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森看著這一家子陸續離開，一言不吭，臉色陰沉。曹格卻還不知趣，涎著臉湊過來，：“主任，您看這……”

    甘森沒好氣地：“這都是你幹出來的好事！平時現場檢測例會跟你們了多少次了，注意施工安全，注意檢測安全，關愛生命，以人為本，安全責任重於泰山，來去就當成耳旁風！”

    “是，是，”曹格忙不迭地點著頭，，“以後我們一定加倍注意！可是主任，這事還真要解決啊，一直拖著也不是個事兒。

    接著他給甘森算了筆賬：“您看，這朱大壯每的住院費、醫藥費，還有家屬的食宿費用，一下來就得六七百，加上手術費、搶救費，至今差不多兩萬塊就出去了，還不如把錢扔到水，還能聽個響兒。好在咱們後來補了武警醫院沒床位，硬是拖著沒轉院，要是轉院那可就更貴了。”

    甘森看著曹格那錙銖必較的樣子，覺得好笑兼可氣，冷笑著：“我有什辦法，你就這點出息，幹脆你給人家五十萬好了，一了百了。”

    一句話頂得曹格翻白眼，他苦著臉道：“主任，您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工資有多少，而且家有老，不吃不喝少也要四年，五十萬簡直就是要了我的命啊。”

    甘森想起配合單位的神秘幕後老板，廖長青都甘願禮讓三分，心中不禁一聲長歎，要不是為了這個，他才懶得趟這趟渾水呢，工地停工又如何？檢測配合單位遭處罰、換掉又怎樣？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多好！他收斂心神，還是盡量平心靜氣地安慰曹格：“我們設身處地想一想吧，人家的也是理，這事急不來，慢慢做他們的工作，總有解決的辦法。”

    然而這話在曹格聽來，隻是空話套話，了跟沒一樣，反而使他更感鬱悶，會不會這次事件摘了自己的工作以儆效尤，搪塞上級單位。頓時，一陣冷汗襲來。

    甘森搖搖頭，：“繼續準備下一場談判吧！”又對曹格道：“好好跟人家溝通一下，看看他們平時還需要什，尤其是那個朱二壯，還真是個大麻煩，要沒事你就請他吃個飯！”

    曹格一聲歎息，：“我盡力而為吧！”

    甘森把路虎停在自家區的地庫，卻沒有下車，隻坐在車發呆。他揉了揉太陽穴，最近發生的這些事，表麵看起來並沒有什大不了，可是卻仿佛比當年護國中心南沙區羅雲風風流事件更令人感到棘手。這個時候，他實在需要一個人安靜一下。

    同樣是生死，一個的民工卻要比一家龐大的企業顯得更為重要，這便是生命至上，安全第一。

    甘森想起自己培養的整日隻會嗟歎無策的曹格，實在又好氣又好笑，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一句話得好，寧願有狼一樣的敵人也不要有豬一樣的隊友，為什要幫他背這個爛攤子呢？自己造的孽，原本就該自己償還；自己係上的結，還是讓他自己去解吧！想到這，甘森掏出了手機，快速地翻動著通訊錄，最終目光停留在一個姓名顯示為“”的號碼上。過了許久，他終於下定決心，撥通了這個神秘的號碼。

    電話鈴聲響了很久，才聽見那頭傳來一聲“喂”，這聲音低沉而略帶沙啞，和他在通訊錄上的姓名一樣，顯得神秘而陰森。

    “我……”在萬人年終總結會的舞台上尚且可以麵不改色侃侃而談的甘森，這時竟仿佛舌頭打了結一樣，話也不太流暢，“我是甘，甘森……”

    “我不是過，沒事不要打我這個電話嗎？”電話那頭的似乎有點慍怒。

    “是，我知道……”甘森囁嚅著道。

    “有什事嗎？”的怒意很快收斂了，隻是依然冷冰冰，聽不出喜怒哀樂。

    “是關於護國中心地鐵三號線北延線一標段檢測工地的……”甘森此時就像一個溫順的下屬。

    很快打斷他的話，：“我沒時間，這樣吧，我讓林和你聯係，有什事他會幫你解決的。”

    沒等甘森答腔，電話已經掛斷了。等甘森反應過來，連續“喂”了幾聲，回複他的卻隻有“嘟嘟嘟”的掛斷音。

    甘森把頭靠在椅背上，無奈地笑了一笑。他想，也許自己本來就不該打這個電話，所有的一切看來隻有他自己來承擔了。正自胡思亂想，手機又響了。

    “喂……”

    “半時後，到花園酒店門口接我。”電話沒頭沒腦地冒出這一句，這聲音和一樣冰冰冷冷，仿佛毫無情感。

    “啊，你是林秘！”甘森又驚又喜，正想什，電話已經掛了。

    二十分鍾後，甘森的路虎悄無聲息地停在了花園酒店門口臨時停車位。此時月光如水，灑落在門前的環市東路上是那慘淡，完全被繁華的車流燈和路燈掩蓋，更顯出幾分寒磣。甘森輕輕籲了一口氣，臉上一派平靜，沒有一絲煩躁。我們這位平時呼風喚雨的甘森，也許是第一次這樣等著別人，但他卻能很快地接受這個角色的轉變。

    過了一會兒，隻見一個大腹便便的人影走出大門，甘森忽然有些激動，這個身影對他來，並不特別熟悉，但這個時候看來，就像是一位久違的老朋友；而這位“老朋友”形如肉墩，似乎有點豬一樣隊友的感覺，可是卻讓甘森的心感到無比踏實。甘森放開手，向前滑行了不遠，準確無誤地停在了那個人的身邊。那人心照不宣地拉開車門，一頭鑽進後座。

    “林秘，很久不見了。”

    “那是甘主任你貴人事忙啊。”林秘書不冷不熱地。他四十歲上下，外表看起來似乎有些木訥，隻是眼睛偶爾會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

    “哪，一直想請林秘吃個飯的，又怕叨擾了您……”甘森話題一轉，問道，“我們現在去哪呢？”

    “甘主任定吧。”林秘書很隨和地道。

    “那……找個地方喝喝茶？”甘森試探性地問。

    “我們這些坐機關的閑人，一杯茶一張報紙就混一了，喝茶都快把嘴巴喝出繭子了。”

    甘森問：“那林秘有什好建議呢？”

    “平時坐辦公室坐得腰疼，要不去洗個澡？”林秘書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

    “好啊，正好放鬆一下。”甘森心暗笑，這個像“雷政富”一樣大腹便便的林秘書明明早有安排，卻還要裝模作樣地問自己，架子倒是端得挺足的。

    卻聽見後麵的林秘書又補充了一句：“我知道有一家的服務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