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元年，正月初二，晴。

    大唐，雍州，長安城，長安縣，豐樂坊。

    難得輕鬆的日子，家家戶戶飄著幡，處處隱約有竹節燒爆裂的聲音，娃兒們飲了屠蘇酒，嘰嘰喳喳說著淡淡的酒味。

    作為去病的藥酒，屠蘇酒飲用還有一個特別的習慣，年幼的先飲用，年老的最後飲用。

    一角的烏頭門矗立，門頭橫匾上，“蔡國公府”四個天子手書的飛白體大字神采飛揚。

    這是兵部尚書、蔡國公、實食邑一千三百戶的杜如晦府邸。

    “不好了！二少瘋了！”

    府邸中，傳出一聲部曲的驚呼。

    聲音實在太大，小半個豐樂坊都聽到了。

    部曲是權貴的私兵，對權貴絕對忠誠，不可能有假。

    幸災樂禍的笑聲響徹雲霄，這個消息如風一般對外擴散。

    雖然都知道貞觀天子奪位成功，免不了犒賞功臣，作為功臣之首的杜如晦等人難免平步青雲，但許多人心就是免不了發酸。

    能聽到這些驟然升到高位的官員家出醜，實在是一件喜聞樂見的事，多好的談資啊！

    京城庶民最大的優勢就是談資，指不定你能從哪個草民嘴聽到一些或真或假的消息呢。

    府中的獨院，隱隱露了點綠意的棗樹下，一個鐺架起，鐺上倒了不多的素油。

    鐺（chng），平底淺鍋，可煎、炸和少量翻炒。

    架底的破陶盆，幾塊製成獸形的石炭——也叫獸炭——奮力燃燒，偶爾幾縷刺鼻的煤氣味也很快消弭。

    石炭就是煤。

    按照蔡國公府的財力與地位，應該燒那些加了香料的獸炭——也就是香獸，偏偏杜如晦不準那奢華，可惜。

    “瘋了”的杜二少杜荷眉眼稚嫩，著衣，裘衣半敞，頭發隨意披散、不肯結兩個羊角，手中箸挾起一塊塊鬆軟的臭豆腐，小心翼翼地放入油漸漸溫了的鐺中，濃鬱的臭豆腐味，混合著素油的香味，竟勾得人食指大動。

    輕微的“滋滋”聲中，原本色澤微暗的臭豆腐隆起，顏色漸漸變成金黃，偶爾有兩個“啵”的一聲，炸開麵上變硬了的表皮，那氣味更濃鬱了。

    運箸如飛，杜荷挾著臭豆腐輕快地翻麵，動作格外嫻熟。

    臭豆腐炸夠一碗，讓人將鐺撤了，杜荷笑嘻嘻地遞一雙幹淨的箸，給相貌堂堂的兄長杜構。

    在杜陵老家的時候，一直是杜構照料著相差了七歲的二郎杜荷，感情自然是極好的。

    杜荷脾氣不好，動不動跟別人幹仗的時候，杜構從來沒有袖手旁觀過。

    當然，回家教訓杜荷一頓是在所難免的，也就杜構能降得住他了。

    戴襆頭、著一身常服的杜構挾了塊臭豆腐，放入精鹽、秦椒、食茱萸、胡椒、蒜油製成的蘸水中裹了一個牛滾塘，放入嘴咀嚼了幾下。

    大唐調料中，所謂的秦椒、蜀椒都是指花椒。

    真正的辣味調料，一般是芥末與食茱萸，食茱萸價格比較親民一些。

    “阿弟，我不明白，好端端的，你為什非要壞自己的名聲？還有，君子遠庖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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