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依舊安排在荷香院，這比較涼快，坐在亭子，四周荷葉田田、荷花嫋嫋，清風徐來，夾雜著沁人心脾的香氣，仿佛能滌蕩胸臆中所有的鬱結。

    許懷義讓人在湖邊不遠處建了個戶外的廚房，如此做飯也方便，省得端個飯菜還得繞好遠的路，到了亭子，那些講究火候的菜味道都打折扣。

    今天吃的肉夾饃，在鹵湯浸潤了一宿的肉早就入了味兒，醬香濃鬱，跟新摘的番椒一起剁碎，塞進剛出爐的白麵餅子，將之填充的滿滿的，咬上一口，滿嘴生香，好吃的忍不住想讓人歎息。

    鹵湯，除了肉，還有木耳、雞蛋、炸好的豆腐葉，素肉等，肉吃多了油膩，也可以塞這些換換口味，一樣的不遜色。

    喝的是胡辣湯，麵的內容也很豐富，豆腐皮子切成細絲，還有木耳黃花菜和嚼勁十足的麵筋塊，一勺子挖下去，滿滿的料，湯汁粘稠，淋幾滴香醋，酸辣開胃，配著肉夾饃吃，簡直相得益彰。

    除此外，還有幾碟爽口的下飯小菜，都是顧歡喜根據每個人的口味調製的，很受歡迎。

    甭管大人還是孩子，都吃的津津有味。

    蘇算是客人，頭一回兒見識，心的感觸隻有他自己清楚。

    有驚訝，也有羨慕，他實在想不到在眾人眼高不可攀的江大儒，會這平易近人，就那雙手捧著個肉夾饃，吃的眉開眼笑，絲毫不在意形象。

    大約也隻有在這，才會如此不拘小節吧？

    這是把顧家當家了？

    還有焦大夫，作為神醫，在外的形象一直都是仙風道骨，可現在，大口喝著胡辣湯，頭都不抬，還喝了一碗又一碗……

    他也是大開眼界了。

    好在幾個孩子倒是吃相挺文雅講究，不過，也並未遵循食不言的規矩，在桌麵上不時說說笑笑的交談著，交談的主角是阿鯉。

    阿鯉坐在父親親手給她打造的兒童座椅上，脖子上圍著母親給她做的小兜兜，手拿著精巧的小木勺子，動作略險些笨拙的從碗舀粥喝，有時候不小心，就會灑出來一些，她也不氣餒，繼續跟那碗胡辣湯奮戰。

    許懷義看得就揪心了，一雙手總是忍不住想去幫忙，卻每每在媳婦兒波瀾不驚的注視下，訕笑著縮回手去，老實的低頭吃自己的飯。

    蘇看到這一幕，覺得很神奇，明明顧歡喜什都沒說，甚至臉色都不變一下，就把許懷義給製的服服帖帖，可真是禦夫有道啊。

    這會兒，他倒是沒覺得夫綱不振有損男人麵子了，而是真心眼熱的很。

    誰不想有這樣和諧的家庭氛圍呢？

    溫暖的讓人想沉浸其中，不願醒來。

    但美夢終究是夢。

    吃完飯，許懷義要去上課，倆人在門口分道揚鑣，而小廝挑選的下人也低調的送了來。

    蘇親自敲打了一番，嚴厲的告誡過後，坐上馬車往商會而去。

    那兒，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許懷義說的對，他們倆人的追求不同，他也無需太妄自菲薄，他想要家產萬貫，富甲天下，他也想要商會會長的權利和地位，還有蘇家家主的身份和榮耀，為了這些，他也勤奮努力，不敢有絲毫懈怠，所以，他不必太羨慕別人，他有自己的道。

    不過，想到剛才的那頓充滿煙火氣的早飯，他閉上眼，靠在車壁上，留戀的摩挲著身前的冰桶，麵擱了一碗冰粉，還有酸梅湯，他忽然對快要到來的婚事有了幾分期待，若趙家女也能這般賢惠，那將是他一生之幸。

    這會兒幾個孩子也各自提著冰桶上了馬車，麵是顧歡喜為他們準備的吃食，不止上午有，偶爾下午還會派人再去送一次點心。

    顧歡喜將他們送到門口，照舊要叮囑一番。

    “嬸嬸，今天下午有糕點？”

    “你們想吃嗎？”

    幾個人異口同聲的道，“想！”

    他們可太喜歡那樣的小驚喜了，每次收到，都能高興大半天，能享受美味的糕點是其一，其二，誰不想被人放在心上疼愛呢？

    顧歡喜含笑道，“想，就有。”

    幾個孩子頓時歡呼起來。

    顧歡喜提醒，“不過，都不能貪吃，不然放學回來就吃不下晚飯了，今晚有你們喜歡的口水雞喔。”

    “哇……”

    “我的最愛！”

    “怎辦？我這會兒就想吃了……”

    陸長治是幾人最活潑的，還誇張的吸溜了一下口水。

    阿鯉戳著自己滿是奶膘的小臉，笑話他，“陸哥哥，饞，羞羞臉……”

    陸長治聞言，作勢要下車去抓她。

    阿鯉咯咯笑著忙躲到母親身後，又探出個小揪揪來，衝著她眨眼兒。

    陸長治稀罕的不行，“阿鯉，跟著陸哥哥去書院好不好？”

    阿鯉聞言，也不躲了，一下子跑出來，歡快的道，“好呀，好呀，快把我抓去……”

    顧歡喜被逗笑，一把抱起閨女，衝韓鈞擺擺手，“快走罷，再耽誤就該遲到了。”

    韓鈞甩了下鞭子，馬車離開。

    阿鯉癟了下嘴，委屈巴巴的喊了聲，“娘，為什我不能去？”

    顧歡喜並未糊弄她，耐心的給她解釋，“因為你還小啊，一般的學堂啟蒙也得四五歲，像鹿鳴書院那樣的，想進去讀書，最差也得是童聲，你哥哥他們，是因為天資出眾，特別考進去的。”

    阿鯉聞言，立刻問，“那我大一點，也聰明，能去嗎？”

    顧歡喜遲疑道，“鹿鳴書院不收女學生。”

    阿鯉愣了下，“為什？”

    雖然真相很殘忍，但顧歡喜依舊選擇告訴了她，“這是朝廷的規定，一直如此，哪朝哪代都沒有女子做官的，既然不能做官，他們就認為女子沒有再讀書的必要。”

    阿鯉也不知道聽懂了多少，隻是失落的摟著她脖子，不說話了。

    顧歡喜安撫的摸摸她的腦袋，邊往院走，邊道，“但是，娘不這認為……”

    阿鯉噌的揚起小臉，大眼睛滿是期待的看著她。

    顧歡喜忍不住揚起嘴角，“在娘看來，讀書是為了明智懂理，是為了增長見識，更是陶冶心性、愉悅心靈，跟做官沒什必要的聯係，所以，我家阿鯉想讀就讀，書院不收女學生無所謂，娘親自教你，還有江先生和焦大夫，你就是想學四書五經，也沒問題，隻要你喜歡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