怎敢牽連賀長安一起下水?

    “那你說!為什這個深更半夜的點,會和駙馬爺見麵?!你不是在皇宮陪皇帝嗎!”

    再沒有別的可能了。

    “還不快快認罪!”平陽公主的女婢在那叫囂,“認罪還能放你一條賤命!”

    認罪,認罪。認了,就是罪。

    我咬牙,眼逼出滾燙的淚,保全賀長安,毀我一身清譽又如何?我重重磕頭,如同拜天地訣別,“花影認罪!不求平陽公主寬恕,隻求公主莫要牽連駙馬爺,是我私心喊他,駙馬爺全然沒有料到……”

    平陽公主笑了。

    慕暖笑了。

    我輸了。

    ……

    “什戲份要你這樣跪在地上?”門口有人闖入,身影高瘦細長,渾身上下漆黑的西裝,筆挺發亮。

    一步一步,走近了正在拍戲的我們。

    季存瞳仁驟然緊縮,我抬頭的瞬間,整個人僵硬,緊隨著,顫抖如糠篩。

    他先路過季存,看了他一眼,“好久不見。”

    季存沒說話,隻是眼尾微紅,顯然,他也震驚了。

    有人將我從劇組的地上扶起,動作輕巧如同在對待珍寶,他抱住我,聲音帶著痛心疾首,“我那寶貝你……你怎就……就這樣難堪地在拍戲呢?”

    我聽見自己的哭聲,忍不住喊他,“哥……”

    商幸堯回來了!商幸堯沒死!商幸堯他————

    一切都轟的一聲坍塌了,我覺得這會兒耳邊都是嗡嗡嗡的。

    整個劇組眾人皆驚!

    這個如天神降臨一般的男人是誰……?剛剛商綰喊他哥?

    商綰姓商,那他可能也同個姓。姓商?商……

    他們記起來了,這城市,能有幾個姓商的?姓商的麵又有誰,能有這樣的氣場?!

    “沒死為什不告訴我——”我用力抓緊了商幸堯衣服的後領,生怕自己在做夢,說話都差點打嗝,“你是真的嗎?我沒有做夢吧?哥?你是我的哥哥嗎?”

    商幸堯抱著我,抬頭看向季存,“不好意思,瞞了你們這久……很久沒見了啊,季存。”

    季存站在那,白皙漂亮的臉上帶著靈魂深處的震驚。

    邊上有人失控摔碎了水杯。

    黃欽睜著眼睛死死看著,身影搖搖欲墜。

    ‘我隻是覺得,我和你一樣而已。

    和你一樣,在等一個不可能的可能。’

    不可能的可能,

    發生了。

    這一刻,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沒有人敢質疑忽然間闖進劇組來的商幸堯,更別說趕他出去,他光是站在那,一個字都不用說,就讓人感覺到一股子強大的氣場直直逼過來,我抬頭,看到了不遠處慕暖臉上那慌張又不敢相信的神色。

    商幸堯回來了……誰敢相信?

    兩年前死掉的男人這樣席卷重來,根本就是突破了大家的想象!

    商幸堯鬆開我,伸手將我的眼淚擦掉,“拍戲太委屈你了。”

    我愣住,當時腦子一片空白,又哆哆嗦嗦去摸商幸堯的臉,“是真的……是真的……”

    商幸堯眼滿滿的都是心疼,他重重歎了口氣,“綰綰,你受委屈了。”

    我沒忍住,抱著商幸堯嚎啕大哭,到後來甚至重重捶著他的背,像是在泄恨一般,“為什不告訴我!你為什不跟我說——你明明活得好好的,商幸堯你做哥哥怎能這樣!”

    說到後麵嗓音都啞了,我抓著商幸堯胸口的西裝不停地抖,直到西裝都被我揉得一團亂,他不知道如何開口來安慰我,我就不停地說,似乎要把自己這兩年所有的委屈,所有咬著牙往回咽的痛苦統統都釋放出來。

    我像是發瘋一樣捶打著商幸堯的肩膀,他一動不動任我撕扯,如同察覺不到痛亦或是全部忍住,像是一座巍然的山。

    我哭號如孩童,視線都模糊了。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如同噴薄的火山,無法抑製的衝動讓我失控地死死攥住商幸堯的手,我一遍遍問他,你為什不告訴我。

    為什不說。

    你知不知道……

    到了後來,我往後退了兩步,紅著眼搖著頭,喃喃著“你知不知道……我以為你死了……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沒了商幸堯的商家……就是一盤散沙……”

    連當時未成年的商聞被強製送去坐牢,我都保不住他!

    商幸堯,你怎能這狠呢!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絕望,你都不知道我好幾次要撐不下去了……”我哭得嗓子喑啞,可是哪怕下一秒我再也說不出話,這一秒,我也無法停止我自己的行為。商幸堯上前來讓我冷靜,我狠狠甩開他的手,用力抹了一把臉,將眼淚都抹掉,“你不是死了嗎?你不是死了嗎!你給我個痛快啊,你別一會來了……一會又……”沒了。

    我怕,我怕得不得了,商幸堯,你回來了,又出事怎辦?

    我如何承受得起第二次天塌?

    商幸堯用力抱住我,像是在安慰一個小孩,“綰綰,你冷靜點,這些事情我回去慢慢和你說好嗎?你別哭,你冷靜點——我不會再出事,我真的……”

    “騙子!騙子!”我大喊著,嗓音已然撕破,直呼他的名諱,“商幸堯你這個騙子!你這個騙子!你害得我——”

    我怎說得出口呢?“商幸堯你這個騙子害得我活得好慘”這種話,我怎說得出口呢?

    我哭著縮在商幸堯的懷,他過來摟我,周圍一堆人都看呆了。

    這是……什情況啊。

    商家大少兩年前音信全無失去影蹤,如今這樣毫無顧慮地闖入他們劇組,在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

    商幸堯隱忍地看著我,按住我的肩膀,讓我對視他的眼睛,“綰綰,看著我,你別哭,看著我。”

    我哭得都在打嗝了。

    商幸堯樂了,“你怎哭起來像個耍無賴的小孩。”

    我打嗝打得更厲害了,一邊哭一邊罵,“要你管你這個騙子!你簡直不是人……”

    “好好好,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商幸堯拍拍我的後背,“別哭了好不好?我帶你回家好不好?別來拍這個戲受委屈了。”

    我帶你回家。

    鼻子一酸,我又想落淚。

    多久沒聽見這句話了呢?

    我有家了……我終於……不是孤身一個人了……

    季存站在那,隻覺得神誌恍惚。

    他沒死,他原來真的沒死。

    ……

    ——兩年前商幸堯出事的時候,季存是一個收到通知的人。他和商幸堯私底下交好這事兒,沒幾個人知道,但是事實是,他們的確關係很鐵,不然商幸堯也不會拚死把消息帶給他——甚至隻帶給他一個人。

    季存以為商幸堯這是在托付後事。他做好了準備聽見商幸堯說一堆的商家後續如何處理,如何讓商家另外兩個繼承者避世躲過一劫,如何求季存讓他去外麵再找別人幫忙壓一壓鍾讓的手段——他都想好了要幫商幸堯去求哪些人。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商幸堯隻有一句話。

    他說,幫我照顧我妹妹。

    丟下這一句話,商幸堯這個人就消失了,季存重複嚐試好幾次聯係他,再也沒有聯係上過。

    他臨危的前一秒,想到的隻有商綰。

    可是商幸堯消失了,就再沒人保得住商家其他人。第二天商聞就被鍾讓抓進去了,他從電視機看見了商幸堯的那個妹妹在鏡頭下呼天搶地,如同一個走到了窮途末路的困獸,用自己的身軀作為守護商聞的最後一道城牆。

    她瘦弱的肩膀拚命擋著鏡頭,為了不讓他們拍到商聞被抓入警車的畫麵,還是個少女的她像個潑婦一樣推開周圍的記者,直到腦門被相機砸出一個血窟窿。

    他聽見她的聲音透過電視機傳來,帶著一股赴死一般的聲嘶力竭,“都滾啊!滾開!憑什抓商聞,憑什拍!都滾啊!”

    一杆瘦骨,倔強抵抗。

    可是商聞跟在她背後,一言不發,眼神黑得可怕,直到坐入警車,再沒多看商綰一眼。

    季存想,商聞一定是恨她。一切災禍,都是商綰招惹鍾讓所致。

    再後來,商綰也消失了,季存以為商家算是到了盡頭,這一切故事都該落幕了。

    卻不料想,時光輾轉。在一家酒吧街邊看見她。

    老天爺讓他看見了商綰,被男人拉拽著,一臉不情願卻又絕望朝酒店走去的商綰。

    那個時候,季存從身邊一堆女人的包圍脫身而出,他直直從馬路的這一端翻越柵欄,橫穿馬路直到了另一端,一把握住了女人另隻手。

    他對那個男人說,“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自覺聰明就放手。第二個,被我打到放手,你選?”

    再後來,這個女人搬入了他的房子,她曾問他,你為什收留我?

    因為商幸堯說,幫我照顧我妹妹。

    可是他說,“老同學的交情而已。”

    ……

    ——收回冗長的回憶,季存猝然清醒,看著如今重新回來的商幸堯,說不震驚和高興,是不可能的。

    可是除此之外的,為什……

    內心還有股……鑽心的痛。

    因為商幸堯回來了嗎?商幸堯回來了,又代表著什呢?

    季存站在原地,臉色發白,而我,被商幸堯抓住往外走,“走了,拍什戲,商家養不起你嗎?”

    我哭叫著,“商家破產了!我沒錢!”

    “你哥哥我有錢!”商幸堯轉頭對我怒目而視,但是看見我的眼淚的一瞬間,他又放軟了聲調,“以前是我沒保護好你,現在我回來了,有錢了,你乖乖的,好嗎?”

    我真的像個三歲小孩一樣被商幸堯拉拉扯扯往外走,我感覺到背後有目光跟過來,而且……還不是同一個人。

    回頭,我看見黃欽眼神疼痛站在那,我一頓。以為是我自己做了什傷到他了,立刻撒開商幸堯的手跑回黃欽麵前。

    我眼角還帶著眼淚,我問黃欽,“你怎了?”

    黃欽搖搖頭說,笑得逞強,“你哥哥回來了就好,真好。”

    “那……”我看向導演,“導演,我這……有點家事要處理……”

    “沒事沒事!”導演立刻道,“正好今兒你的戲份完了,一條過,順暢!你先去處理自己家事,不打緊……”開玩笑,他敢讓商綰留下來拍戲?對麵那個哥哥大人眼神都能殺了他!

    我和導演說了拜拜,跟上了商幸堯的步伐。

    ……

    季存盯著空無一人的劇組門口盯了很久。

    他想,她臨走的時候都能惦記黃欽的感受,卻偏偏,沒朝他看過一眼。

    哦,那正好。反正他也不稀罕。

    正好,商幸堯回來了。等商聞也出來了,商家又重聚,那豈不是一切落幕,和和美美

    ?

    大結局不是。

    從始至終都是商家的事情,他就是一個外人而已。何況他都讓她滾了,他怎可能還會想挽留?他做不出這樣跌份兒的事情。商幸堯回來了,他還省去了非得替他照顧她的麻煩。滾就滾,幹脆利落滾遠了更好。

    畢竟,他也不在乎。

    季存收緊了手指。

    一點兒,都不在乎。

    ……

    商幸堯把我送回家的時候,愣住了,“你一個人住在這?看戶型還不錯啊。”

    我點點頭,“嗯,是張良便宜租給我的。”

    溫柔善良的哥哥大人眼睛一眯,“張良是誰?男的女的?什工作?家狀況什樣?能力背景如何?”

    我連連擺手,“你這著急幹什!我都和他說清楚了,就是做朋友,做朋友。”

    “哦。”商幸堯這才罷休,又問我,“剛剛要走的時候,你折返回去找的那個男人是誰?男朋友?”

    “那是我朋友,我看他好像情緒不好,就過去看看。你別是個男的就當成我男朋友好嗎……”我嘀咕著,“那怎不覺得季存是我男朋友呢。”

    “不可能。”商幸堯斬釘截鐵,“季存他敢?”

    到商幸堯這樣果斷的回複有些吃驚,隔了好久才下意識說道,“你……為什就這肯定啊。”

    商幸堯眯眼衝我笑,隨後摸摸我的腦袋,“乖,季存才不會做那種事情。”

    他頓了頓,“何況,季存不是喜歡慕暖嗎?”

    他好像什都不知情。

    我笑紅了眼,看著商幸堯,他沒來的時候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時代反芻成風,誰都無法捉摸。

    這個問題,換做高中時候的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同意,可是現在——

    現在。

    我看著商幸堯的臉,言不由衷地配合他的笑意,輕輕說一句,“是啊,他喜歡的是慕暖啊。”

    商幸堯替我去放熱水,然後走出來看我,原本溫柔的眼神忽然間壓下來幾分,他盯住我許久,“你瘦了。”

    我沒忍住,哽咽著,“我豈止是瘦了?你不在的時候我日子過得多苦你知道嗎?”

    “對不起……”商幸堯深深地喘了口氣,語調驟然變冷,“鍾讓那,我一定幫你討回委屈。”

    提起鍾讓這個名字,我就顫了顫,“不要說他……”

    “不說,不說。”商幸堯見我這樣,無比心疼,“綰綰,你等著……終有一天我們會回去的,你別難受,我一定不會放過鍾讓的,你相信我好嗎?“

    我看著商幸堯的表情,確認了他是知道鍾讓對我做過的那些慘無人道的事情,可是他……可能不知道當初打掉的那個孩子,是季存的。

    我忍住了把真相告訴他的衝動,然後走去浴室洗澡,後來我聽見外麵商幸堯在打電話,語速很急很凶,像是在麵對敵人一般。

    我一直知道商幸堯脾氣壓根沒有再麵對我的時候那好,或者說他在外麵幾乎是雷厲風行的樣子,看著溫吞,實際上說話從來不退讓半步,人家都說商幸堯隻有在麵對自己家人的時候,會放下一切,像個鄰家大哥哥一樣保護我們——而他,真正意義上來說,是個手段和季存鍾讓所差無幾的男人啊……

    ******

    “我要這個消息做什?”商幸堯抓著手機冷笑,“陸家那邊關我什事?我要鍾讓身敗名裂,很簡單,陸家和鍾家趕緊撇清楚關係不就得了?不是說因為孩子的事情兩家鬧翻了嗎?”

    “可是少爺,陸曼終究是喜歡鍾讓的,隻要她一直堅持,她家肯定也會無奈同意,到頭來鍾讓和陸曼還是會複合……”

    “那就讓他們兩個這輩子都不能複合。”

    商幸堯瞳仁幽深,絲毫不見半點溫柔風度的模樣,眼底似乎有猩紅的殺意一點一點升騰而起,“打掉我妹妹一個小孩,把我弟弟送進監獄——害我商家生不如死,賬,可得慢慢算。”

    “大少爺你這個意思……”

    “陸家那我抽空去一趟,至少得讓他們知道一件事兒,我商幸堯,還沒死透呢。”

    “季存之前貌似就去過陸家打點。”那邊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前陣子商綰小姐住院也是他陪著。”

    “嗯,我知道。我托了他照顧我妹妹,回頭還得感謝他。”

    商幸堯掛了電話,我正好洗完澡走出來,衝他笑笑,“你現在住在哪呀?”

    “我住在公司。”商幸堯轉過臉來的時候,又是如沐春風般的笑容,他對我說,“你可以來我公司上班了,不用再拍戲。”

    “不……”我看著商幸堯的臉,總有人說過,我和商幸堯之間,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兄妹,“哥。一切總得有始有終,人家分手都說得好聚好散才不留遺憾呢,這戲,我也得完完整整拍完。”

    “我看你演得什角色啊,”商幸堯又開始皺眉頭,“看到慕暖那張臉我真是……”

    哥哥大人尋思了一下肚子比較有素養的詞語,說道,“難以下咽。”

    我樂了,“好了嘛,但是這個配角我挺喜歡的。你別提我擔心了。戲必須得演完,這也是我自己對自己負責。等我演完戲了,我就來找你。”

    “好。”商幸堯看樣子今晚不住在這,還是得回公司。我想,他公司剛起步,現在一定很忙吧,抽空出來接我一趟,我看到手機震動電話都響了好幾次了。

    想到這,我看著商幸堯寬闊的肩膀,喉頭又有些哽咽,“其實……你人回來就好。別給自己那大壓力,我沒說非要回到當年的商家,哥,我看透了。隻要大家都還在就好,團團圓圓不是嗎?”

    “但是我要回去。”商幸堯伸手,重重在我頭頂按了按,如同在給我傳遞力量一樣,“我不可能止步於普普通通的一般人,綰綰,我要商家重新回來。我要這城市再也沒人敢欺負你和商聞。”

    他野心那大,心又那狠。

    我輕輕握住他另一隻手,“有你在,沒人敢再欺負我了。”

    ******

    商幸堯走的時候,整個家又空了下來,我環顧四周,忽然間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又湧上心頭。

    我是在做夢嗎?

    好怕夢醒,我哥又不見了,我又跌落泥潭,找不到救命稻草。

    翻開手機,看到了黃欽給我發來的消息,他好像對我哥的身份很好奇,連續問了好多。

    我發了一句語音過去,“怎了?你以前是不是跟我哥見過?”

    黃欽頓了頓,給我打來一排字。

    見過,不過你哥應該不記得我了,就是一次晚宴見過麵,幾年前了。

    我想到季存之前提到過黃欽家有人當官,或許商家沒破產的時候,什場合就見過麵。

    我對黃欽說,“那你想認識我哥嗎?下次可以出來一起跟我哥吃飯呀。”

    咦,真奇怪,對黃欽的感覺總是那親切,像自己好閨蜜似的。我得把江鈴兒也叫出來一起和黃欽好好深入接觸。

    那邊黃欽連連說了兩句謝謝,之後又問我,明天還來不來劇組。

    我說必須來,黃欽說,那明天見。

    我收回手機,陷入沙發,整個人縮成一團,茫然地看著正在播放新聞的電視機。

    商幸堯不在的日子整整兩年多,我都熬過來了,現在他終於回來了,我是不是可以徹底放下所有的責任了?

    我閉眼,腦子卻出現了另外一張臉。

    他總喜歡衝我冷笑,話話外還要夾雜一堆特別紮心的嘲諷,以戳我傷疤為樂,有的時候就把我看做天秤上的一個砝碼,順手了就把我拿去換取別的利益。

    我更用力抱緊自己。

    從什時候開始我不喜歡鍾讓的呢?或許在這段長久的追逐,我和季存都犯了一個同樣的錯,那就是,經年累月的單相思下來,我們都已經分不清楚自己喜歡的到底是什。

    是那個一如既往暗戀的ta,還是那個努力感動自己的自己。

    我將喜歡鍾讓看做一個習慣,可是原來養成習慣隻需要21天。

    原來不是戒不掉,是太輕易養成。而我,卻把輕易,當做了九九八十一難。

    我想了很多很多,甚至回想到了我們高中,高中時期那些意氣風發的日子,我全身帶著勇氣和力量追逐著鍾讓的背影,和季存一起翻牆去隔壁高中找慕暖和鍾讓,回來又各自做各自的幌子,對好台詞想好借口,配合何止是默契。

    可是到後來,留在我腦子的,竟變成了季存的臉。

    我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想要徹底擺脫,深呼吸一口氣站起來去了臥室,剛在床上躺下,手機卻響了一聲。

    是季存。

    我的心狠狠一顫,猶豫要不要接通的時候,手指卻不受自己控製點下了接通,我慌了神,把手機貼到耳朵邊上的時候,聽到那邊傳來嘈雜的聲音,可是剛持續了幾秒,那邊立刻切了。

    我抓著手機,渾身冰涼。

    我想,這個夜,注定難熬。

    ******

    “你丫矯情什啊!”別墅,薄止褣恨不得踹季存一腳,看著那個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機,他和陳渡對視一眼,互相搖著頭歎了口氣,“我還不是看你糾結,替你打個電話過去……你搶手機就搶手機吧,搶回來還把手機摔了……什脾氣啊這真是,怕我們又搶你手機回撥嗎?”

    薄止褣指指自己,“我能跟你似的這幼稚?”

    陳渡拿著酒杯樂,“你還真能。”

    季存怒了,“睜眼說瞎話,老子手機都被你和陳渡搶走兩次了!陳渡背著我偷偷解我手機的鎖,被我發現了,你倒好,直接搶我手機給商綰打電話,當老子死的啊!我看你倆就是想看熱鬧瞎摻和!”

    薄止褣和陳渡紛紛嘎了一聲,“你……怎知道啊?”

    季存快被氣得吐血,“賠我個新手機。”

    “沒錢。”陳渡像個大爺似的往沙發上一靠,“沒錢沒錢,錢都拿去投資江鈴兒新的電影了,沒錢。”

    “你那叫投資?你那叫洗錢。”

    季存看到了陳渡在偷拍,過去恨不得和陳渡打一架,“拍什拍!拍什拍你!”

    “當然是拍你現在孤家寡人可憐巴巴的樣子。”陳渡說,“我發給江鈴兒,那小賤人一定會轉發給商綰,所以發給她等於發給商綰看。”

    “誰允許你們聯係商綰了?!”季存一聽這個名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漂亮的小白臉變得煞白,“我可沒說我和她怎樣了!”

    “你倆不是分手了嗎?”

    “沒在一起過。”季存想都沒想,“我能看上她那樣的?”

    “高中時候還一口一個‘我們學生會文藝部部長除了腦子傻人還不錯,要不是我有慕暖了,不然她胸再大點就有點想潛規則來一波’的是誰?”薄止褣背書似的背了一遍,“男人嘛,三妻二妾的想法就說出來,雖然不道德,但是說出來無傷大雅呀。你別連自己卑劣都不肯承認,那多沒意思。”

    季存紅了眼,“那是因為我們學校女的太醜了,也就她一個勉勉強強能看。不然我能看上隔壁高中的慕暖?我在自己學校泡妞不是更方便?”

    “說得跟真的一樣。”陳渡一針見血,“商綰跑了你比誰都急眼吧!”

    季存被陳渡這話說得渾身一震,他喉結上下動了動,還試圖否認,“我沒……”

    “放屁。”陳渡摒不住了,“我和薄止褣都聽見了!那天ktv,商綰喝多了和黃欽走,你在背後罵得那個狠!什滾遠點什絕交,還說不急眼,就差上去和黃欽打一架了!”

    季存瞳仁狠狠一縮,“你怎知道!”

    薄止褣捂住臉,“暴露了……”

    陳渡看著季存能殺人的目光,咽咽口水,“我和薄止褣這不是……關心你倆進程……就……就在隔壁……也,也開了一個包間,看,看熱鬧。”

    你直白說你倆背地跟蹤他看熱鬧不就得了嗎!

    季存:我要殺人。

    ******

    這天晚上我收到了一張來自江鈴兒轉發給我的照片。

    我點開來,就看見照片季存一個人坐在沙發角落上,側著臉,垂著眼,頭頂昏暗的燈光打下來,另外半邊臉便沒入陰影。

    他就這沉默著,仿佛時間停止了一樣。

    我幾乎是一顫,在看見這張照片的時候,盯住照片上季存的側臉幾秒,就立刻縮小了照片,我問江鈴兒,幹嘛?

    江鈴兒說,陳渡發給我的,他肯定是要讓我發給你看的。

    發給我看幹啥。

    不知道啊,估計是讓你看看現在季存落魄的樣子吧。

    我想笑,落魄?他季存什時候落魄過?哪怕他整整一個高中都沒追到慕暖,但是誰敢笑話他?他這種出生就帶著光環的人,不存在落魄兩個字。

    我說,算了吧,以後別發給我看了。

    江鈴兒還有些意外,哇,你這硬氣了?真是太少見了。

    我前陣子表白被他拒絕了。

    江鈴兒打過來一個哦。

    過了一會,她狂發給我無數排感歎號和問號,又轟炸我無數條消息——什?什?什什什?!?!?!

    你和他告白!你有沒有搞錯——等一等,你不是喜歡鍾讓嗎?什時候——等等他為什拒絕,不管怎樣總之綰綰你不許犯傻聽見沒有!

    不許犯傻。

    我拿著手機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自嘲地笑。我的人生真是太混蛋了,幾乎就在不停地犯傻不停地犯賤——好不容易從鍾讓身上爬起來,又在季存身上摔跟頭。

    到底要怎做,才能夠徹底好起來呢?

    “不過現在商幸堯回來了,你可以安心一點。”江鈴兒給我發了一條語音,“至少,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季存他現在威脅不了你什了。”

    但願吧。

    我和江鈴兒又瞎聊了一會,互相道了晚安。剛才的語音我聽出她聲音清亮不少,許是感冒好轉。她告訴我明天就會重新回來劇組,有什八卦又可以當天了了。

    我說好,就關了手機。

    翻個身,我不再去多想別的。日子終究會一天一天好起來的,對不對?

    ******

    第二天我來劇組的時候,發現全劇組的人都提前在劇組等候了,一聽見我下車的聲音,就像粉絲一樣跑到門口來圍觀。

    連著江鈴兒都早到了。

    我一驚。

    張導扒拉著門框說,“商綰啊,你哥哥真帥……要不,來客串唄。”

    我這才知道,他們都是來看商幸堯來的。

    商幸堯的人格魅力就這大?女人喜歡他的臉我知道,怎連著男人都……

    “我哥比較低調,不參加這種拍攝……”我無奈地擺擺手,看到了人群中還有站著的季存,他依稀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但是在看見商幸堯的時候,明顯變了變。

    我硬著頭皮挨個打了招呼,偏偏碰到季存的時候,我們倆眼神對視了一眼,就錯開了,連個招呼都沒有。

    商幸堯送我進來,後麵跟了一堆人,我看到黃欽站在一邊,想起了昨兒晚上他跟我說的話,立刻上去拉了黃欽過來,“哥,這是黃欽,最近一直跟我拍對手戲,他是這出戲的主角呢!”

    “哦,黃欽?”

    我哥像是想起了什一樣,“教育局那個黃世豪跟你的關係是……”

    “是我舅舅。”

    黃欽隨口說了一句,“商先生,我們很早以前見過的。”

    “不好意思,我最近這兩年出了點事情,加上這陣子工作忙,之前見到你沒有認出來。”商幸堯過去和黃欽握手,“重新認識一下吧,黃欽你好。”

    黃欽握住商幸堯的手,微微顫了顫。

    有一天,能和這雙手緊握嗎?

    商幸堯握住了又很快放下,不過他多看了黃欽一眼,可能是想起了以前和黃欽見過的場麵,又想確認點什吧。

    我進場,江鈴兒對我說,“你的戲份快結束了啊。”

    我點頭,“是啊,等我為了賀長安一死,我就退場了。”

    隻是一把季存代入賀長安,我就不知道為何特別緊張,就如同我像是要為了他而死一樣。

    我想,一定是我入戲太深。

    換了戲服,我哥全程就坐在那盯著,一臉嚴肅冷漠,就跟一個家長似的,連著我們劇組導演都像是被人盯住一樣,如同在考場被監考老師管著。

    我在那小心翼翼地拍戲,全過程我哥沒說一句話,導演都不敢開口喊他走。

    這……這位家長,您這樣看著,我們拍戲的壓力很大啊!

    江鈴兒倒是很自然地打招呼,商幸堯衝她笑笑,“綰綰受你照顧很多啊。”

    江鈴兒這種纏人精一聽,雙眼發亮,“哥哥大人想要感謝我嗎?給我打一筆巨款就好了!”

    我大喊,“沒門!沒錢!休想拿走我商家一分錢!”

    我哥寵溺地看著我,比起之前板著一張臉的樣子來簡直溫柔太多,好多人偷偷跑來問我,你哥是不是妹控啊?

    我無奈地笑,可能是吧?

    那你哥以後找女朋友可就麻煩咯。

    我想了想,說,我哥貌似還沒找過女朋友。

    黃欽在邊上插嘴,真的假的?

    真的。我說,從小到大沒見他帶女人回家,不過我和我弟也不喜歡他帶女人回家,興許他是帶女人在外麵過夜呢。

    黃欽聲音低了下去,應了一聲,又拉我過去拍戲,所有人都圍著我和我哥轉,隻有季存一個人,似乎被大家孤立了一樣,遊離在熱鬧的氣氛外麵。

    他看向周圍,見到商幸堯也在看他,隨後走過去——“你這是,找我有事?”

    商幸堯樂了,“你怎看得出來?”

    “你那個眼神。”季存讓助理拿了一包煙過來,“找個地方抽會煙聊聊天?”

    “正合我意。”

    商幸堯站起來,跟季存並排往外走,我轉頭的時候就看到了季存和商幸堯兩個人的背影,有些愣神。

    我哥……難道和季存很熟?

    ******

    “她這兩年……”劇場外麵,迎著風點燃了煙,商幸堯壓低了嗓音,“還好吧?”

    “你該去問她,而不是問我。”季存將煙夾在手指,卻一直沒點燃。剛才風大,他嚐試了好幾次都沒點起來,幹脆放棄了。季存看向商幸堯,“你回來,是來帶走商綰的嗎?”

    “對,我聽說了鍾讓對她幹的事情。”說起這個,商幸堯的眼神壓下來,“不過還得謝謝你,沒有你,綰綰很可能——”

    “別謝我。”

    季存突然出聲打斷了商幸堯的話,而後他又重複了一遍,“別謝我。”

    為什?

    “沒有為什。”

    季存將臉轉了過去,“總之,我也沒有你想得那好。你來帶走商綰,正好,帶走吧。你們遠走高飛,以後我也少點麻煩。”

    “你……”商幸堯直愣愣盯著季存幾秒,像是在觀察季存臉上的表情一般,而後商幸堯忽然間眼神鋒利,“你對我妹妹做了什?”

    季存白皙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商幸堯的直覺太敏銳了,他看了周圍一圈,見四下無人,就直接問季存,“你做了什?”

    那眼神就如同一頭狼。

    季存皺眉。

    “說!”

    “她那個被鍾讓打掉的孩子。”季存還是那副表情,仿佛天塌下來都沒關係,“是我的。”

    空氣在這一刻似乎靜止了幾秒。

    商幸堯瞳仁狠狠縮了縮,夾在指間的煙就這掉在地上,他直愣愣看著季存幾秒,回過神來一把將季存整個人撞在了牆上!

    他按著他的肩膀,逼近他的鼻尖,渾身都在抖了,“你再說一遍?”

    季存正視商幸堯的臉,“孩子是我的。”

    商幸堯狠狠一拳打在季存臉旁邊的牆上,帶著怒吼,拳頭上遍布血絲,“你以為我們認識這久,我就不敢動你是不是?!”

    季存不閃不躲,“沒有。”

    “混蛋!”商幸堯扯住季存的衣領,“你怎做得出這種事情!季存!那是我的妹妹!是我快不行的時候最後托付給你的妹妹——你怎能做出這種事情!你太讓我失望了!”

    季存被商幸堯拽得絲毫不做任何反抗的行為,像是隨便商幸堯怎對待他一樣,到了後來商幸堯沒忍住,一拳打在季存的嘴角,季存悶哼一聲,商幸堯又一下子把季存整個人摜在地上。

    我聽見聲音和黃欽一起衝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季存被商幸堯按下去的場麵,我尖叫一聲,“哥!”

    “別過來!”商幸堯怒吼,而後抓著季存的頭往地上撞,“你試試,你試試我敢不敢——”

    “別打了!”

    周圍人都出來圍觀了,看見這個場麵,導演心大叫不好,季存都敢惹,這打起來到底該幫誰?這不是神仙打架嗎!

    我和黃欽壓根沒有猶豫,衝上去把兩個人抓開來,說是打架,其實就是我哥單方麵揍季存,我拉著季存,黃欽拉著商幸堯。分兩邊把他們硬是拖開。

    商幸堯暴怒,黃欽差點都連帶著被揍,“你還手啊!你有本事還手啊!你現在裝死人隨我打是不是?你現在裝沒動靜了?你信不信我真能把你打死?!”

    我拉著季存,感覺他隱隱在顫抖,他不可能不痛的,我哥根本就沒給他麵子,他卻沒吭一聲。

    “打完了?”

    季存說,聲音冷靜到不可思議——明明挨揍的是他,卻像是個旁觀者。

    他說,“打完了,從此以後就當做不認識。”

    “季存你是不是個人!”商幸堯又要衝上去,被黃欽從背後攔腰抱住,“你冷靜點!哪怕為了商綰……”

    “你算什東西也敢來對我們家事指手畫腳!”商幸堯生氣起來無差別攻擊,狠狠拽開黃欽的手,“鬆手!”

    “該說的我都說了。”季存狠狠擦了擦嘴角的血,我原本抱著他怕他們倆又打起來,忽然間像是意識到了什,如同觸電般放開手,退後兩步。

    我在犯什傻,我在心疼誰。

    季存的眼神野獸一般盯住我,盯住我後退的動作,他轉身看向商幸堯,“別的我無話可說,如果你覺得不解氣,可以見我一次打我一次。”

    友情決裂,就在這短短一瞬間。

    商幸堯狠狠咬著牙,“季存,你不後悔嗎?你不說後悔兩個字嗎?你不道歉嗎?”

    “歉,我給商綰道過。她接不接受,是她的事情,她可以懷揣著恨意恨我一輩子,這不是我管得了或者我該管的事情。”季存的口吻那冷,“至於後悔。我要是後悔,我當時就不會做了。非要說感情上的波動,那我承認,鍾讓引起的這件事情,我有難受過。”

    有難受過。

    有多難受呢?

    我的心像是被人給挖出來一樣。

    季存,你有過我那種生不如死的難受嗎?

    商幸堯呼吸都紊亂了,“鍾讓的賬我會算,你的,我一樣不會放過!”

    不要做朋友了。

    哪怕曾經被逼到盡頭,求路無門,將最後的妹妹托付給他,也隻托付給他。

    哪怕曾經不管多少人阻攔,不管花多大代價,一舉買下他全部的作品作為保留。

    ——他們,決裂了。

    我怔怔看著季存,直到季存轉頭,他看向我,問了我一句話。

    短短幾個字,教我靈魂搖搖欲墜。

    他問我。

    “商綰,你有後悔過嗎?”

    後悔?

    那一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挪到了我和季存上麵。

    今天慕暖沒來,她來不來向來看心情,雖然劇組的人對我好,但是對她也不差,大家都不傻,自然不會對慕暖的行為指手畫腳。

    何況,大家都還覺得她和季存是劇組夫妻。

    但是現在,這一刻。

    這一刻,我收到了來自周圍的各種視線,如同所有小心翼翼端著的一切徹底坍塌碎裂,一下子被暴露在所有的目光下,接受著來自所有人的拷問和打量。

    季存站在我麵前,白皙的臉龐上還帶著血,可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用這樣的眼神望著我,望著我,問我,商綰,你後悔嗎?

    我不管回答什,我都不敢再看他的表情。

    其實我真的很想徹底問一次,季存,那你到底喜歡我嗎?

    但是這個答案,我承受不起。

    我笑了笑,衝著他,用又硬又冷的語氣,我說,“後悔啊。”

    季存表情猝然一變。

    我繼續說著,語言能誅心,這一刻,我就贏過了季存。

    我說。

    我後悔得要死,後悔認識鍾讓,後悔認識你。鍾讓害我家破人亡,我自然對他懷揣著深仇大恨,這個仇我會親手報,我和他之間還要一個了解。可是我為什要恨你?你收留我,給我工作,幫我反擊,我為什要恨你?因為你看似救我……

    我哽咽了。

    再也裝不下去了。

    “因為你看似救我……”

    眾人麵前,我閉上眼睛,眼淚掉下來。

    “卻將我拉進了地獄。”

    我說完之後,全場寂靜,連著原本在發火暴怒的商幸堯都不說話了,他怔怔看著我,被黃欽死死拉著,隔著季存,站在我對麵。

    我睜開眼睛,看向季存。

    季存站在那,依舊是那張漂亮乖戾的眉目,我想,他便是恃靚行凶的人,於是來到我身邊,不管不顧誘惑我,占有我,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悄無聲息出現,悄無聲息入侵我的精神世界,哪怕隻是一時的興起——他做到了。

    他對我好,對我壞,讓我陷入絕望。我到底是恨他,還是愛他?

    或許這也是季存在本能像我表達情緒,他腦子兩個念頭在瘋狂撕扯。不想我愛上他,卻又想我愛上他。

    人都是貪婪自私的,這樣永遠不會有結果。就算我有追人千不喊一聲累的勇氣,我也經不起第二次……這樣致命的打擊。

    我對著季存搖搖頭,我說,“所以,我後悔了。沒有遇見你,可能我就一個人在塵世間受苦,而你,給了我甜頭,讓我看見了光明,又誘惑我愛上光明。我該感謝你的,沒有你我還是一個破落戶,或許真的回去坐台。可是你知道那種感覺嗎?一條路從頭走到黑的人,最碰不得的,就是溫情……我不知道該說到底是我自私,還是你自私。”

    我喘了口氣,看到季存驟然緊縮的瞳仁,我笑了笑,“這就是我的回答,你清楚了嗎?”

    季存喉結上下動了動,隔了很久沒說話,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都是啞的,“你開心就好。”

    我開心?

    我可開心了,我特別開心!

    我衝著黃欽看去,“咱們進去拍戲吧?”

    一句話,眾人恍然大夢初醒,立刻回過神來,一個個眼神閃躲,嘴念叨著,“對對對,正事兒怎給忘了,拍戲,拍戲啊……”

    “綰綰該到你和黃欽了,加油哦,保持最近的狀態。”

    “晚上吃啥呀,我肚子已經餓了!”

    所有人都在心照不宣地轉移話題,我聽得出來,也沒有拆穿。黃欽進來的時候,硬是拖著商幸堯一起進來。

    商幸堯好氣又好笑,“你拽著我幹什?我跟你非親非故的——還有我和季存還沒——”

    “還打?”黃欽難得強勢起來了,“你非得打個你死我活是不是?我告訴你,你打傷了季存,心疼的還是綰綰!”

    商幸堯氣得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臭小子你說什呢,別以為跟我妹妹關係好你就可以隨便跟我說話……”

    “我沒有隨便跟你說話。”

    黃欽認認真真看了商幸堯一眼,“商綰和季存之間的事情,就該他們倆自己解決。沒有人可以替他們倆做決定,哪怕是最親密的家人。”

    這話隱隱暗指商幸堯的身份。

    商幸堯皺著眉盯著黃欽的臉看了一會,被他強行拖進了劇組麵,最後甩開黃欽的手,“大道理一堆一堆的……家當官的人就是囉嗦。”

    黃欽嘀咕,“我還沒說你妹控呢……”

    “你說什?”商幸堯殺過去一個眼刀,“我看你就是今天不想好了是不是?我妹妹貌似很幫著你,所以你肆無忌憚了對不對?”

    邊上導演在擺弄鏡頭,黃欽穿著龍袍,少年天子一般雙手抱在胸前,挑眉道,“對,商綰跟我天下第一好!”

    “我告訴你你敢覬覦我妹妹,我今天打季存,明天就能打你。”妹控急眼了,大喊了一聲,“商綰!”

    我正在補妝,嚇了一跳,口紅差點塗歪,“哥!你能不能別嚇人!”

    快速利落補完妝出來,我看見黃欽和我哥正互相掐架似的看著對方。見到我,黃欽無奈地笑,“你哥對我敵意好大……”

    還敢先告狀哈!

    我過去幫著黃欽,“哥,你別亂想,黃欽是我的好朋友,他平時對我可好了,你別凶他。”

    商幸堯心說我怎就不信一個正常男人能和我妹妹這好呢?季存多靠譜的人,還不是敢打我妹妹主意!

    黃欽當做什都不知道似的,拉著我的手,“走,我們去拍戲。”

    那天,我敢確定我哥待在劇組外麵整整等了五個小時。

    等到我所有的戲拍完,和黃欽都換了衣服出來,他的眼神就像探照燈一樣射過來,我說,“我們的戲份結束了,可以早點回家。”

    導演組都喘了口氣,大概是希望我能早點把這一個令人壓力山大的哥哥領回去,特別熱情地對我說,“綰綰,你們有家事,可以先忙。”

    黃欽站在那,“你們先走吧。”

    “黃欽你也可以走!”

    張導大喊一聲,“我允許你放假!”

    所有和壓力山大哥哥大人扯上關係的都可以先走!

    “……”黃欽和我對視一眼,各自無奈笑,“那行,我們出去吃甜品吧。”

    “去我家打遊戲。”我道,“我喊外賣送甜品過來。”

    ******

    半小時後,我和我哥以及黃欽安安分分坐在了我家客廳沙發的三個角。

    叮咚一聲門鈴響,我哥以為是送外賣的來了,拉開門一看——“你是誰?”

    張良手提著外賣,“送外賣的。”

    我從我哥身後把腦袋探出來,“咦,你來啦,快點過來,我們三缺一……”

    “啊,是要打麻將還是鬥地主啊。”

    張良進來將甜品遞給我,我指著我哥對他說,“這我哥。”

    張良惶恐,立刻點頭,“哥哥好。”

    黃欽一聽樂了,“還有我還有我!”

    張良張嘴也要喊哥哥,我哥直接打斷了他,“他不是哥哥,他就一小白臉!蹭吃蹭喝的!”

    “哦。”張良又把嘴邊的哥哥兩個字咽了回去。

    黃欽縮在沙發上,“商幸堯,你對我有意見。”

    “是你,惹起了我對你的意見。”商幸堯冷笑著回頭,看黃欽的眸光極狠,“別被我抓住什馬腳,否則下場有你好看。”

    黃欽沒說話,隻是眼神很深。

    十分鍾後我將甜品擺好盤端出來,商幸堯在邊上發牌,他今天難得一整天都陪著我,估計是在提防黃欽跟我親近。

    我怎解釋他都不信,這可怎辦。我和黃欽真的清清白白。他怎不提防張良?

    我扭頭看了張良一眼,張良溫吞吞看著我,倍兒老實。

    ……好吧,我大概懂了。

    *****

    然而現在陳渡覺得自己特別悲催。

    “季存,你放過我行不行?我以後再也不說你打遊戲菜了……”陳渡被季存新開的酒嚇得眼睛都直了,“你瘋了嗎?這才是傍晚呢,你到晚上要幹嘛?”

    “他可能受到什打擊了。”

    邊上有人插嘴,“兄弟,吃頓好的日個騷的,上路吧。”

    “蕭你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難得過來玩一趟,還要刺激他。”陳渡過去狠狠抓了一把季存的手,“別倒酒了,你一身傷回來,都還沒看醫生呢,我喊人來給你看看?”

    “不用。”季存擦了擦嘴角,凝固的血塊也沒擦下來一點,他幹脆不擦了,這副白皙的漂亮小臉蛋受了傷還挺惹人心疼的,除卻他眼的情緒。

    “這是……挨誰揍了啊,還不還手。”陳渡喃喃著,“回來就這樣,最近你的事情有點多。”

    蕭說話向來一針見血,“你跟商綰出矛盾了?”

    “你怎不猜是慕暖?”陳渡有些好奇,“稀了奇了,為什猜商綰?”

    “天天掛嘴邊的,不一定是最喜歡的。”蕭看了眼季存,“能這樣生悶氣,還發泄不出來的,說明不是他光明正大喜歡的,不然他有的是理由發脾氣,去鬧,去打回來——季存是那種咬牙忍的人?”

    這說明,他如今的情緒波動,統統是說不出口的那個人。

    “是商綰。”

    等到自己的好朋友替季存說出了這個名字,他臉上的表情才終於有了些許波動,陳渡睜大眼睛,“你……”

    季存把臉撇過去,沒說話。

    陳渡明白了。

    他喘了口氣,“季存,你完了。”

    季存不肯說話。他完了?不可能,他季存是什人?不存在完了這一說法。

    但是……男人死死攥緊的手指早已暴露了他自己動蕩不安的內心。

    是誰在他心驚起如此的浪潮?

    季存低頭,去抓酒杯。

    “別喝了——”陳渡要去攔,邊上伸過來一隻手。

    蕭眉目低垂,細長的手指掃開了陳渡的手,隻是一句,“隨他去。”

    “就這樣……怕是不行吧。”陳渡皺眉,“喝出病來住院了,怎辦呢?季存,我聽說你還要拍戲,最近這陣子還是注意點兒,住院了讓狗仔隊拍到,什都能傳出來,什癌症什艾滋……”

    “我稀罕這個名聲?”

    季存指了指自己,眯眼笑得極狠,眼睛都笑紅了,“我稀罕我這個名聲?我當初就不會來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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