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空，盤旋著飛過一群群的大雁，繞過森嚴的宮牆，繞過平常百姓的人家，繞過侯門富貴人家，一路曲折卻執著的飛往更南的暖地去了。

    程府的大門緩緩而開，等在門外的晏南嘉提著重重的藥箱跨進大門，向開門的廝點頭致謝，候在一旁的清平不禁催促道：“晏姑娘，快些吧，我家少爺可等著您呢。”

    晏南嘉蹙了蹙眉：“他又不舒服了？”清平話語一頓：“那倒沒有……”晏南嘉抿抿嘴不再話，隻是悄悄邁大了步子，一會便到了寒蕭苑。

    程霽寒早就等在門口，探頭探腦的看著苑門，一瞥見白色的衣角便蹭的站了起來，急匆匆的走過來行了個平禮：“晏姑娘好。”晏南嘉左邊挎著藥箱，想要行女子的平禮需要半蹲低腰，藥箱便背不牢了，索性行了個男子的平禮，雙手穩穩地攏到身前，雙掌交握，便要行禮間，程霽寒一把便抓過她的右手：“客氣什，來來來，快進來。”

    晏南嘉險些被他拽了一個趔趄，連忙把手從程霽寒的手掌抽出來，臉不禁紅了一下，急忙掩飾道：“你急什？”程霽寒回頭詫異道：“你昨日走的時候不是我屋的茶不好喝嗎？我今日煮了新的茶給你喝啊。”渾然不覺自己剛剛做了些什。

    晏南嘉放下藥箱，取出銀針，扭頭衝清平道：“取油燈來。”才回過頭來和程霽寒清清冷冷的道：“坐下，脫衣服。”

    程霽寒乖乖的坐到棉席上，開始慢條斯理的脫外衣，晏南嘉拿出一隻銀針，拿棉麻布蘸了些許酒擦著，抬頭一瞪他，程霽寒一把就把自己的衣服全退了下來，胡亂地丟給了一旁的清平。清平吃驚地接住衣服，喃喃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程霽寒隻敢偷偷地瞪清平，因為晏南嘉的眼神一掃過，他便擺出滿臉的笑來：“晏姑娘，脫好了。”清平在一旁放衣服，背對著兩人，聽到“脫好了”三個字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少爺您的這句話真奇怪，聽起來像是……嘻嘻。”

    程霽寒聞言作勢要把桌幾上的瓷杯丟他，清平連忙跑出了屋子：“少爺，我去給你拿炭盆！”

    “晏姑娘你別生氣，清平那子平日就滿口胡言……”程霽寒把杯子放回原位，瞅著晏南嘉。晏南嘉把最後一根銀針擦好，平擺在一旁幹淨的綢布上，抬頭平淡的看著程霽寒：“我並沒有生氣。”程霽寒一時訥訥，撓了撓頭，端坐好了，隻等著晏南嘉來施針。

    晏南嘉把針細細的在燈上燒灼過，又等微微涼了，這才起身跪坐在程霽寒身畔，右手持針，左手中指微翹，去探穴位，她的手指微微發涼，碰在程霽寒溫熱的胸口上，他不禁輕輕抖了一下，晏南嘉立時收了手：“怎了？”程霽寒連忙擺手：“沒事的！”晏南嘉立刻明白是怎回事了，轉身伸出左手去摸油燈，程霽寒一把撈住：“你要幹嘛？”晏南嘉拿眼鏡去瞟他：“我烤烤手，我的手太涼。”

    程霽寒鬆開手：“哦哦哦。”又立刻道：“不冷的不冷的。你的手摸摸我就暖了。”晏南嘉這次是真的臉紅了，她低著頭不話，程霽寒好奇的去瞅她：“晏姑娘，你怎……”

    “這都是從哪學來的！”程玄怒氣衝衝的聲音從屋外傳進來，程霽寒匆忙間起身，直把身前的瓷杯碰碎在地上，瓷片四濺，程霽寒眼疾手快，把晏南嘉往身後一撥，腿上被一個濺起的瓷片劃了一道細長的口子。身後的晏南嘉手捏著針被人猛地一拽，右手一往前正好把針紮在程霽寒的右肩上，程霽寒悶哼了一聲，依舊穩穩的站住。

    程玄本來窩了一肚子火，看到程霽寒腿上白單褲上一片血漬，右肩上插了根明晃晃的銀針，氣都莫名其妙的散了，伸手去扶他：“快去床上躺下！”

    程霽寒哪被父親扶過，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直愣愣的躺下了，插在肉的銀針被床板一擋，彎了一下，頓時鑽心的疼了一下，程霽寒“誒呀”一聲。被攔在後麵的晏南嘉繞過程玄，飛快的取出程霽寒肩上的銀針，把一塊包紮用的棉麻布壓在針口處，又低下身來，掀起程霽寒的褲腿，回身衝清平焦急道：“再取一塊布來。”

    程玄看著晏南嘉有條不紊的處理程霽寒的傷口，剛才想要責罵程霽寒的話全都忘了，沉聲道：“晏大夫，蕭關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