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番外篇·傅大哥前篇④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盛不世 本章:第338章 番外篇·傅大哥前篇④

    半小時後,江眠跟在唐野身後出了金碧輝煌,又像往常一樣,馬四爺的人在外麵等著,見到江眠出來,眼神一變。

    “喲,小眠啊。”

    他笑得虛偽,連帶著話音都有一股恨不得把江眠直接弄死的深意,但是江眠置若罔聞,麵不改色喊了一聲,“四爺。”

    “我今兒派人去接你,怎聽說發生了一點不愉快?”

    是來算賬了?

    江眠下意識挽住了唐野的手臂,頭一次被姑娘這大膽地纏上來,唐野驚了驚,隻見身旁的江眠笑得天真無暇,如同一位爛漫少女,“哪兒的話呢,都是一家人。四爺消息倒是靈通,我一回來,您就知道了。”

    這話在暗示什,有腦子的人都明白。

    馬四爺也繼續和她演戲過招,看著她平安無事站在唐野身邊,手指微微攥緊,笑得凶狠,“行,唐少能中意你就好,你們小輩之間我也不摻合了,今晚回去嗎?”

    突然之間問今晚的事情做什?

    江眠眯了眯眼睛,還是下意識道,“不回去了,唐少約我晚上一塊吃飯。”

    唐野一愣,小姑娘抓著他手臂的手指隱隱用力,抬頭笑看他一眼,“是不是呀?”

    唐野意味深長地笑了,“是啊,四爺要一起嗎?”

    江眠臉色一白,對麵的馬四爺倒是沒看出來,隨後又咬牙切齒道,“不了,你們一塊玩吧,晚了要是回不來,和我說一聲,我來接你。”

    “謝謝四爺。”

    江眠甜甜的說了一句,就跟著唐野上了唐門的車,背後馬四爺的人盯著他們,那眼神如同凶狠的狼,盡管車子已經開遠了,那視線依舊讓江眠直冒冷汗。

    唐野坐在另一邊輕笑,“你倒是膽子大。”

    “我覺得我今晚待在那,估計要變天。”

    江眠下意識縮起來,看向唐野,“不好意思了唐少,可能要在你那兒叨擾一陣子了。”

    “來我這躲馬四爺?”

    唐野伸手一把將她撈過來,少女分明在顫抖,卻咬著牙一個字都沒有反抗。

    正是這副模樣很好地取悅了他,唐野笑了笑,“馬四爺為什突然之間要除掉你?”

    “因為傅崢嶸……”江眠話說了一半,又留了一半,“他懷疑我已經叛變到了傅崢嶸那邊。”

    “我聽說最近有幾起虐童性侵案,和馬四爺有關是不是?”

    唐野笑了笑,視線看向前方,“這案子傅崢嶸甚至查到了我的頭上,不過我們倒是對小孩子沒那多變態的想法。所以想來,傅崢嶸是要查白岩河了,一動白岩河,就要動馬四爺。於是馬四爺懷疑和傅崢嶸有來往的你?”

    “人之常情。”

    江眠身體有些虛弱,唐野將她抱在懷,倒是正好給了她一個依靠。

    她深呼吸幾口氣,“唐少,我們之間的交易到時候再談,今天回去,能不能放我一馬?”

    放你一馬?這是什形容詞?

    唐野低頭看懷的少女,臉色確實挺蒼白了,現在接近傍晚,江眠的小腹開始疼起來,剛打完胎沒多久,能強撐著已經是用盡力氣,還要應對唐野和馬四爺,她實在是全身乏力。

    於是就這靠在唐野的肩膀,哪怕這臨時的同盟也是一頭凶狠的狼,她喃喃著,“我很累,想睡覺。”

    唐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來對比起馬四爺,你還是更信任我一點?”

    江眠在疲憊中無意識地低喃,“你剛說,你們對那種事情沒有變態的愛好。”

    唐門是個黑道組織,殺人放火走私槍械卻也都是黑道上的事情,有的時候到了白道上那些人都要給幾分麵子,因為唐門雖然喜怒無常,卻也講幾分道義。

    不過說壞人講義氣,好像又有那點兒可笑,多半還是忌憚唐門的凶殘吧。

    車子一路開回了唐門的宅子,唐野抱著江眠下車,帶她回房間,又給她蓋上被子,回過神來仔細一想,這就像是自己養了一個小女兒,怎想怎可笑。

    當初傅崢嶸是不是也有這個念頭?

    唐野放下江眠後起身下樓,下麵一排傭人都在齊齊喊著,“唐少晚上好。”

    “挑兩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出來。”

    唐野淡淡的吩咐著,妖孽的臉上冷峻而又森然,“半小時內,盡快。要聽話利落的。”

    “是,唐少。”

    很快,下麵的人就散開去做事情,唐野坐在客廳中央,自己跟自己下著棋,等了兩三個小時,窗外夜色深下來,樓上才傳出來聲音。

    江眠一臉疲乏地走到走廊,從二樓看一樓客廳的唐野,“你還在?”

    唐野抓著皇後棋子的手一頓,落子的時候沒有放穩,皇後便順著棋盤滾落下去。他倒是也不生氣,抬頭笑看了江眠一眼,“醒了?”

    江眠揉揉眼睛,還沒睡醒的她渾然不覺自己這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還一臉賢妻良母的樣子,“餓了嗎?我去給你做夜宵。”

    剛說完她猛地回過神來,一把將嘴巴閉上,這回輪到樓下唐野不客氣地笑了,笑的還挺大聲。這人渣笑起來挺漂亮的,平時不裝麵癱估計會更招小姑娘喜歡。

    江眠撇撇嘴,“沒什事我回去繼續了。”

    唐野衝她招招手,“下來,會下棋嗎?”

    這場景曾經在傅家老宅子也出現過,傅崢嶸的爺爺笑得一臉和藹問她,會下棋嗎?

    江眠心頭悸動,搖搖頭道,“不會。”

    “我教你?”

    “你今天是不是非得下棋?”江眠踩著樓梯下來,“我告訴你,現在社會科技這發達,你可以去網絡上和別人對戰。”

    “看不見臉欣賞不到對方的表情,多無趣。”

    得,難伺候。

    江眠聳聳肩,坐到他對麵,將原本下了一半的棋子統統整理回原位,整個人縮到了對麵的沙發上,一男一女就這樣對坐在一盤棋麵前,抬起頭來對視了一眼。

    唐野聲音有些冷,“不是說不會嗎?”

    “你懂得,武林高手一般都扮豬吃老虎,說自己什都不會。”江眠幹脆利落地出手,“然而事實上就是裝大逼。不過我看你誠心求對手,我們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明人不裝暗逼,陪你來一把。”

    唐野被江眠一口一個段子給氣笑了,“你跟誰學的?”

    江眠笑得呲牙咧嘴,故意說道,“傅崢嶸。”

    唐野笑意一僵,“存心氣我?”

    江眠一邊下棋說,“對的。”

    唐野直接吃了她的戰車,江眠一驚,“等會等會等會……下個棋而已用不著這大動肝火吧?”

    “光下棋挺無聊的。”唐野修長的手指撐著下巴,笑起來的時候一雙丹鳳眼劇毒而又豔麗,“不如我們下注?”

    賭注?

    江眠饒有興味看著他,“好啊,要是我贏了,你以後就要在馬四爺麵前保住我。”

    “你是馬四爺的人,我如何保你?”唐野笑得惡劣極了,“要不就當我的二奶,要不就做我的情人。”

    “呸。”江挺了挺胸脯,“姑娘我還沒長開,不接客。”

    “馬四爺是不是就吃你幼女這套啊?”

    唐野的笑倏地變作令人膽顫心驚的,此人喜怒無常,實在是不好捉摸他在想什,江眠隻得點頭,“所以我也在想……”

    “最近發生的幾起案子可能和馬四爺有關係?”

    唐野直接接上了她的話,吹了聲口哨,“雖然我是黑道的人,但是我們都是說一不二的,奸淫擄掠這種事我並不是很喜歡,有損我們惡人的格調。至於馬四爺那種,已經不配稱作人了。”

    “我今天把這番話錄下來,明天送給馬四爺聽。”江眠皮笑肉不笑,“馬四爺想要和你交朋友這個念頭就gameover了。”

    唐野冷笑,“你倒是可以試試。”

    一邊說一邊繼續下棋,江眠不慌不忙擺陣應敵,過了一會又問,“你還沒說你的賭注是什。”

    唐野裝作思考的模樣,淡淡的說,“其實我什也不缺,要是贏了的話……”

    當的清脆一聲,主教逼近江眠的國王。

    男人笑得如同彎月下的狼群首領,凶狠而又危險至極,“今天晚上,我要你。”

    江眠徒然一驚,抬起頭來對上唐野的笑容,隻覺得全身上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咬了咬牙,應道,“成交!”

    半小時後。

    江眠精疲力盡縮在沙發,喘著氣,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的,“怎……怎樣,妹妹我沒吹牛逼吧!願,願賭服輸,不認就是我孫子,以後見,見了我得喊爺爺!”

    去你媽的爺爺!

    唐野想掀桌,又盯著國際象棋的棋盤道,“你剛才那步怎走的?”

    江眠贏了唐野連著態度都開始吊兒郎當起來,這種就屬於給點顏色就開染坊的,就跟當初和傅崢嶸認識一樣。她翻了個白眼,“拿手走的。”

    “我沒看明白,重來。”

    “重什重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江眠用腳勾了勾棋盤,態度相當放肆,似乎是贏了唐野一把,整個人都開始飄起來了,她縮在沙發中央,斜眼看唐野,“記得以後萬事首要,保護我!”

    唐野冷笑,“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君子。”

    說完上前直接把江眠扛起來,江眠掙紮著,“你……等會,我今天大姨媽。”

    “。”這回輪到唐野皮笑肉不笑,“你大姨媽是不是得來一整年?”

    江眠點頭如搗蒜,“對的對的,很奇妙是不是?我是隔一年來一年的,你得一年不碰我。”

    放你媽的狗臭屁吧!

    唐野暴怒,扛著她上樓,江眠臉都嚇白了,“同盟同盟,我們是友人啊,不能對友人下手的,我可以給你很多馬四爺的情報,抵消好不好?”

    唐野帶著怒意的聲音傳過來,“你是覺得,你能知道的情報,老子就查不到嗎?”

    江眠說,“大兄弟,要不我們坐下來談談?”

    談你麻痹!

    等到唐野把江眠按床上的時候,江眠才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唐野是什人,黑道唐門的大少爺,伴君如伴虎,哪天一個不當心直接背叛他們之間的交易也有可能!

    江眠慌了神,整個人都在哆嗦著,“你不能這樣!”

    “不能哪樣?”

    唐野不顧江眠反抗直接開始扒她褲子,等到看見血跡的時候一愣,靠,是真的?

    江眠哆哆嗦嗦地說,“我……我沒騙你吧。”

    唐野怒火攻心,氣得起身摔門而出,江眠整個人都沒反應過來,隨後才猛地一顫,將衣服穿好躲在床角抱著自己,拿手機開始查。

    原來是術後出血……江眠倒是得多虧這個出血救了自己一命,她起身去廁所換了褲子,剛想站起來,房間門又被人打開了,唐野滿臉殺氣地走道房間的廁所門口,隔著半透明的玻璃門,江眠尖叫一聲,“你怎又來了!”

    靠,又這個詞是什意思!

    唐野把短褲丟在她床上,“老子給你拿了新的內褲!”

    “哦……哦!”江眠道,“那我是不是還要跟您說謝謝啊?”

    唐野這回沒那怒了,雙手抱在胸前,含著不善的笑盯著玻璃門,“說吧,我聽著。”

    江眠磨了磨牙,“謝謝您唐大少!不過您送佛送上西,再幫我一件事兒吧!”

    嘎——?唐野懵逼了一會,回過神來說,“什?”

    “幫……幫我出去買幾包衛生巾唄。”

    “……”唐野有種想踹門的衝動,江眠到底搞清楚狀況沒有,現在他們之間的掌控權在他身上,她還敢那多要求?!

    江眠說,“行,你不買吧,我在你家的床上用血畫地圖。”

    唐野忍無可忍,走出門對著樓下傭人喊道,“空著的幫我買點東西!”

    “唐少您說。”

    “女人用的!”

    “……”唐少,這個範圍有點廣。

    有個久經人事的老媽子上前小心翼翼道,“唐少是……套套嗎?”

    唐野怒了,正愁怎瀉火呢!現在來一句套套,套套用了也不能闖紅燈啊!他好歹還是個講人性的壞人!

    於是他說,“你……你們平時都用的!”

    老媽子說,“我們……?我們平時……”

    唐野總算沒憋住,從牙縫擠出三個字,一字一句出聲落地都能一砸一個坑,“衛!生!巾!”

    ******

    仆人去超市了一圈,感覺把超市所有牌子的衛生巾都買了一遍,送到房間門口後恭敬地退下。

    江眠開了一個小縫,結果被唐野直接扒住門縫,她渾身炸毛一驚,像是一個受到驚嚇的小倉鼠,尖聲道,“幹什!”

    唐野直接扒開門走進來,把整整兩大袋衛生巾丟在她麵前,兩座小山讓江眠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喊了一句,“那你出去啊!”

    唐野冷笑,“你下麵老子沒看過?膜都是我捅破的。”

    江眠臉色一白,眼神又出現了些許恐懼。

    唐野最見不得她這幅樣子,嘖了一聲,“快點換上出來!”

    江眠顫抖著去挑牌子,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隨後走出來,看見唐野身邊站著兩個和她差不多歲數的小姑娘,還挺眉清目秀的。

    江眠嘀咕這禽獸難道是要當著她的麵玩3p嗎,結果一見她出來,小姑娘就上去對她恭敬地鞠躬,“四小姐好。”

    江眠後退兩步,尷尬地笑了笑,“這是做什。”

    唐野也笑,可惜了笑得太過危險,“給你安排的,你年紀小,有什事情找她們幫忙就好了。”

    江眠小心翼翼看著他。“唐少,您特意幫我找的啊?”還是想要找人監視她啊?

    唐野腦門上青筋一跳,原本自己好歹是走妖孽麵癱風的,遇見江眠回回都要被逼成一個暴躁神經病,也不知道傅崢嶸以前怎忍受她的。

    於是男人又是怒吼一聲,“愛用不用,不用拉倒!正好,你們兩個晚上陪我。”

    噫……江眠又試探性說道,“唐少,您口味有點鹹啊。”

    “江眠,你是不是給點顏色就能開個五彩城出來給我?”

    唐野回頭笑得無比凶狠,讓江眠一驚,像一隻小倉鼠一樣咕嚕嚕跑回床上把自己用被子團起來,“晚安唐少,祝您身體健康。”

    唐野冷笑一聲關上門,江眠回過神來,才慢慢掏出手機。

    過了許久,她撩起耳邊的頭發,打開手機上了微信。

    沒一會微信彈出來無數個消息提示,江眠點開一看,全部都是傅崢嶸在那滴滴滴。

    【傅崢嶸:歪歪歪?】

    【傅崢嶸:女兒,你一天沒上線了。】

    【傅崢嶸:女兒你在睡午覺嗎?】

    【傅崢嶸:江眠誒,肚子疼嗎?】

    【傅崢嶸:小丫頭啊,肚子餓了嗎?吃晚飯了嗎?】

    【江楓漁火對愁眠:……吃了】

    傅崢嶸回複地很迅速,之前怎一直不說話?

    江眠說,才有時間看手機。

    【傅崢嶸:???先前都幹什去了?】

    【江楓漁火對愁眠:陪唐野下棋。】

    【傅崢嶸:???下棋?】

    【傅崢嶸:你還會下棋?】

    【江楓漁火對愁眠:想不到吧……】

    另一邊傅崢嶸拿著手機樂,心說上一次老宅子還以為她不會下棋呢,結果小丫頭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又問了一下江眠肚子疼不疼,結果江眠說,不疼,就是出了點血。

    傅崢嶸一聽從床上坐起,出血量大嗎?衛生巾墊一下。

    江眠看著那排字,有點無語。

    【江楓漁火對愁眠:……你怎能這順溜地說出衛生巾三個字。】

    【傅崢嶸:???咋,我不能用還不能說啊?】

    【江楓漁火對愁眠:能,你要樂意,你用也成。】

    【傅崢嶸:……】

    【傅崢嶸:你那兒有衛生巾嗎?你現在在哪?】

    【江楓漁火對愁眠:唐野家。】

    “你住他家了啊!?”

    對麵傅崢嶸直接發來一條語音,江眠為了防止再發出聲音,隻好打字給傅崢嶸,給他解釋了一遍自己現在和唐野的合作關係,又講了一遍白天發生的事情,傅崢嶸這才肯放心。

    過了一會,傅崢嶸又發了一條。

    【傅崢嶸:唐野家有衛生巾?】

    【江楓漁火對愁眠:沒有。】

    【傅崢嶸:誰給你買的?】

    【江楓漁火對愁眠:唐野。】

    五分鍾後——

    【傅崢嶸:哦。】

    哦完之後兩人之間的對話陷入一種沉默當中,傅崢嶸看出了江眠也在那邊不說話,就隨便講了幾句,隨後道,如果有馬四爺的一手消息,就趕緊告訴我們。

    這才是正事吧。江眠過了好久也打過去一個字,哦。

    就像是互相鬥氣。

    傅崢嶸拿著手機在另一邊歎了口氣,沒說話,將屏幕關上了,

    窗外夜色已深,傅崢嶸翻了個身,卻怎也睡不著。

    江眠走的第一天,他竟然失眠了。

    另一邊江眠看見傅崢嶸不做回複,也退出了微信,百無聊賴地看著小說,都是些言情的,以前江眠也挺愛看的,雖然說霸道總裁瑪麗蘇了點,但是好歹能滿足她們的幻想嘛。

    於是她這次也點開來,結果這回怎都看不進,白蓮花聖母婊的女主就跟江盼一個樣,害自己流產的爹媽都能原諒,一家人還歡歡喜喜過年去了,後來又被男主拋棄,結果男主一回頭又屁顛屁顛和人家在一起……這他媽沒腦子吧!

    江眠煩躁地將手機丟在一邊,看了眼窗外,不知道傅崢嶸在家看見的月亮和她現在看的是不是一個樣。江眠腦子胡亂地想著關於傅崢嶸的事情,睡不著幹脆跳下床。

    大抵是之前睡過兩個小時的緣故,江眠夜很精神,就下樓閑著沒事做菜。其實做菜的確算是江眠為數不多並且拿得出手的愛好之一。她總覺得做料理的時候把心思凝聚進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並且很解壓。

    來到客廳旁邊的廚房間,江眠走進去,麵各種廚具都有,一看就知道唐野也是個練家子,東西樣樣俱全,調味品也是應有盡有。拉開冰箱門,麵有豐富的食材準備著。其實唐家有專門的下人在另個廚房做飯,這個隻是唐野的私人廚房,閑著沒事他自己做料理玩的。

    江眠用手指夾著兩個蛋,打碎了放糖,隨後熟練地開始用打蛋機打出新鮮的奶油來,又開始切水果,鐺鐺鐺的聲音清脆且有節奏,等到唐野警覺地察覺到動靜下樓的時候,江眠正好做了一個芒果千層蛋糕,看見他,少女頭也沒抬,在裱花,含糊著問了一句,“吵到你了?吃不吃千層?”

    唐野倒是被江眠這個架勢給弄得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他說,“你做了千層?”

    江眠裱花結束後就直起身子來,對著唐野讓開位置,給他看她做的芒果千層,隨後拿手機拍了一張,“要不要吃?”

    唐野說,“吃。”

    於是二人大半夜的臨時活動變更成了吃蛋糕,唐野去泡了一壺紅茶,然後灌上牛奶,混合在一起散發出香甜的味道,江眠把剩下的奶油擠在他的奶茶上,做了個雪頂。

    唐野看著她的技術就在一邊要笑不笑地說,“看來你會的東西還挺多。”

    江眠聳聳肩,“今天我會的都已經給你看完了。說實話我也沒別的招了。”

    唐野看著她切蛋糕熟練的動作,在一邊沒說話,江眠切好把剩下的放進冰箱,她說,“要吃的話早點吃完,明天給你兩個小姑娘也吃一點吧。”

    唐野端著蛋糕冷笑,“你心真大。”

    兩個人晚上邊吃蛋糕邊聊天,到後來江眠手機震了震,是陳盡發來消息。

    江眠和陳盡聯係從來不用微信,一直都是很原始地發短信,這大晚上的他突然間給她發消息,有點兒反常。

    果然不出江眠所料,剛點開來,她瞳仁就縮了縮,對著唐野道,“陳盡那出事了!”

    唐野吃著蛋糕一愣,“怎了?”

    江眠麵無血色,整個人都開始發抖起來,“我就知道……我就該知道,那個時候馬四爺問我回不回去……還有另一層意思。”

    如果她不回去,他就對陳盡下手!

    陳盡沒事,可是現在陳盡的家人出事了,他兩個弟弟妹妹陳深陳魚傍晚出去就沒回來!

    江眠被這個消息激得眼眶發紅,唐野停了也皺起眉頭來,“馬四爺那狠?”

    江眠抬頭看他,“你能幫我查查嗎?”

    唐野含著笑,“能是能,隻是我也不是什好人,你要我幫忙查……有什補償嗎?”

    江眠咬牙切齒地盯著他,“你需要什情報,我幫你!”

    唐野貼近她,在她耳邊投下一顆炸彈,“我要……傅崢嶸的情報。”

    ******

    江眠是在半夜的時候回到了白岩河邊,從唐野的車上跌跌撞撞跑下來,陳盡正站在樓底下,看見江眠的時候,麻木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

    江眠心疼地上前抱住他,旁邊的唐野看了,微微眯了眯眼睛。隻見陳盡靠著她狠狠哆嗦了兩下,衝江眠道,“……馬,馬四爺把他們……帶,帶走了。”

    江眠痛聲道,“怎回事?!”

    陳盡紅著眼眶,“……可,可能是我弟弟,他,他們沒說,說我在哪兒。”

    “這他媽是衝著我來呢!”江眠抓著陳盡胸前的衣服,身體止不住地哆嗦,她喃喃著,“陳盡……馬四爺是在拿你威脅我呢!”

    陳盡沒說,伸手按住了江眠的頭頂,他說,“眠兒……我,我們,逃吧。”

    逃離白岩河,逃離馬四爺的掌控,哪怕可能會以死為代價。

    江眠驚恐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紅著眼睛搖了搖頭,“別說話陳盡!也許附近還有別人在,別讓馬四爺的人聽見你這句話。”

    他們當初進了這個圈子,就難以跳出這個染缸。

    洗白這兩個字,對於江眠和陳盡來說,是不存在的。

    唐野看著他倆好久,許久才緩緩道,“還去不去找馬四爺了?”

    江眠回頭,見男人穿著風衣上來,理了理頭發,笑道,“我的人查到了你朋友的弟弟和妹妹……在馬四爺名下的別墅。確定要去嗎?”

    那個時候陳盡的眼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恨意,他說,“你,你等一下。”

    他鬆開江眠,轉身往破舊的出租屋走,拿了一把小刀出來,隨後藏在身上,江眠被他這個動作嚇得不敢說話,好久才,“陳盡……你冷靜點。”

    陳盡沒說話,唐野說,“走吧,帶你們去見馬四爺。不過說好了,我和馬四爺可沒有賬要算,你們敢把我拉下水,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江眠沉沉地直視著他,隨後陳盡也跳上車,三個人在漆黑的深夜中趕往馬四爺的別墅。

    誰都不敢說一個字來猜測陳盡的弟弟和妹妹在馬四爺那會有什下場,馬四爺喜歡小孩子,這種喜歡早就超出了正常的戀愛範疇,是一種扭曲的人性,是一種變態的喜歡……

    沒錯,江眠早就在懷疑很多虐童案的背後,都有馬四爺搭把手,當傅崢嶸提到犯罪者就像一個團夥的時候,她就想到了是不是馬四爺的人在背後做什。

    趁著唐野開車,江眠拿出手機,裝作玩遊戲,暗中迅速發了一條短信給傅崢嶸。

    老天保佑……這次一定不能出什事情……

    三個人到了別墅門口的時候,馬四爺的人似乎已經料到了江眠和陳盡會過來,有人攔在門口,說道,“四小姐,您不能進去。”

    江眠上去一個耳光摔在那個人臉上,一邊冷笑,一邊一腳把他踢在牆上,“嘴巴上喊我一聲四小姐,怎不乖一點?”

    那個人趴在地上,捂著臉像條狗一樣大喊,“四小姐,四爺說了,若是你和陳盡來了,一個都不許放進去!”

    江眠站在原地沒動,盯著那個人,“看來四小姐這個名字也是白喊了,四爺這是不把我當家人看了啊。那,唐門大少這個名號夠響亮嗎?”

    趴在地上的人渾身一驚,抬頭就看見了跟在江眠他們伸手的唐野,男人站在風中,一張臉一正一邪,正淡笑著,笑容嗜血。

    他嚇出一身冷汗來,哆哆嗦嗦地說,“四爺說了……任何人都不許進去!”

    “滾開!”陳盡上前,一腳把他踹翻天,可是下一秒褲腳管又被人抓取,“來人!有人要硬闖!”

    很快,幾個穿著黑衣服的保鏢從別墅的四周竄出來,上前包圍住江眠。

    對付一般人他們有勝算,可是對付身材高大那多的職業性保鏢,江眠覺得有點懸,這不是在拍電影,實力懸殊,相差太大。

    硬闖不行,隻能賭一把。

    江眠扯開嗓子喊了一聲,“四爺!我是江眠!唐少送我回家,您不來見一麵嗎!”

    “四爺正在辦事,不得喧嘩!”

    “這都是什事啊?”

    突然間,別墅的正門被人打開了,馬四爺穿戴整齊站在麵,看見江眠的時候。露出了一個勢在必得的微笑,就像是早就知道江眠不得不回來,他眯了眯眼睛,相當不善,“小四,這晚才回來?”

    江眠忍著渾身上下的惡寒上前,“唐少約我看了場電影。”說謊從來不需要打草稿。

    唐野站在身後,馬四爺意味深長問了一聲,“唐少是來給江眠保駕護航的嗎?”

    唐野沒說話,隻是仍舊端著那副誰都看不懂的笑,雙手插兜,如同鬼魅一般立在漆黑夜。

    馬四爺看了眼旁邊的陳盡,又是慢吞吞問了一聲,“陳子,你怎來了?”

    陳盡雙手絲絲攥成拳頭,馬四爺這幅樣子他壓根做不了什,可是……陳深和陳魚分明是他抓走的!

    江眠隻能笑著繼續把話往下圓,“我回來找陳盡呢,陳盡說家兩個小孩子找不到了,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去哪完了不曉得回家,就想找馬四爺幫個忙。”

    “小孩沒了,報警呀。找我,能幹什?”馬四爺像是故意一般,加重了“報警”兩個字,想來是對江眠已經相當懷疑。

    江眠隻能退後幾步,唐野站在一邊,給了她些許安慰感,馬四爺哪怕要收拾她,也得顧忌唐野在場……

    她咬了咬牙,“我們都是一家人,所以才想著找你幫忙。陳子好歹以前幫你幹了那多事兒,咱這種人怎能指望jc,這不是自投羅網嗎?所以想你幫忙讓下人去問問,有沒有見過陳盡家兩個小的。”

    這番話倒是說得天衣無縫,隻是馬四爺聽完冷笑一聲,對著江眠道,“怎找到我這個別墅來了,平時不都是在白岩河邊找我?小四,你這是在懷疑義父我藏了陳盡的弟弟妹妹?”

    江眠渾身都驚起了雞皮疙瘩,忍著顫抖道,“小四不敢!隻是想找四爺幫個忙,今兒個去了趟白岩河,那人說您不在。所以小四求了唐少去問您在哪,這才貿然上門……”

    馬四爺拖長了語調看向唐野,“唐少……您怎容著我這小女兒亂來呢……”

    唐野陪著江眠演戲,聲音冰冷地說道,“我挺喜歡您小女兒的,再加上這是江眠好朋友的事情,就一塊插手了。馬四爺不會怪我吧?”

    馬四爺笑得咬牙切齒,說道,“兩個小的就在我這,一個小時前跑出來正好跑進我別墅麵,我想這離著白岩河遠,就讓他們晚上臨時住下了,倒是忘記和你們知會一聲。”

    陳盡全身都在發抖,這樣蹩腳的爛借口,也虧他說得出口!

    “那正好,這會子讓陳盡帶回去吧。”

    如果真的是有驚無險一場,那江眠還能鬆口氣,可是如果……

    如果馬四爺真的對陳盡的家人做了什,她也不會原諒她自己……

    陳深和陳魚都已經睡著了,兩個小孩子還在讀小學三四年級,被高大的保鏢抱了出來,陳盡看他們衣冠整齊,狠狠鬆了口氣,幾個人上車的時候,馬四爺在後麵出聲——

    “小四,四爺這兩年待你不差吧?”

    他已經在懷疑她了。

    江眠攥緊了手指,克製著聲音的平穩道,“四爺是小四的再生父母。”

    “。”馬四爺發出一聲意味不明地笑,“你記著就好。小四,你一切都是我給你的,別幹對不起四爺的事兒,四爺不想失望。”

    這句話如同一個警鍾狠狠敲在江眠的心口,她肩膀顫了顫,繼續對著馬四爺道,“四爺放心,小四絕對不會背叛您。”

    馬四爺轉身進了別墅,門關上那一刻,江眠徹底鬆了口氣,倒退兩步,被陳盡接住。

    她背後已經是淋漓冷汗,這才發現馬四爺的威壓有多大,光是一句警告,就已經讓她如此膽顫心驚。

    江眠握住了口袋的手機,死死地握住,沒有鬆開手。

    ******

    唐野做了次車夫,把陳盡和他家兩個小的送回家,這才又帶著江眠回了唐門,回去的路上看到天都快半亮了,江眠又開始打起瞌睡。

    唐野一邊開車一邊抽煙,聞到煙味江眠醒了過來,淡淡地說著,“別抽煙了。”

    唐野笑了一聲,“我不常抽,快睡著了,提提神。”

    “那正好,換我開。”

    江眠一下子來了興趣,伸手摸了把唐野賓利的方向盤,“還沒開過這貴的車呢……”

    唐野樂了,就幹脆把煙丟到窗外,“你會開車?”

    江眠搖搖頭,“不會。”

    “……”

    “不過我ps4上還玩過極品飛車。”江眠興奮地搓手手,“反正這玩意兒不是和碰碰車一個道理?”

    “……”唐野說,“你還是閉嘴吧,坐穩了,我們快到了。”

    十分鍾後,兩人到家,唐野完美地將車子停進車庫,一腳踩住車,激起車庫一堆塵土飛揚。

    江眠下去的時候咳了咳,隨後道,“我們再晚兩個小時,可以吃早飯了。”

    唐野說,“那幹脆別睡了,陪我下棋?”

    江眠立馬搖搖頭,“和你下棋有什意思,你又不認輸,無趣。”

    唐野剛想發作,就看見她蹦蹦跳跳出了車庫往客廳樓上跑,“我年紀小,正在長身體階段,需要睡眠。您老大叔一個了,隨便您睡不睡。早安!”

    說完門一關,的一聲響,唐野心說這丫頭在他麵前越來越放肆了,果然是個沒心眼的。

    一覺睡醒,唐野在樓下鐺鐺鐺切三文魚,江眠走下來的時候誇獎了一句,“刀工不錯啊唐大廚。”

    唐野刷的一下把刀揮到她睫毛前,“再說一句,我把你切成三文魚刺身這樣的。”

    江眠咽了咽口水後退幾步,“我……我就隨口一說。”

    她溜去客廳曬太陽了,一邊曬太陽一邊和傅崢嶸聊天,她說傅崢嶸,今天我們吃日料。

    【傅崢嶸:你們?】

    【江楓漁火對愁眠:還有唐野。】

    【傅崢嶸:你伺候他做刺身???】

    【江楓漁火對愁眠:不,他會料理,不需要我動手。】

    【傅崢嶸:……哦。】

    【江楓漁火對愁眠:他比你會的東西多,地板拖得也很幹淨。】

    【傅崢嶸:那你住著唄,我又沒說不好。】

    【江楓漁火對愁眠:是啊,我覺得,他一在,我就不用繼續喜歡你了。】

    唐野除了性格變態人渣了一點,除此以外好像也挺好的,有錢活好長得帥,活好是指廚藝。

    曾經江眠在傅崢嶸家的時候,天天都換著花樣給傅崢嶸做早餐取悅他,現在到了唐野家,都不用自己費心,唐野做飯技術跟她不相上下。

    傅崢嶸看著江眠那一排,心中不知道什滋味,就覺得難受得很,胸口又悶又煩燥。

    【傅崢嶸:黑道分子的頭頭不是你能喜歡的。】

    【江楓漁火對愁眠:你還是人民jc的老大呢。】

    【傅崢嶸:江眠,你能不能別跟我鬥氣,你年紀還小,別見一個喜歡一個,以後會有好男人來照顧你……】

    【江楓漁火對愁眠:別說了。以後也不可能會是你來照顧我。】

    【江楓漁火對愁眠:所以我怎樣,和你無關,你不需要來指點我喜歡誰,包括我喜不喜歡你。】

    傅崢嶸沒說話,看著江眠打來的字,忽然間覺得,這才走了幾天,她就已經變得她不認識了。

    是啊,江眠現在這個年紀,是成長和接受新事物最快的時候,每天都會有新的認知在顛覆在重新創見她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或許經年之後江眠會出落成一個優秀而又成熟的女人,而那個時候,陪在她身邊的,也不會是自己。

    是他親手推開的她。

    傅崢嶸忽然間就有些慌,無意識地有些慌亂。如果江眠徹徹底底長大了,脫胎換骨,那那個時候,自己要如何與她相見?

    那個曾經很依賴自己,很喜歡自己的小姑娘,如果變成了一個對自己一臉陌生毫不在意的女人,他會不會後悔?

    傅崢嶸起身,看著jc局窗外的陽光,忽然間就覺得,陽光溫暖,可他心頭荒涼。

    為什……?

    走了一個江眠為什會牽扯出這多奇怪的情緒?

    傅崢嶸沒說話,關掉了手機,煩躁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江眠發來的最後一段信息很長,是她昨天夜和馬四爺打交道的事情,最後還附加了一句,她說,為了安全起見,讓他幫忙找人保護一下陳盡。

    傅崢嶸冷笑,是啊,她現在有唐野保護著,自己隻需要保證陳盡的安全就好了,江眠暫時不會有危險。

    曾經這是他的責任,保護江眠的安全,把她帶到自己的家培養。

    後來,她躲到了別的男人的羽翼下,並且變得他越來越陌生。

    唐野看江眠的眼神,明顯和普通人看她的眼神不一樣,那眼神帶著野獸一般的掠奪欲,傅崢嶸與他對視,都會覺得心驚。為什,江眠要找一個這危險的男人當靠山?

    傅崢嶸的手指無意識攥緊,他有一種江眠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錯覺。

    ******

    可是半個月後,悲劇就發生了。

    陳盡死了。

    江眠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好做了手工酸奶,一聽見這句話,杯子從手砰然落地,碎片四濺,酸奶灑了一地。

    她怔怔地聽著這個消息,忽然間覺得耳邊嗡嗡響,像是天地間的一切都失去了聲音。江眠還維持著端著杯子那個動作,可是手已經空無一物。

    空無一物。

    江眠嘴唇哆嗦著,看向站在廚房門口的唐野,男人冷漠無情地宣告著一個事實,“江眠……陳盡單槍匹馬去找了馬四爺,想刺傷他不成,馬四爺傷了幾根肋骨,他被抓起來從懸崖上丟了下去。”

    從懸崖上丟了下去。

    江眠不顧一地酸奶的殘渣,瘋狂地要往門口衝,背後唐野攔腰抱住她,“你要去幹什?”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陳盡!”

    江眠沒哭,隻是發瘋一樣吼著,“陳盡不可能死!不可能!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把我當做親人的人,他不可能——!!”

    到後來她聲嘶力竭,陳盡不可能死!她絕對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

    她明明叫傅崢嶸保護好陳盡了啊!之前都保護下來了,這次怎可能會出錯!

    唐野看見她這樣慌亂無主的樣子,隻得放緩了聲音,“江眠,生死有命……我已經派人去搜了一個晚上,沒有找到……遺體。”

    最後的遺體兩個字,是壓死江眠的最後一根稻草。

    剛才忍了那久的眼淚忽然間洶湧而出,全身上下溢出一股吞沒她所有意識的悲傷,江眠沒有出聲,可是等到唐野把她的臉扳起來的時候,卻是狠狠一驚。

    江眠一句話都沒說,隻是睜著一雙眼睛,像個木偶,眼淚卻從未停歇,她瘋狂地哭著,用力地哭著,卻死死咬著牙,顫抖著,一聲哭泣都沒有。

    一個人可以有多絕望呢?哪怕窮途末路,隻要最後的信仰不滅,背水一戰釜底抽薪,隨時隨地都可以重來。

    一個人可以有多絕望呢?最可怕的不是那些懷揣著仇恨的人,最可怕的是一無所有的人。

    每個人心中的魔鬼都被愛所壓製著,那些愛與溫暖讓人們和平相處互相照顧,可是全部的愛被抽空的時候,他們又該當如何呢?

    唐野曾經見過一句話——如果不斬盡殺絕,每死一個親人都會讓幸存者悲痛欲絕……那最後的幸存者,就不僅僅是肝腸寸斷那簡單了,而是化作……複仇之鬼!

    而此時此刻的他,就在江眠的眼看見了這樣的情緒,她孤身一人沒有牽掛,唯一當做親人的陳盡死於馬四爺的加害,現在的她,已經一無所有了。

    就如同全世界隻剩她一人的絕望,那個時候的江眠,反手狠狠抱住了唐野,像是需要一個依靠,否則她救護倒下去,倒下去,身後是無盡深淵,沒有救贖。

    她大口喘氣著,用力呼吸著,將所有的理智悉數收攏,她猩紅的眼眶不停地溢出崩潰的思緒,將唐野的手臂上的衣服外套狠狠鉗住,唐野不知道她竟然有這樣大的力氣,一時之間脫不開身。

    江眠一句話都沒有說,唯有抬頭的那一刻,眼神宛若殺人刀……

    唐野其實一直都在擔心江眠會不會崩潰,可是從那以後江眠再也沒露出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就像陳盡的離開帶給她的傷害隻是一個錯覺,那天夜回去後,第二天起來江眠就恢複了正常,該幹嘛還是幹嘛。

    唯有那雙眼睛漆黑的如同一個絕望麻木的深潭,幾欲令唐野都生出不忍對視的錯覺。

    江眠一直在想,那天回去後陳盡和馬四爺發生了什。

    可是她想不明白,陳盡失去了消息。唐野說他死了,所有人都說他死了,可是她不敢相信。

    為什死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屍體呢!!

    唐野說,這幾天沒去了,屍體估計也被懸崖下麵的動物吃光了。

    江眠沒說話,就是切菜的時候把自己的手切開了一個口子。

    唐野看著她,她看著傷口,眼睜睜看著血滾滾流出,可是她像是察覺不到痛一般,回過神來才後知後覺將手指放到了水龍頭下衝,清澈的流水混合著血絲落在了碗池中,唐野都看不下去了,上去拿著全棉的餐巾紙把她手擦幹,從兜摸出創可貼來幫她貼上。

    江眠直勾勾對著創可貼看了會,才道,“謝謝。”

    唐野看著江眠的臉,壓低聲線說,“你沒事?”

    “有什事?”

    江眠抬頭起來看了唐野一眼,“沒事啊。”

    她聳聳肩,可是心卻一直都有聲音在問,陳盡一直都有傅崢嶸的保護著,到底是怎出事的?

    江眠很想去查一查,然而無從查起。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依靠誰,陳盡沒了,傅崢嶸也拒絕了她,江眠覺得自己是孤身一人。大概唯一還剩下一個念頭——

    就是馬四爺,必須得有報應!

    唐野生怕江眠也一個腦子發熱衝上去要和馬四爺你死我活,到時候又被人家抓著從懸崖上一丟,好了,倒是和陳盡死一塊了。

    他說,“江眠,你想扳倒馬四爺,沒那簡單。馬四爺這都幾年了,背後勢力根深蒂固,你不能貿然去找他。”

    “我不會。”

    江眠平靜的假象下終於有了一絲裂痕,她的聲音細聽似乎帶著顫抖,“我那弱小,怎可能。”

    唐野沒說話,江眠做了菜,隨後拌了一盤水果沙拉,遞給唐野,她說,“吃吧,我現在除了活著,別的什都幹不了。”

    ******

    最近市麵出了好幾起幼女遭遇性侵案件,傅崢嶸忙的焦頭爛額,所有的疑點都有著重複的地方,比如說被殺害的小孩子身上都會有一套全新的衣服,替他們穿好。

    難以想象凶手在殺死小孩子後又溫柔地幫他們把衣服穿上時,用的是一種什樣的表情和眼神?

    他殺死了他們,卻又憐愛地,替他們穿上新衣服新鞋子。

    光是想想就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犯罪嫌疑人對於小孩子的愛已經超出了一般人的範疇,他的愛帶來死亡,他覺得那是愛,事實上,那是法律和道德都容不下的加害。

    這樣的人,必須盡早繩之以法!

    江眠那傳來了斷斷續續的消息,最近幾日江眠和他聊天的次數並不頻繁,他看了眼消息,忽然間瞳仁一縮。

    江眠發來的隻有寥寥數字,寫著,陳盡死了。

    傅崢嶸不可置信,不可能!陳盡一直是活在自己的眼線下的,怎會突然死了?!

    他打電話問手下,手下說隊伍有兩個人昨天請假離隊,隨後失去音信。

    “把那兩個人給老子帶上來!”

    竟然有內鬼!防不勝防!是誰放的內鬼?王軍華?

    馬四爺和王軍華什時候搞到一起的?

    傅崢嶸現在腦子各種線索亂成一團,這邊江盼和唐門的事情還沒處理好,那邊陳盡和馬四爺的事情又出了問題。

    他總覺得,冥冥之中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把這些事情都攪在了一起。

    他給江眠發了個地址,說那見,江眠很誠實地告訴了唐野,“我要出去見傅崢嶸。”

    “去報告情報的?”

    唐野眯眼笑了笑,“你住在我家這段時間,搜集到了些什?”

    “需要我說實話嗎?”

    江眠抬頭看向唐野。

    唐野沒說話,卻挑了挑眉,示意她說。

    江眠說,“說實話,你的情報我沒有收集到。傅崢嶸派我來是想控製馬四爺的,至於你,暫時還缺點決定性的證據把你們整個唐門一窩端。”

    唐野眯著眼冷笑了幾聲,“他自然是沒那個證據,捉走一個唐為覺得相當了不起,而我隻把那個人當個笑話看。唐門沒了唐為,沒了就沒了,並不可惜。”

    江盼咬了咬牙,“唐野,你和馬四爺是一類人嗎?”

    唐野盯著江盼看了半晌,“怎,又想抓馬四爺,又想抓我?”

    江盼笑了笑,沒說話。

    她說,“沒有弱點的人是最可怕的,和失去了弱點的人一樣可怕。”

    唐野望著她的臉,沒說話,江眠見他不攔,就直接走出了唐門的別墅。

    身後,逆著光,唐野的說話聲從客廳傳出來——“江眠,我放你出去,不代表你是自由的。如果你妄想逃走,我可能會用點強製性的手段。”

    “我會回來的。”

    少女轉身衝他露出一個微笑,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傅崢嶸看見江眠是在一個小時後,他們已經有一陣子沒見,再看見的時候,他覺得江眠好像長高了,又白了,整個人站在那,一張臉愈發清純嬌豔,可是比起從前來,少了幾分少女的無暇,多了幾分女人味的誘惑。

    他的眼神不動聲色地深下來,隨後江眠坐到他麵前,緊閉雙唇,可是眼眶卻漸漸紅了。

    天知道,她看見傅崢嶸的那一刻多想躲進他的懷中,告訴他這段日子她過得有多艱難,如同與狼共舞,每天都在鬥智鬥勇,提心吊膽應對周圍身邊人。

    可是她沒想過退縮,傅崢嶸一句我需要你幫忙,她就會了拚了命踏入這龍潭虎穴。

    傅崢嶸看見江眠眼委屈的情緒,心尖顫了顫,扯開笑臉說,“眠兒……”

    兩個字一出,江眠的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來,她兩隻手死死攪在一起,咬著牙齒,眼睛通紅,坐在傅崢嶸對麵,哭得梨花帶雨。

    走過去的服務員看了竊竊私語,“那小女孩兒哭得好可憐。”

    “是不是告白被那個男的拒絕了?”

    “我看像,那個男的一看就是硬心腸的,小姑娘多可愛啊。”

    “哎喲別說了,多少美女愛傻逼,多少傻逼不珍惜。”

    “……”

    此時此刻被服務員們罵作傻逼的傅崢嶸正坐在位置上,一臉的慌張和束手無策,“閨女你……你別哭啊,唉你慢點……爹給你擦眼淚。”

    他伸手抽了一張餐巾紙,就去給江眠擦,可是一碰到江眠的臉,小丫頭顫抖得更厲害了,她一下子抓住了傅崢嶸的手腕,傅崢嶸察覺到她抓著他的手指都在發抖,不停地抖。

    像是這陣子受了極大的委屈。

    可是江眠每天給他發消息倒是說得自己身體健康吃嘛嘛香,他也沒懷疑,以為江眠和唐野是達成共識所以和平相處的,沒想過小姑娘和一個危險的男人待在一起……有多膽戰心驚。

    他心口忽然間就刺痛了一下。

    傅崢嶸一邊手忙腳亂安慰江眠,一邊等她哭累了,終於江眠哭停了,張嘴就是我要吃燒臘。弄得傅崢嶸哭笑不得,一抬手,叫來了服務員,招牌菜都來了一份。

    最後江眠又是哭又是吃,又可愛又惹人心疼地把菜吃完後,一邊抽抽搭搭地和傅崢嶸匯報情況,一邊說,“我一定要給陳盡報仇……我一定要給陳盡報仇。”

    陳盡是她這輩子最信賴的人,甚至超過了傅崢嶸。

    那一刻傅崢嶸的胸口不知道為什泛起了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澀,好像是因為陳盡的死毀掉了江眠所有的理智,他忽然間開始有點嫉妒陳盡。

    他和她到底是怎做到的如此互相信任?

    這需要多少年的默契和彼此互相的付出才會達成的一個共識?

    傅崢嶸不敢去想,江眠現在還抱著很大的懷疑,覺得陳盡沒有死,可若是陳盡真的死了呢?

    真的死了的話……

    江眠會崩潰吧?

    傅崢嶸站起身,看著江眠吃完了,他自己吃的並不多,最近江眠不給他做飯了,家又回到了那種清清冷冷的日子。其實以前他是能夠忍受的,隻是江眠來了,帶來了許多新鮮的感覺,等她一走,再一次清冷下來就沒有以前那容易熬過去了。

    人真是貪得無厭的生物啊。

    傅崢嶸自嘲地笑了笑,上去捏了捏江眠的臉,可是她卻像是有感應一樣避開了。

    這種閃避讓男人的瞳仁微微縮了縮,那一瞬間,像是有什從指縫間倏地溜走了。

    他帶著江眠去打了一個耳洞,順路把他們研究出來的耳釘型追蹤器安在了她耳洞,隨後道,“這個外麵是純銀的,不會過敏。麵有定位係統,這樣你不會丟了。不管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江眠隻覺得無數悲傷的情緒朝她湧來,她無法招架,隻能這樣又紅了眼眶。

    她清楚地發現,原來在麵對某些事實的時候,自己除了難過,別的什都做不到。

    傅崢嶸順路帶著江眠逛了一圈超市,然而這次卻不像上次一樣歡樂,江眠整個人都陰陰沉沉的,陳盡失蹤的消息帶給她打擊太大,在麵對自己喜歡吃的零食的時候,江眠也沒有了上次眼發光的表情。

    傅崢嶸覺得他的小女兒變了,變得陌生了,變得……令人不敢接近了。

    以後她還會變,女大十八變,最終會變成什樣呢?

    他不敢去想,因為江眠的未來,沒有自己。

    隨便買了一點東西江眠就下樓,到停車場的時候,傅崢嶸拉開車門,江眠卻停頓了,她說,“我在這等著吧,唐野會派人來接我。”

    傅崢嶸沒說話,手扶著車門笑了一聲,“你已經習慣和唐野住在一起了?”

    江眠抬頭看著傅崢嶸,許久才輕聲問一句,“是嗎,你在意嗎?你不在意,問這種問題做什?”

    傅崢嶸又是沉默好久,才啞著嗓子道,“唐野那種人,你不要隨便喜歡,他藏得很深……”

    “不需要你來一遍遍提醒我!”

    江眠發了火,將裝著東西的環保袋丟在地上,她低笑了幾聲,垂著頭,肩膀都在哆嗦,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已是淚流滿麵。

    她說,“傅崢嶸,我們斷了,行不行?”

    那一刻,傅崢嶸的心髒猛地漏跳幾拍,他的動作就這僵住了,看著江眠的臉,近乎無意識的喃喃著,“為什?”

    “為什?”

    江眠歇斯底地笑了幾聲,“你睡過我兩次,我為你打了一次胎。這都是你欠我的,然而無所謂,你兩次都負責很到位,打胎的時候還親自陪我來,做的還是最貴的手術。我想我比起那些被渣男拋棄結果一個人來做人流的小姑娘好很多倍。可是傅崢嶸,你千不該萬不該……”

    “……就是給我那多希望。”

    希望這種詞語多致命啊,一旦有了希望,你就會期望越來越多,可是當你的渴求落空的時候,你所有的幻想都會化作泡沫消失,在那一刻,希望之後帶來的失望是無窮無盡的,比當初的希望還要多太多倍。

    江眠倒退幾步,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她說,“傅崢嶸,我現在知道,你培養我,訓練我那多技能,是想讓我幫你打探很多消息。好,其實你隻要直說就可以,不用繞那多圈子。”

    她胡亂地抹著眼淚,越是這樣,越是讓人心疼。

    她說,“其實我也高估了我自己。我以為我什都不求,隻想陪在你身邊,就會得到滿足。可是我發現我錯了,我貪婪得很,我想得到你更多,除了身體,還有心髒。”

    “我也高估了我的堅持力,我總覺得自己對你的愛就是那種哪怕不給回應也可以傻傻等待下去的深愛,後來我發現不是。我卑劣極了,得一,始貪千千萬。你不給我的時候,我就想放棄。我多脆弱啊,什都堅持不下去。”

    她抬起頭來,掛著眼淚衝傅崢嶸笑了笑,“所以,請你以頭頂上司的態度對待我,而我,也用一個臥底的身份來回報你。所有的信息,我會轉達給餘晏,你的微信號其實我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拉黑了。”

    傅崢嶸錯愕地掏出手機,才發現江眠的確將他拉黑了。

    朋友圈都進不去。

    他的心在劇烈跳動著,牽扯出酸痛的感覺,他不明白,隻是在看見江眠臉上的淚水的時候,他才明白,原來自己這種感覺叫做心痛。

    “以及……你說你要保護我。”

    伸手,傅崢嶸瞳孔緊縮間,看見江眠伸手狠狠扯下了耳朵上的耳釘!

    那一刻,血肉模糊,血珠飛濺,她直接不管不顧用力一扯,鮮血淋漓地將原本打進去的耳釘從耳朵上直直拽下,疼得她自己都狠狠哆嗦了一下。

    劇痛蔓延,可是江眠渾然不覺。

    這算得上什呢,傅崢嶸,這根本抵不上我現在內心的痛苦一分一毫!

    傅崢嶸的手指開始隱隱發顫起來,這該有多痛?

    男人俊朗的麵孔上出現了來自靈魂深處的痛楚,他說,“江眠,你瘋了嗎!”

    “我是瘋了!”江眠將耳釘用力摔在地上,“我不需要什勞什子的定位,也不要你來保護我!你要保護那多人,可是傅崢嶸,你獨獨傷害了我一次又一次!說著拒絕我,還要一次次對我好,為什?你不能冷酷一點?我是個沒有毅力的人,你說不愛我了,那我也就算了。不就是一場愛,我放棄就是。誰離了誰會死啊?”

    她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用著聲嘶力竭的語氣,讓傅崢嶸的心髒劇痛,全身上下都如同針紮一般,看著江眠的臉,他覺得自己有一種恐懼感。

    恐懼她從此可能真的會離他而去。

    江眠的耳垂上還滴著血,可那一刻她的臉色卻蒼白地如同一個死人,她對著傅崢嶸露出一個醜陋的微笑,曾經的江眠可愛天真,從來都不會有這樣的表情……

    這樣,如同赴死一般的表情……

    頭一次,傅崢嶸有一種站不穩的錯覺。

    他往後靠著車子,聲音都在發顫,“江眠,你到底想怎樣?”

    “我覺得我說得很清楚了,傅崢嶸。”

    江眠的聲音冷漠得不再有任何一絲愛意,所有對傅崢嶸的好感,和少女一般苦澀卻甜蜜的愛戀,在這一刻悉數化作泡沫灰飛煙滅。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昔日的形象轟然崩塌,伴隨著她早已破碎不堪的世界一起漸漸化為了粉末,風一吹,就了無蹤跡。

    傅崢嶸,喜歡你是一件多困難的事情啊,還好你不愛我,才讓我有了離開你的動力。

    現如今,我們都放彼此自由吧。

    “你要我幫忙的事情我會做到。別聯係了,餘晏會把話帶給我,我們以後,還是別見麵了吧。”

    少女轉身,背後有一輛賓利開過來,傅崢嶸手指倏地攥在一起,見到賓利車上走下一個男人。

    是唐野。

    他們曾經交鋒過,那一次可笑的酒店掃黃行動,救出了他身下的江眠。

    唐野其實也察覺到了,對麵大樓,有個男人,將紅外線準心直接對準了自己的腦袋。

    那種熟練程度,除了傅崢嶸,不會再有另外一個人。

    而此時此刻,他們彼此看著彼此,男人之間的對峙不外乎就是氣場的碰撞,年紀輕的時候會有小男生為了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打得頭破血流,年紀大了,才知道動手是他們最不屑的方式。

    而除此以外,有千千萬萬種把中意的女人留在自己身邊,就讓對手生不如死的辦法。

    唐野輕笑了一聲,看見了江眠耳朵上的血,又變了表情,微微皺起眉毛,“怎回事?”

    江眠沒說話。

    唐野沒有追問下去,就是無所謂地說,“這次雖然我創可貼還有多的,但是不知道怎給你包紮。”

    “不用包紮。”

    江眠淡淡地說,“血流幹了就好,一丁點血肉,不會死。”

    這樣冷漠而又生疏的語氣,唐野也是愣了愣。

    眼前的人還是曾經喜歡插科打諢,天生牛犢不怕死的江眠嗎?

    他看了眼麵前的少女,江眠一雙眼睛亮得像是淬過煉過的鋼筋,冰冷鋒利。掛在蒼白的臉上,給人一種瀕死的人最後放手一搏的錯覺。

    江眠朝著車子走去,身後傅崢嶸不知道為什失去了力氣挽留她,而她腳步自動一停,忽然間回過頭來看著傅崢嶸。

    那一刻,傅崢嶸的心髒劇烈跳動。

    而江眠隻是淡漠地看著他,嘴角似乎還在笑,可是那笑陌生得令傅崢嶸難以看懂。

    她說,“傅崢嶸,其實還是要謝謝你,送我一場空歡喜。我曾經,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

    那現在呢?

    傅崢嶸竟然問不出口。

    最後的時刻,江眠用嘴型無聲地描述出幾個字,男人瞳仁驟然緊縮間,她轉過身去,用比先前快一倍的步伐鑽入車中,隨後唐野也坐回去,發動車子,直接起步。

    車子從他身邊開過去的時候,他看到了車窗按下來後江眠的側臉,冷酷得像是雕像,連眼珠子,都沒轉過來看他一眼。

    車子開遠了,留下一對朦朧的車尾燈,隨後沒入馬路匯入車流,很快消失不見。

    傅崢嶸就這站在停車場出口好久,沒有去發動車子,也沒有去做別的事情,就是這樣直愣愣地站著。

    大腦像是受到劇烈刺激一般震蕩著,所有的情緒在這個時候一並湧了上來。

    腦子竟然出現了無數和江眠的回憶,他們相處幾個月的時間江眠給他花心思做的每一道菜,還有和他一起打過的遊戲。

    傅崢嶸覺得自己像是丟掉了什最重要的東西一般,忽然間喘不過氣來。

    回憶的畫麵漸漸回溯跟上現實的步伐,定格在江眠最後一聲道別上。

    周圍的一切仿佛失去了時間的流動,被靜止成了一幀一幀的畫麵,唯有江眠無聲地動著口型,像是電影的慢動作回放一般,一字一句,印在他腦海。

    她說。

    傅崢嶸,我愛你,再見。

    #人與人之間情斷義絕,並不需要什具體的理由。就算表麵上有,也很可能隻是心已經離開的結果,事後才編造出的借口而已。因為倘若心沒有離開,當將會導致關係破裂的事態發生時,理應有人努力去挽救。如果沒有,說明其實關係早已破裂。

    傅崢嶸回去後才想明白一段話,江眠是真的要走了,所以才會在來的路上連著他的微信一並拉黑了。

    口口聲聲說蘿莉多容易推倒,可是江眠心狠起來的時候,傅崢嶸都不及她。

    她就以一種如此決絕的姿態,幹脆利落,鮮血淋漓地斷掉了和傅崢嶸的聯係。

    傅崢嶸回到家,坐在空蕩蕩的沙發上,發呆了許久,忽然間有一種失去了什的錯覺。

    他心很慌,就仿佛先前曾經有一個人將他的胸膛填滿,讓他掛念,讓他在乎,可是現如今這個人走了,留下空白,留下他。

    隻是走了一個江眠而已,為什會這樣?

    傅崢嶸打電話給餘晏,約他出來喝酒,餘晏開著車吭哧吭哧開到傅崢嶸家門口,看見男人臉色的時候嚇了一跳。

    “臥槽,你這什表情,像老婆跟別人跑了似的。”

    啪嗒一下,傅崢嶸感覺有一枚無形的箭矢插在自己胸口,他沒好氣地看著餘晏,“有沒有句人話了?”

    餘晏說,“你自個兒照照鏡子啊,不會被戴綠帽了吧?可是你也沒女朋友啊,你哪兒來的綠帽?”

    左一個綠帽右一個綠帽,傅崢嶸聽得臉都綠了,滿腦子都是江眠要是跟著唐野回去了,被唐野壓在身下哭哭唧唧怎辦。

    眼前閃過一片片白花花的大腿和胸,全是江眠的。傅崢嶸覺得自己真的從一個正義的人民jc變成了變態蘿莉控,時不時就容易去想江眠嬌嫩的身體。

    媽的,這還怎過日子!

    傅崢嶸來火了,推了一把餘晏,“多做事少放屁,走,去喝酒。”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餘晏抓著保時捷的車鑰匙,“你真的要去啊?傅家大少也要出入風月場所?”

    傅崢嶸被他氣笑了,“老子不但要出入,還要叫一群姑娘!”

    餘晏在旁邊一拍大腿,“這才對嘛!走走,我和你說,我老早就想利用職便……”

    “……”

    傅崢嶸到了kw門口的時候,摟著小姑娘的傅暮終轉過來一看,嚇了一跳,“臥槽!”

    “幹什?”傅崢嶸冷冷看著自己的弟弟,懷中那個小姑娘挺眼熟的,估計又是哪個網紅。

    傅暮終結結巴巴地說,“哥……哥你今天掃……掃黃啊?”

    又觀察了一眼餘晏和傅崢嶸,傅暮終咽咽口水,“便……便衣掃黃?”

    傅崢嶸真想把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弟弟吊死在電梯,他說,“喝酒!”

    傅暮終一聽,登時臉色就變了,賤兮兮地湊上去,“你什時候想明白的啊?我都要以為你這輩子要為國捐軀呢。”

    傅崢嶸笑得咬牙切齒,“玩你的女人去,少跟我搭邊兒!”

    傅暮終在背後切切了兩聲,摟著姑娘說,“那是我家大哥!以前來這兒都是掃黃的,今天頭一回是涉黃。”

    “……”

    ******

    餘晏的速度很快,叫了幾個朋友,隨後就有一排pr小姐走進來。

    傅崢嶸喝酒一愣,餘晏說,“我給你叫個pr怎樣啊?”

    傅崢嶸說,“你一會給我叫pr吧,我老了吃不消。先叫他們給我在酒放兩粒枸杞。”

    餘晏樂得哈哈大笑,指著一個短頭發天真可愛的小姑娘說,“妹妹,快來,坐這兒!”

    那個女人從一進來就盯著傅崢嶸兩眼發光了,靠,這臉,這腿,這氣場,這身材!天啊,上床肯定超帶勁!一看就是特種兵退役的吧!

    一聽餘晏這說,趕緊靠到傅崢嶸身上去,傅崢嶸皮笑肉不笑盯著餘晏,“看樣子你是老手?”

    餘晏一本正經,“哪能呢,我這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我看你他娘的就是玩忽職守!

    另外幾個朋友也一口一個傅大哥地喊,連帶著周圍一群小妹妹也嬌滴滴地喊著傅大哥,傅崢嶸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江眠喊他傅崢嶸的時候多好聽啊,怎換了個人喊就受不了!

    一群朋友喝上頭了開始點歌,一會是很土嗨的社會搖,一會又是傷心情歌,在餘晏抓著話筒唱“被傷過的心還可以愛誰……”的時候,傅崢嶸受不了了,對著他一屁股踹過去。

    愛愛愛,啥他媽比的愛情不愛情啊!

    餘晏指著傅崢嶸喊,“老子看你失戀來陪你,你居然踹我?好,兄弟沒得做了,我現在就走。”

    傅崢嶸說,“自個兒滾,你們一個都不許攔。”

    餘晏一下子蔫吧了,看著傅崢嶸,“真狠心,閨女肯定就是這樣被你趕走的。唉,每天吃泡麵都要吃吐了……”

    不說江眠還好,一說起江眠,傅崢嶸就變了臉色。

    他忽然間想起自己第一次抓江眠的時候,是在酒吧,她被人下了迷藥,從酒吧後門抬進人家車子,恰逢傅崢嶸過來掃黃,一下子就抓住了。

    那個時候江眠小小一團縮在他懷,又哭又鬧,“jc同誌,我是清白的,你救救我,嚶嚶嚶。”

    傅崢嶸放了她,還給了她五百塊錢所謂的買火車票回老家,結果沒過多久,本來回老家的人出現在了ktv,還被許寧楚壓著,曆史總是驚人地相似的。

    他想,江眠到底是如何有這種變臉的本事,讓大家都信服的呢?

    現在他明白了,其實江眠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又狠又虛偽,說斷的時候,哪怕鮮血淋漓也要斷了,不給一點後路。

    他喝多了,就容易想起過去,想到了先前他曾在某個夜拉著江眠到書房一頓人生教育。

    那正好是他和江眠第一次冷戰過後沒幾天,他左思右想覺得小姑娘不能這習慣性撒謊演戲下去,就喊她來書房,結果她還是委屈巴巴的態度,言辭閃爍。那副表情,傅崢嶸一看就來氣。

    那個時候他說,“不要拿你對別的男人的態度來對我。能接受就改,改不了就滾蛋。別解釋,不要聽。”

    江眠還是紅了眼睛,她的眼中出現了慌張無措的情緒,大概是傅崢嶸這些話說的太狠了,傷著了她。

    可是她的的確確是隻會用謊言生活,如果要說讓她誠心實意對待一個人,她就會像個新生兒一般惶恐不安。

    能讓騙子想用謊言去欺騙的人,到底是什樣的人?

    這個夜晚,kw一片笙歌,而同片天空下的江眠,也躺在床上無法入眠。

    她縮成一團,將房間的燈關掉了,又拉攏了窗簾。整個人陷入一片漆黑中,睜著一雙眼睛,像是一隻失去主人茫然無措的小獸。

    唐野端著甜品進來的時候,發現麵一片漆黑,就忍不住開了燈,開了燈才發現江眠臉上的表情,痛苦,束手無策,以及不安。

    ——我曾見過絕望到極點的人,卻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唐野覺得現在的江眠就是這樣,隻剩下一個空殼。

    他端著甜品問了一句,“吃不吃?”

    江眠茫然地點點頭。

    他把東西放到她身邊,她就又盯著那堆芒果小丸子發呆,許久才輕輕抽了口冷氣。

    她說,“傅崢嶸給我買過這個。”

    唐野覺得自己腦袋上有一根筋猛地跳了跳,他壓低了聲線,“這是我自己做的。”

    “哦……”江眠還是一臉呆愣地看著他,答非所問地問了一句,“給我的?”

    這他媽都端到你麵前了,不給你給鬼啊!

    唐野強忍下心頭想咆哮的怒意,“我看你被人拋棄太可憐了,所以做了一份甜點來同情一下你。”

    這句話總算是戳到了江眠的痛處,她眼睛紅了紅,隨後哽咽了幾聲,“好。”

    好什好?這回答太匪夷所思了。

    江眠說,“我被人拋棄了啊。”

    完了,唐野伸手扶住額頭,江眠是不是被這刺激一下徹底變傻了?

    他伸手拍了拍江眠的肩膀,順手捏了句網絡用語,“雖然你是個傻子,可是爸爸愛你。”

    寥寥數字,刺痛蔓延在江眠心口,這話太像是傅崢嶸的語氣,她一下子就被悲傷再一次吞沒了,哆嗦著伸手按住了唐野拍在她肩上的手。

    察覺到女孩子的顫抖,唐野眯了眯眼睛,“怎了?”

    江眠抬頭看他,眼竟有幾分破碎的痛苦,她說,“你……好像傅崢嶸啊。”

    ******

    可是江眠又不是真的傻了,第二天起來,她雷厲風行地回到了馬四爺的場所,大概是仗著自己背後有唐野撐腰,直接喊自己的手下綁了幾個人,把他們架起來按在陳盡出事的地方,迎著懸崖上呼嘯的風,江眠的頭發被吹得淩亂,看不清她的臉。

    隻有她冷漠的聲音一字一句傳出來,“說,當初是誰動手的?”

    “我們……我們沒有啊,四小姐……”

    幾個人瑟瑟發抖,江眠不說話,隻是冷笑。

    “不說,就都丟下去吧。”

    “四小姐,您這是公開要和四爺作對嗎!”

    “我哪兒敢呢?”

    江眠笑著用鞋尖挑起那個人的臉,“四爺和陳盡之間有誤會,被奸人所誤導,所以錯怪了陳盡。我這是替四爺替陳盡要個公道,你怎說我是和四爺作對呢!四爺要是隨便謀害手下的性命,大家可不是要寒了心!我如今就是幫著四爺重新調查,也算是對得起陳盡在天之靈,你一條狗,竟然還有膽子說三道四!”

    少女在寒風中紅著一雙如狼般凶狠的眼睛,“沈一,給我打掉他的牙齒,一刻都不留,剪了他的舌頭,讓他再也說不出話來挑撥離間我和四爺的關係,妖言惑眾迷惑四爺的手下!”

    “四小姐!四小姐不要啊!四小姐!”

    剛開始開口的那個人被沈一剪了舌頭,痛的直吐鮮血,在那咿咿呀呀地叫喚,江眠繞著那對被按住的人走了一圈,表情冰冷,“我明白四爺忌憚我,因為四爺的圈子總歸有幾個人聽命於我,不過我也告訴你們一聲,我和四爺的關係,情同親生!馬四爺的命就是我江眠的命,馬四爺不下一聲命令叫我滾出去,你們都得恭恭敬敬喊我一聲四小姐!今天,我懷疑我們這兒有內鬼,故意挑起了陳盡和四爺的恩怨,所以重新調查四爺和陳盡一事,你們有什反對意見嗎?”

    這個理由編的完美無缺,哪怕江眠心底已經恨透了馬四爺這個人,在說出口自己對於馬四爺的忠心的時候,還是那鏗鏘有力。

    說謊這種東西,對她來說可是信手拈來。不就是一場戲,誰演不是演?

    一堆人跪在地上,被沈一按著,沈一是圈子聽從江眠的人,江眠一直沒有叫沈一當麵出現過,就是怕太明顯遭到針對,所以一直叫沈一暗地待命,若有朝一日她和陳盡出了事,沈一還能幫個忙。

    可是沒想到,馬四爺已經不想跟她在演戲下去了,直接就這樣對陳盡的家人下手!

    肯定是他對陳盡的弟弟妹妹做了什,才會導致陳盡想要和他拚命,而所謂的有內鬼也隻不過是江眠胡編亂造的一個說法,有了這個說法,可以重新查一查到底是誰背地一直在讓馬四爺懷疑她。

    江眠等著那些人開口說話,問到一半的時候,馬四爺的人趕來了。

    看見站在人群中最前麵的那個身影的時候,江眠深呼吸一口氣,重頭戲……要來了!

    馬四爺站定了,身後跟著一群人,黑壓壓的一片站在懸崖上,看見江眠的時候,他眼露出了野獸一般的表情,對著江眠冷冷開口。

    “小四,我聽說你綁著我手下的兄弟到這兒來了,這是幹什呢?”

    馬四爺帶著警告逼問江眠,她見他臉上和藹的笑意,就巴不得撕了這張臉。

    控製著聲音的平靜,江眠說道,“這群人,挑撥離間我和四爺的關係,我得給他們一個教訓!”

    馬四爺意味深長盯著她,“哦?怎個挑撥離間法?”

    江眠穩住心神,“前些日子聽說叛徒陳盡暗殺四爺,四爺叫人把他從這丟了下去……”

    陳盡是誰,是江眠最親的人,可實現如今,她在馬四爺麵前,輕輕鬆鬆用叛徒兩個字稱呼他。

    “死一個陳盡,死有餘辜,並無大礙。隻是我思前想後也想不明白,陳盡為何突然刺殺四爺?”

    江眠把問題拋給馬四爺,問的他一愣。

    為什刺殺?因為馬四爺糟蹋了陳盡的家人。可是馬四爺說得出口嗎?自然是說不出口的,江眠要的就是馬四爺說不出口。

    她深呼吸一口氣,“所以我懷疑,其實是我們內部人員有了內鬼,刻意挑撥離間陳盡和馬四爺,激起陳盡謀害你的念頭,我覺得,陳盡不會是第一個,可能還會有第二個人來傷害你,於是我去查了一圈兒,發現是這幾個人在背後煽動情緒。”

    江眠上前一步,高聲道,“蒼天在上,我江眠這輩子沒做過對不起馬四爺的事情,我聽到他們下一個要挑撥離間四爺和我,就立刻叫沈一幫忙綁了他們,這幾個人,口口聲聲忠於四爺,背地卻幹著這種事情,興許是jc混進來的臥底。寧可錯殺全部,不可放過一個!”

    唐野是跟著馬四爺一塊來的,其實他早就知道江眠要鬧事情,隻是裝著不知道,和馬四爺一並趕來,看見江眠這番戲,真想給她鼓鼓掌。

    幾番話說的她為了馬四爺忠心耿耿,哪怕馬四爺殺了陳盡,她優先考慮的還是馬四爺的安危,後又借機說有人挑撥離間她和四爺,雖然四爺一直懷疑她,但是沒明說,江眠現在把話挑明了說,更是一副不怕馬四爺懷疑的樣子,反而讓幾個跟著來的手下信服。

    單單一個馬四爺不可怕,馬四爺手下才可怕,可是唐野覺得,這樣子的江眠,也相當危險。

    能夠把自己的生死夥伴描述得如此雲淡風輕的女人,明明心恨了一千遍一萬遍卻還能如此完美演著戲把玩字句的女人……這樣虛偽的女人有多可怕?

    馬四爺倒是被江眠一番慷慨而又義正言辭的話堵得無話可說,許久才發現,她這才是想要造反,又把他頂得無法反擊——馬四爺要這個臉,殺一個對自己忠心的江眠,手下的人怕是不服。

    他笑得咬牙切齒,對著江眠說,“那你的調查有證據嗎?”

    “沒有證據,全憑四爺做主!”江眠頂著巨大的壓力,大聲喊道,“如今,我和這幫人就一起站在四爺麵前。四爺若是不信我,隨時隨地就可以叫人殺了我,我問心無愧,四爺要我死,我也能給四爺遞刀子!若是四爺信我,就把這群人殺了,他們造謠汙蔑我對四爺有異心,我覺得他們和陳盡一樣,死有餘辜!”

    馬四爺被她逼得進退兩難,自己帶了這多弟兄,江眠言辭鑿鑿,一個人立在那,似乎毫無畏懼,一派對於四爺絕無二心的模樣。

    他要是放棄江眠,手下的人肯定會對他動搖。

    唐野看了差點笑出聲來,江眠綁的這群人是當初幫馬四爺把陳盡丟下懸崖的人,現在她和這群人立在一起要馬四爺做選擇,這是借了馬四爺的手,要他自己再親手殺死害死陳盡的人。

    妖孽的男子眯了眯眼睛,到底是小看了江眠。

    小小的身軀,到底有著多少情仇愛恨?

    馬四爺站在那,對著江眠的語氣總算有了緩和,“四爺信你便是了,你那大動靜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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