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殘陽懸在近夜的半空,冷眼旁觀。
雪像結絮團團飄落,四散紛飛。雪堆滿千丈高山的穀間。穀底兩個男人,兩個握刀的男人。
他們已是滿頭白雪。
一把刀刃鐵青,刀柄漆黑。
另一把刀刃煞白,刀柄同樣漆黑。
兩把橫刀不知何時已積了滿刀雪。
這不隻有兩把刀。
還有兩把無形的刀——眼神。
他們的眼神殺死了穀的一切活物。
他們就踩在這滿山死物的土地上。
他們在這對峙多久了?
為什還不動手?
高手間的對決隻需要一招,他們同樣隻需要一招。
這一招,必須置之死地,必須毫無破綻。
他們都知道自己能夠做到這一點。
但是有一點不確定。
那就是殺意。
月升日落,霎時寒光泄地,如水光泛泛。
棉絮大雪此刻更是有蕉葉大小。
積雪的刀那間抽開,兩道銀弧隻一躍便凶光乍閃,裂開無光暗夜。刀刃相接一刻,巨響回蕩,山穀積雪猛震。接著刀光接連,亮徹山穀。疾風驟雨般的劈砍,卷起幾丈高的白雪,如舞動的匹練;遠遠望去,猶如兩條白龍,一條呈翻江倒海之勢,另一條呈撼動雲海之勢。
破曉。
山穀空寂,燕雀幾掠,風斂雲舒。
白雪,仍是白雪,從未染血。
發生了什?
朔風如刃,林草破敗,屋舍如魚肉,任風宰割,獨少鮮血汩汩。
一個男人自北而來,右手緊緊握著一把二尺斷刀,刀鞘漆黑,刀柄漆黑。他一身黑緞袍,一葫蘆酒在他腰帶上搖晃。一雙赤腳,冰天雪地紅如燒紅的鍛鐵。一道道窄窄的水痕從他額頭劃下,順著脖頸流入衣襟。
風雪漫天,這樣的日子,一輪紅日光芒反而顯得愈加冰冷。
可他每邁一步就踏碎冰雪,在雪上刻下兩道深深的疤痕。
此人樣貌生得極好:麵如天山雪,無塵可高攀,紅顏息絕止,老嫗途中妒。
隻是他的眼神灰暗,似山野霧靄,難以化開,更不用說讀懂。
日色式微。
不知走了多久,他終於跨入了一家酒館,酒館昏黃的燈火卻是傍晚長街上最明亮的一處。
“掌櫃!滿上!”
男人把葫蘆拍在櫃台前,一聲悶響驚得整個酒館循聲望向那個滿頭雪的男人。
掌櫃隻瞟他一眼,便回頭整理賬簿,接著尖聲譏諷道:“鞋都穿不起的叫花子,還有臉來這買酒?知不知道這是什地方!”
男人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感情:“我不需要知道。”
掌櫃抬起眉毛聲音拖長道:“這是萬鬼閣——“
他嘲弄的眼神似要將男人刺穿。
不會有人不知道萬鬼閣的名號,天下間惡貫滿盈、無惡不作的人渣都在那。
“如果我說我是來幫你的,你會賞我一口酒嗎?”
“你憑什幫我?“
萬鬼閣頓時哄笑滿堂,木桌被笑聲震得發抖,桌上的酒盅跌落在地。
“如果那個男人還在酒館,掌櫃今天的生意就得賠本!“
“我處理不了的人,天下間不超過十五個。”
“那他就是那十五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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