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睡的很晚，不過這一覺卻異常香甜，自從出山，史進風餐露宿，軍營，旅店，車板上，史進不知道過了多少夜，耳邊盡是嘈雜，蟲叫，獸啼，深山還有不知道的怪聲，尤其是駐進東平府柳巷內，夜夜笙歌，吵得人心煩。但是今晚，史進卻享受到許久未有的寧靜，就像之前在家，伴著母親的哼唱，聽著窗外父親有節奏的推磨聲，沉然入眠。

    第二，陳達過來，喊史進去吃早飯，史進睜開惺忪的睡眼，額頭掛著絲絲細汗，看著屋內，衣服貨物收拾的整整齊齊，被子蓋在身上，邊沿還被塞在身下，裹的嚴嚴實實。顯然都是李瑞蘭的傑作，史進走出院落，回身望了望，沒有看到李瑞蘭，史太公屋內，杯盤已經擺好，史家莊眾人坐定，看來氣色都不錯，太公伸伸筋骨，滿臉笑容，對史進道：“收拾一下吧，在這再停三五，把要買的東西置辦好，咱們就回家。”，這時，陳蘭圍著圍裙走進來，手端著一個大盤子，熱騰的炊餅冒著白氣。眾人很不好意思，史太公道：“蘭，你也坐下吃吧。”，陳蘭笑盈盈的：“不忙，還有兩個菜。”，眾人又是一陣過意不去，來他們也沒給這兩姐弟什好處，不過是舍了一間柴房讓他們住，留他倆一口吃食罷了，然而這幾兩姐弟無微不至照顧眾人，陳達負責跑腿，陳蘭每打火做飯，晚上給諸人熬藥，換藥，打熱水，給年長的幾位洗腳，很晚才睡，卻一句苦都沒叫，忙的不亦樂乎。來喂馬的二和史太公過，陳蘭是個潑辣的人，史太公一點都沒感覺，不過，史家莊的李二卻體會過，一次陳蘭給他換藥，李二一時沒忍住，摸了陳蘭的臉，被陳蘭一把掐在傷口上，疼的他出了一身冷汗，不過第二，陳蘭就當無事發生一樣，還來給他換藥，李二卻再也不敢動手動腳，史太公啃著饅頭：“蘭真是個體貼的孩子啊。”，眾人中大多深以為然，卻有三四個露出尷尬的表情，不自在的附和著，看來是和李二有相似的經曆。

    史進三兩口吃完一盤炊餅，咕嘟咕嘟喝完一碗麥麩粥，袖子一抹嘴就走出去玩了，陳蘭端著菜走進來，“大郎，菜還沒齊。”，史進喊了一聲：“吃飽了。”，頭也沒回就跑出去，陳蘭麵露遺憾，嘟囔了一聲：“是我的拿手菜呢。”，砰一下，重重的把菜碗釘在桌上，嚇了李二一跳。

    史進這著急，是有緣由的，聽到太公再有三五就走，他猛然想起，自打折齊眉棍，他一直沒有買到趁手的兵器，他準備趕緊在城買一件，出東平府，一路到家，不是深山就是鎮，東平府再破敗，也還是個大州府。走到巷口，看到李瑞蘭端著醋缽，正和街口蘇學攀談，有有笑，史進定睛一看，李瑞蘭雖然還是一身粗布襦裙，卻有點不同，她唇上點了胭脂，比平時更為光彩照人，蘇學雖然和她熟，此時卻顯得有點不自在，目光遊離，不敢直視李瑞蘭的臉。史進不知道為啥，略微有些氣憤，李瑞蘭笑著向史進揮了揮手，史進沒作回應，轉頭走出巷口。

    剛剛轉出巷口，史進被個叫花子摟住腰，“大爺，賞點吧。”，史進一把拽住叫花子，笑著：“是你子啊！”，這人是史進的兄弟，沒名，大家都叫他油子，三年前來東平府逃荒，父母都死了，他就在街麵要飯，東平府要飯的孩子很多，成了個幫派，油子在麵算個頭目，兩個就坐在街邊一個攤子上，叫了些吃喝，油子蹲在板凳上，不用筷子，拿手就抓，往嘴塞，口齒不清地“大郎，我的兄弟在護城河橋發現兩個死人。”，“哦，誰？”史進明知故問，“看著像董二，薛蠻，都臭了，身上的東西，我已經摸了，有三兩銀子呢。”，油子得意的笑，摸屍體，這也是叫花子們門路，三兩銀子，足夠他挨過今冬，油子：“兄弟我現在有錢了，這次我請你。”，史進大笑：“好！我就吃你一回。”，正吃時，一個官差服飾的人，一臉晦氣坐到同桌，史進打招呼：“閆大哥。”，來人是本城一個牢頭，父親是本地孔目，是個鐵麵無私的人，索超的老相識，來人並不答話，自顧自喝了一碗酒，“怎了，閆哥。”，油子問道，閆牢頭回答：“晦氣死了，昨，王秀才打傷癩子，我們兄弟拿到牢，今早被人撈出去了。”，王秀才也是本城一個紈子弟，花錢買了個秀才，而癩子是個瘋癲的叫花子，是油子的手下，看來是衝撞了王秀才，油子急忙問：“癩子傷的重？”，牢頭回答：“還好，斷了兩根指頭，周家兄弟已經給請了郎中。”，史進今心情本就不好，聽自家兄弟吃虧，更是惱怒，“我三五後就走，走前，咱們找機會收拾收拾王秀才。”，牢頭點點頭，油子卻心下難過：“大郎，別了。”，“怎？”史進疑惑，油子：“你走了，我們怎敵得過這些土皇帝，現在大家暢快，全憑你，身手了得，還有錢，你一走，我們隻有挨打，還是不要再招惹他們了。”，史進也不是不明事理，聽到此處，氣不打一處來，真是煩死了。幾個人不話，匯合了眾人，玩耍了一會，大家意興闌珊，中午即便散去。

    史進回到院子，內心煩悶，又看到自己的門虛掩著，這是又進了什人？史進輕悄腳步，慢慢走進門，輕輕推開門，隻看到李瑞蘭一個人抱著膝蓋，頭什埋在腿間，似乎有嚶嚶啜泣。史進的屋子從不打火做飯，即使在夏，也略顯陰冷，李瑞蘭的雙手，不自覺把膝蓋又抱緊了些。

    李瑞蘭怕是今又受了委屈，無處可去，於是躲到史進屋子，瘸子懦弱，很怕史進，自然不敢到史進屋找人，李瑞蘭才得以在這躲了半，她心中難過，又兼屋內陰冷，李瑞蘭微微有些發抖，此時，覺得身邊一股暖流，暖烘烘像是一個爐子，正燒著炭火，李瑞蘭抬起頭，看到史進坐在身邊，連忙擦了淚痕，“你回來了。”

    “嗯，誰欺負你了，巷口那個白臉嗎？”史進問道。

    “不不，和他沒關係。”李瑞蘭答到。

    “瘸子又打你了？”史進又問。

    “不是。”

    史進隻問了兩句，李瑞蘭眼中早又滿是淚，咬著下嘴唇才沒哭出來。史進也不出聲，隻是關切地看著她，李瑞蘭突然忍不住，哇一聲哭了出來，抱住史進的腰，頭放在史進寬闊的背上，史進覺得背上有點燙，李瑞蘭哽咽的到：“蘇學，他訂婚了。”，又是放聲大哭，這是院子傳來瘸子的腳步聲，李瑞蘭拚命咬住嘴唇，迫使自己不哭出聲，一下一下抽搭，史進也不動彈，就這樣過了好久，史進身子已經僵了，李瑞蘭才緩過來，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很丟人，帶著哭腔：“對不起。”。史進hu dng一下肩頭，問道：“那你以後還找他玩嗎？”，李瑞蘭搖搖頭。“我不幾就要走了。”史進到這，不知道接著點什了，他不幾就要走，心總覺得，還有事未做，卻不上是什，收拾王秀才？和趙陽武鬥？采買貨物？選購兵器？這些好像都不是，此時李瑞蘭答話，又努力擠出一個笑：“嗯嗯，我知道了，接下來幾，我多陪你玩。”，史進一怔，這似乎就是他覺得未做的事，他想了解李瑞蘭，平日看她逆來順受，史進很是瞧不上，所以自來也沒多和她接觸，不過那一晚，李瑞蘭孤身涉險去救他脫困，史進又覺得他很勇敢，晚上兩人談地，更讓史進覺得她樂觀直率，完全不像平日那般懦弱，史進很好奇，想多和她接觸接觸，李瑞蘭提出，剩下幾多陪他玩，史進欣然答應，又問道：“你心情好點了嗎？”，李瑞蘭低頭沉思一會後，笑道：“嗯，好多了。”，轉頭看向窗外，眼角飄過一起哀傷，低聲自言自語：“本就是我胡思亂想的。”

    史進給門換了新鎖，也給了李瑞蘭一把鑰匙。是多陪史進，李瑞蘭每還得忙活家的事，瘸子早就在院子喊上了，“死丫頭，躲哪去了？”，史進推門出去，瘸子迎上來，不住朝屋內張望，滿臉堆笑問：“爺，有見過女沒？”，其實他是聽到屋子的哭聲的，史進不帶他，隻是哢哢把門鎖上，回身到：“見過。”，瘸子狐疑，史進明目張膽，把女兒鎖在屋是什意思，問：“在爺屋？”，史進把鑰匙遞過去，：“你進入搜搜。”，瘸子嚇得連連後退，忙：“不敢不敢。”，李瑞蘭就在屋，史進見她今心情不好，有心讓她好好休息一，兩人一合計，史進把她反鎖在屋，自己出去辦事，李瑞蘭在屋睡去了，史進屋床鋪幹淨，又無人打擾，李瑞蘭在炕上打了幾個滾，她從記事起，就沒在這幹淨的軟鋪上睡過，被子很厚，比她的草窩強萬倍，李瑞蘭蓋上正準備睡，想起來自己的衣服很髒，沾著碳灰和油汙，略一猶豫，還是把衣服脫了，赤條條呲溜一下鑽進被窩，舒服的感覺讓她覺得剛才那一猶豫真的好多餘，多年來，李瑞蘭都是和衣而睡，此番真是舒適到極致了，不過三五秒，李瑞蘭就沉入夢鄉。

    史進出門先去找了癩子，看到癩子右手的斷指纏著破布，正躺在草鋪上胡話，史進伸手一探，燙的像是個剛煮熟的雞蛋，周圍圍著七八人都是叫花子，內一個四五歲的姑娘正在煎藥，其他幾個都是大孩子，正要給癩子換藥，最大的一個孩子撲身壓在癩子胸口，其他幾人摁住四肢，剩下的一個孩子解開包紮，布條已經被膿血浸的如同爛泥，兩根斷指上露出白骨，正此時，癩子突然開始掙紮，扯著嗓子喊著“人錯了，大爺饒命，”，嚇得煎藥的姑娘背過身去，緊緊捂著耳朵。

    換藥的正是油子，史進想也上去幫忙，卻插不上手，癩子不停掙紮，喊叫，不一會就脫力暈過去了，油子抹了額上的汗，笑著對史進：“弄完了。”，史進拍了拍捂著耳朵的姑娘，姑娘這才轉過身，眼淚鼻涕流了滿臉。

    不一會，閆牢頭也來了，同來的還有好友周軒，就是那替癩子請了郎中的，是周瑾的堂弟，家中是做屠宰的，頗有些資財，進了破廟，周軒把一些藥材和半掛五花肉遞給姑娘，幾人坐在癩子身邊，史進先發問：“癩子能挺過來嗎？”

    “難，怕是活不成了。”油子，伸手把床破被子搭在癩子身上。

    周軒：“死馬當活馬醫，治不好也沒轍。”眾人一笑，又看看躺倒的癩子，雖然暈了過去，分明還在均勻的呼吸，閆牢頭問：“問清怎回事沒？”，油子答到：“癩子比以前更瘋癲了，一句話都問不出來，聽花講，似乎是摸了王秀才家布裝門口的銅獅子，王秀才支使店的人，用磚頭敲了兩個指頭。”，這花就是煎藥的姑娘，那他倆同行去討飯，出了此事，眾人齊齊看向花，嚇得孩子一溜煙跑了，眾人笑，閆牢頭又：“董二和薛蠻失蹤兩了，油子，你眼線多，知道情況？”，油子抻展身體，故作瀟灑的：“死了，護城河橋，屍體已經被我摸了。”，周軒樂了，問：“怎死的？莫不是淹死的？”，油子瞪大眼睛：“淹死，別髒了東平府的水！那薛蠻被人從襠撕開，董二被削去半個膀子。”，眾人顯然都是討厭這兩人，隻有史進笑的尷尬，周軒半開玩笑的：“怕是玉皇大帝也看不慣這兩個混蛋，派個黃巾力士過來撕扒了他倆。”，史進低下頭，油子看出不對，也沒做聲，眾人已經聊起別的事，好一會後，史進抬頭，：“那兩個，是我打死的。”，眾人吃了一驚，一個叫花子起身，忙把門闔上，閆牢頭一臉嚴肅地問：“大郎，這可不能亂。”，史進點點頭：“是我殺的。”，周軒倒是好奇別的事：“你真的把薛蠻撕開了。”，史進又是點頭，周軒不信，“大郎，你拳腳好，力氣大，這兄弟們都知道，你能一次殺死兩個惡賊？這我不信。”，史進一笑：“前幾通緝的九賊，也是我殺的。”，完，指了指自己的腰包，“官家給的賞錢，三百兩。”，眾人駭然，一個叫花子站起來，興奮的：“大郎這樣好本事，能為癩子報仇了。”，油子長歎一聲：“別傻了，史進兄弟在，帶著我們打打趙陽的狗腿子出氣，已經是有恩於我們了，怎能讓他涉險。”，眾人不言語，油子接著：“趙陽的狗腿子，也是沒什背景的嘍囉，我們敢和他們武鬥，無非因為趙陽也不把他們當人，懶得事事都管，可你們要明白，如果是得罪了那些真的有錢有勢的，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史進兄弟本事再大也沒用。”，眾人都默然，趙陽，王秀才，王孫，馬三，顯然都是那種真的得罪不起的有錢有勢的人，趙陽是董平的外甥，他家一係盤在東平府的守軍，部隊中百夫長以上的，都是他們家族的親信，索超要是在此從軍，一輩子都當不上參將。王孫方樸，是本城大地主的方質的長孫，城中一半的房產都姓方，是數一數二的頭臉人物。***是東平府首富，東平府連年饑饉，馬家做的又是糧食生意，常年囤積居奇，和本府王太守暗通款曲，合起夥來大發橫財。王秀才家，開一個布莊，看似沒什家勢，實則不然，大zhu nin間，王家的先人救過柴世宗一命，還給行軍至此的大周部隊捐了很多銀兩，大周子感念他家的恩德，下令鑄了一隻銅獅，不知用了什辦法，釘在王家布莊的門口，三五頭牛拖拽，紋絲不動。從那一直到宋，地方上大官員升遷調動，總要來王家布莊裁一身衣服，圖個好彩頭，久而久之，王家這個布莊成了個名流會所，王家老爺子在布莊附近購了一個大院子，做成吃喝嫖賭俱全的會所，各界名流都來聚會，城西是窮人喝花酒的地方，富人都來王家開的會所來玩，所以王家人脈關係很廣，朝中，地方都有他家族人當官，起來，本城的王太守，還是王秀才的遠親，按輩分應該管王秀才叫太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