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間，嘉仇在我耳邊的那段話再次回響起來——

    ——“你覺得什值得難過，是我死了嗎？不，我不覺得，我為了我所愛的人去死，我覺得值。”

    ——“這輩子真正難過的時候，我經曆過兩次。一次，是阿婆吞金死在我麵前的時候，另一次，就是重回f市之後，我們在如夢撞見、卻隻能形同陌路的時候。一生一死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我們活著，可我們再也不談愛恨，隻當是誰也不認識誰。”

    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燒紅的針紮進了心，讓我即使頭疼欲裂，卻仍舊保持著可悲的清醒。

    我聽著嘉仇不斷地喊著我，不斷提醒我，我們曾經無數次隻差一步就能走到最後，最終卻還是失之於指縫。

    十指緊緊抓緊了頭皮，我猛地繃緊脖子，最終扼斷般重重倒了下去。

    “扇子，紅塵有幸識你……我值了。”

    嘉仇去世之後，我也隨之大病了一場。這不是含糊，而是真的帶走了我的半條命，纏綿病床半個多月才漸漸清醒過來。

    那之後，我賣掉了家的房子，攢了一部分積蓄，悄悄帶著蔣若星走了。至於去的地方，我誰也沒，連我自己都沒有想法，隻是想去往更北的地方。

    最後，我們在一個北方的城市落了腳。

    戶口落在了當地，蔣若星便在當地上了學，但是在戶口上登記的是收養，而不是親生的母子關係。

    因為他從沒有鬆口，喊我一聲媽媽，隻是一如既往地喊我阿姨而已。

    有一次，我在他的書包看到了家長聯係表，上麵隻寫了一行父親的信息。

    蔣嘉仇，已故。

    沒有我，更沒有孟若棠。

    久而久之，這樣的相處我也習慣了下來，我再也不去貪心更多什，畢竟，這是他懷念父親的唯一方式。

    至於我，很幸運地在當地的規建所找了一份文員工作。其實白了，隻是個打雜的工作，畢竟像我這樣年紀一把，卻資曆一片空白的老女人，找到這個份工作算是上掉餡餅了。

    而且，我很喜歡做這些跟黑白線條打交道的工作，也從不奢望自己能夠升職轉正。因為那場大病之後，我的腦子就出了一些問題。

    我再也無法辨認色彩，也無法區分記憶。常常，我眼的冬下著綠色的雪，夏照著紅色的光，甚至一夜醒來，會看見湛藍的星空和飛雪同時出現。

    這幾年去看過各科的醫生，檢查來檢查去，都沒有問題，最後問到一個心理醫生那，他我是記憶庫出了問題，無法正確地按照視覺來提取信息。

    “簡單來，就是心盲了。”

    盲就盲了吧，這對我也沒有什影響，當初吃那多藥，落下個病根，再正常不過。即使醫生嚴肅地，這些毛病很可能在以後發展成失憶癡呆之類的惡疾，我卻也沒有放在心上。

    我很喜歡現在這種安安穩穩的日子，至少看著蔣若星一條條長大，我知道自己是真的活過一回，還活得比所有人都驚心動魄幾倍。至於以後的日子，何必去操心那多呢。

    又是一傍晚下班，我照例最後離開，關掉燈，鎖好大門，扣上大衣往外走去。

    一出門，我才發現下了雪，北方的城總是冷得早，黑後路燈一盞盞接連不斷地亮著，暖融融的發著黃光，逶迤不斷地照亮了回程的柏油路。

    幾年前，我在學門口買了一套二手房，很，六十平方的兩室房，前年蔣若星還從外麵撿來了一隻流浪狗，養在家看看家，雖然它大部分時間都愛和人撒嬌討食就是了。

    這個家沒有完整的父母孩子，但是我們過得依舊不錯，比從前金碧輝煌、豪宅名車的生活要安心得多。

    走到大門口，我摘下手套，正準備掏鑰匙，背後突然傳來了一陣咯吱咯吱的細微腳步聲。那是心翼翼地踩在雪上之後，卻不心踩化了薄冰後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