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汶川回來後的霧聰最近有點兒鬱悶，原因還得從那次領導班子的辦公會議起。會議的主題是“國有企業的定位”，帽子扣得很大，但甘森並不想把它搞成一次套話連篇的扯淡會，所以幾乎沒有任何場麵話的鋪墊，就直奔主題。

    “公司接下來的重心，將是——”甘森頓了頓，接著，“房屋鑒定。”

    會桌上似乎出現了的騷動，甘森繼續：“我們中心對汶川地震救災工作還是貢獻很大，得到上級領導的誇讚，市建委鼓勵我們大力發展房屋鑒定工作，力爭做房屋鑒定行業的排頭兵。”

    會場引起了大家不的騷動，甘森環視了一下會場，見每個人都聚精會神地看著他，於是繼續道：“不錯，現在的房屋鑒定市場還是處於極度不飽和的，但是行業壟斷的政策已有所鬆動，整個行業有市場化的趨勢。最重要的是，我們檢測中心完全有能力和實力去操作房管係統鑒定業務。這是個朝陽產業，我對它充滿信心。”

    霧聰不知道甘森考慮得有多深遠，之前雨田做的那三腳貓功夫的事情簡直微不足道，他隻是在原檢測報告的基礎上，稍微添了點鑒定報告該有的意見，就作為房屋鑒定報告的，他顧慮很多，怕牽涉到法律問題，硬在“鑒定報告”中間活生生加了“評估”二字，變成“房屋鑒定評估報告”。騙外行還可以，如果拿到房管係統去，簡直沒法登大雅之堂，技術含量之薄弱可想而知，所以房屋鑒定業務方麵也是舉步維艱。一年到頭，雨田幾乎沒幹過幾件鑒定方麵的活，全部都投在了檢測項目上麵。涉足房屋鑒定絕不那簡單，要新技術、要錢、要關係，而且尤以後者，利潤固然大，如果沒業務，一切付出都隻會歸於零，不像作為檢測壟斷的領頭羊，不愁不來活。但是霧聰是不敢的，他也隻是想想，自己並沒有什太多的做業務的經驗，何況甘森的語氣其實已是不容辯駁的，甘森又提出接下來的幾個工作重點。第一，準備成立護國中心房屋鑒定部，霧聰負責配合搜集相關資料，協助雨田疏通有關部門的關係。

    “第二，”甘森，“目前我們和房管局正在談，準備拿下授權備案，這兩將會下審批結果。初步決定雨田擔當新部門負責人，同時中心檢測員也可能進行調整，抽調部分成員到這個新的部門。”

    霧聰開始感覺到危機了，成立房屋鑒定部，首先抽人的必定是結構部，專業性強不，雨田也是結構部出來的，唉！房屋鑒定這個較高技術含量的業務類別，這個蛋糕隻會越做越大，甚至會淩駕於結構檢測之上，取締他結構部結構檢測向來的業績冠軍寶座。而且在這個蛋糕，他的位置會在哪？原本是個蛋糕，插霧聰這一根蠟燭就夠了，但現在蛋糕變大了，蠟燭也越插越多，他還會不會是最大最中間的一根？沒有自己業績帶來的中心第一的桂冠，那他三把手的威望也會蕩然無存。

    霧聰心其實挺自卑的。論能力，論經驗，他都自問能勝任中間最大的這根蠟燭，可是他心卻永遠有個解不開的疙瘩，那是他的學曆。

    霧聰是大專畢業，後來才整了個函授本科文憑。就這學曆，能讓結構部是全中心業績最好，霧聰比較心安理得。但要是成立房屋鑒定部，還抽走他的人，到時業績冠軍鹿死誰手就不得而知了，他就有些自慚形穢。他不想失去自己的桂冠，不想自己一手打造的結構部“下第一”走下坡路。檢測畢竟是技術含量不高的東西，房屋鑒定部隻要一打開市場，一定風生水起，霧聰捏了一把汗！

    沒等霧聰信馬由韁的細想，隻見甘森拿起了麵前的一迭紙，話題一轉，不緊不慢地道：“前兩結構部的羅雲風副部長提了這一份草案給我，可以算是個可行性研究報告和方案吧。它的內容是關於和某單位合作建房的事，我覺得這個建議很好，很有創造性。我們內部開會研究過，認為可行性是很大的。”

    霎時間羅雲風頓時成為全場焦點，所有的目光都向他聚攏，這目光有詫異、有讚賞、有嫉妒、有不屑。如果目光也能殺人的話，羅雲風早被萬箭穿心，但他還是麵不改色心不跳、毫無表情，隻是一副專心聆聽甘森指示的哈巴狗兒模樣。

    隻有霧聰能從羅雲風眼角的餘光讀到一絲難以察覺的得意。沒想到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羅雲風，竟然還留了這一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真是海水不可鬥量、人不可貌相啊。

    甘森並沒有詳談羅雲風的這份報告，而是：“這個項目將由羅雲風跟進，需要任何幫助，包括人力物力，護國中心將大力支持。”又，“希望其他同誌，都能和羅部長一樣，多提建設性意見，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把我們的護國中心進一步做大、做強。”

    散會後，有幾個其他部門的部長和其它分室的主任包括曹格、郭吉化、雨田，都到羅雲風身邊套近乎，稱讚羅雲風英明神武。羅雲風雖然和這幾個人都不熟，但還是高姿態地，其實自己也沒做什，隻是湊巧知道了有這一個機會，就跟甘主任提了提，沒想到甘主任這重視。可是羅雲風心卻在冷笑，暗暗以前怎不見你們對我這般熱乎呢。

    霧聰有意無意地落在後麵，沒有人注意他。盡管在今的會議上，他也多次被甘森點名，下達工作任務，但他卻仿佛隻是個被遺忘的龍套，而不是那風光的主角。他的心也在笑，卻不知該冷笑羅雲風得勢後的佯裝，還是該苦笑自己落敗時的無奈。霧聰想起這次令人鬱悶的會議，心便覺著像被什堵住了似的，不出的難受，卻又無從發泄。是因為羅雲風調戲自己老婆筱丹的積怨嗎？霧聰是個人精，他才沒那低檔次，隻是簡單找茬給羅雲風穿鞋。當然，他也不是一個麵對欺淩就一笑置之，寬容大度的角。他是這想的，麵依然是一副大度、不以為然的寬容笑相，要弄他，就要打蛇打七寸，狠狠計策一下，幹他一大票。不是有句話“同事同事，背後一槍！”得好嗎？反正他也沒弄到自己的老婆，自己也沒吃虧，何況即使吃虧也沒什大不了，你看我，都不知道弄了多少個女人，甘森和洛嶸的藍婧啦，洛嶸的王瓊呀。之於羅雲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嘛，伺機而動，一劍封喉，自己才不去計較和理會一些不拉幾的過節。話不是的好嘛，不忍則亂大謀。

    對了，那到現在為止，到底這個羅雲風背著自己，提交了一份什“合作建房”的報告，居然能一舉打動甘森的“芳心”呢？這是我要關注的，興許這就是報仇的一個突破口，再不然，也是個懲大誡，正胡思亂想間，隻聽有人輕輕叩響了辦公室的門。

    進來的不是別人，卻是藍婧。霧聰本應該對藍婧懷著某種戒心的，他知道甘森並沒有完全信任自己，所以才會把藍婧安插在他的身邊，可是他和她之間明暗的微妙關係，甘森千算萬算沒有算著。

    藍婧拿出一遝單據，放在霧聰麵前，搔首弄姿地撒著嬌道：“親愛的……霧部長，這有些報銷單漏了你的審核簽名和‘證明人’簽名了。”藍婧想到了自己和霧聰之間溫存而語的約定“以防東窗事發，上班的時候保持距離，保持同事關係。”，連忙改了口。其實，最怕的是霧聰，他早就想把她給甩了，一方麵他對藍婧的人盡可夫嗤之以鼻；一方麵是害怕因為動兩個決定自己命運前程的領導的女人會變得一無所有；一方麵現在有了個王瓊，細皮嫩肉、還會一笑生百媚，男人拒絕不了新歡的嘛，何況現在她也在中心工作了；當然還有更重要一方麵是因為自己的老婆筱丹也在自己單位，不能鬧什風流韻事，她可是個好女人，順從聽話、善良可人。這四條原因中的任何一條就可以讓霧聰把藍婧“殺死”。

    霧聰先是一愣，而後笑著：“是嗎？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比較忙，一時沒注意，待會兒我補上。”

    “還有，報銷單上要另外用鉛筆標上是招待什單位，比如監督站領導、紀委檢查、檢測單位評審機構等等，忘記的話就編造幾個像模像樣的，甘主任還是很注意這些細節。”藍婧提醒霧聰，又，“霧部長，這個月的接待費用將近五萬啊，好像多了點？”

    “哦，這個月有點特殊，接待相關部門比較多，什檢查呀，開會呀，哪個來的不吃飯的，實在沒辦法啊！”霧聰一邊在報銷單上標著接待緣由，一邊抱怨著。

    “啪”地一下，鉛筆尖斷了。霧聰停下來，像忽然想起來什，：“對了，我們結構部恐怕要分拆了，剛才開會甘主任不是要成立房屋鑒定部嗎？到時要從這抽人過去，何況如果羅雲風的項目實施了，還要再抽人。”

    藍婧點點頭，：“現在結構部也就那幾丁人，再分拆出去不都得獨自作戰、各自為營了嗎？”她掰著手指頭數道：“黎明跑到材料部了，郭吉化去了南沙，隻剩你，我，羅雲風，雨田，鍾工，羊東，還有那三個高材生，一共也就九個人，我也隻能算半個部門人，看來還得去人才市場再招人。”

    霧聰：“恐怕很快就將變成十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