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一再向我清楚表達出他要把我留在這時代的堅持。

    不容任何抗拒的堅持。

    仿佛若是狐狸真的沒能在這個時代、在我被殺前認出我來, 那我就真的永遠也無法回去，而狐狸也就永遠也不會在未來和我相遇。

    所以走後，我非常害怕。

    如果現在要對付的隻是一個素和甄，那還好, 畢竟他跟我那疏離，我總能找到時間和機會從這逃出去。然而有個，就完全不一樣了，我想我在這山莊的一舉一動, 絕不可能逃得出他的眼睛。又再加上這屋子的佛指舍利，顯然對狐狸來說是有影響的, 這樣的話，我哪還能有機會再見到狐狸？

    每每想到這時, 我躁動不安，恨不能插了翅膀立刻飛離這座建築。

    卻隻能耐著性子等著，因為不僅下樓有困難, 樓外還有人看守著。

    最初幾天, 總是會被看管得最為嚴謹一些, 況且我有過出逃過的黑曆史, 所以雖然抽掉了樓梯，素和甄仍是在院牆外布置了人手。而那負責看守我的不是別人，正是喂養雪獅的老陳。

    常能在窗前看到老陳坐在牆外，吧嗒吧嗒抽著旱煙，枯枝似的手撚著一串栓雪獅的粗鏈子。

    我聽那些妖怪把雪獅稱作白澤。

    白澤是山海經的神獸，沒人真見過它們具體長什樣, 所以若真的長得又像獅子又像狗，倒也無可非議。老陳卻是個謎。如果雪獅真是傳說中的神獸，那他又會是什樣一號人物，能馴養這種不屬於凡間的生物。

    或許他並不是個凡人，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假如我在哨子礦見到的那一幕真是梵天珠的記憶，那素和甄這個曾經的佛界中的高管，如今找個會馴養神獸的神人過來幫他，倒也不是什難事。

    所以這就更奠定了我在這地方無法輕舉妄動。

    況且，即便能躲得過老陳的視線，又怎能瞞過的眼睛。

    於是隻能苦苦捱著。

    所幸在我提出要把我那口陪嫁來的梳妝台轉放到這時，素和甄沒有拒絕，畢竟燕歸樓上沒有安置這件對女人來說必不可少的東西。而一等他們將這件沉重家具運來，我立刻翻開夾層檢查了一遍，確認萬彩集好好在麵保存著，這才鬆了口氣。

    其實早就對此心存疑惑了，為什盡管很多神人都在尋找這本冊子，但無人能察覺它就在這口梳妝台。所以雖然它如今近在咫尺，我仍是把它安放在原處，畢竟能瞞過人不稀奇，而能令妖怪也洞察不了它的存在，我想，這梳妝台一定是有著什玄機。

    而就在我耐下心繼續在這樓掰著手指度日如年時，幾天之後，莊子出了件事。

    這天是中秋。

    雖因素和寅的病令素和甄幾乎把這節日給忘了，但大戶人家張燈結彩做月餅，總歸是代代留下的老傳統。夜更是開了幾桌酒席，被素和甄拿來賞了下人，這就形成了主人這冷冷清清，仆人住處熱熱鬧鬧的奇特對比。

    老陳雖沒去前院跟著眾人一同吃飯喝酒，不過自有人送來酒菜和月餅。

    不管他到底是人還是非人，酒精的作用都是一樣的，兩壺下去，他徑直在牆角下躺倒，不出片刻鼾聲震天，所以也就沒能聽見，這天夜的雪獅似乎有點格外的躁動。

    自從它的伴侶死在哨子礦後，它就總有些煩躁不安，但原本隻是獨自在圈養它的地方發出悶悶的哀哼，這天夜，它卻發出似野貓發情時從嗓子眼憋出的那種怪聲。

    可是它的體積和喉嚨比野貓大得多，所以那種聲音從它嘴發出來，自然就更為怪異和可怕得多。一陣陣撕心裂肺，陰氣沉沉，直把我聽得毛骨悚然之時，月上中天，更敲三下，突然間窗外風聲呼呼，像是大雨前的陣頭風似的，把窗戶吹的咯咯一陣響。

    我嚇得一跳。

    回過神後，忙走過去想將它關緊，卻在抬頭一瞬，看到那天我同陸晚亭會麵的房子，失火了。

    熊熊一把烈火。

    火勢驚人，卻並沒有波及附近建築，隻像有靈性般盯著那棟房熊熊燃燒，驚得那半邊院落大呼小叫，混亂之極。

    隨即就見一群人在匆匆來到燕歸樓。

    拍醒老陳後，他當即一跳而起，抓起手鏈子就往關著雪獅的地方飛奔而去。

    那群人則留在了燕歸樓，樓樓外，守得戒備森嚴，仿佛莊來了強盜般如臨大敵。

    至淩晨時分，火勢終於被破滅，宅子逐漸安靜下來。

    到了天亮，守在樓的人逐漸散去，喜兒也得以被派至樓上。

    她是過來替我收拾房間的。一見到我，她險些又要哭出來。我隻能安撫了她幾句，隨後問起那棟樓失火的事，她一聽立刻來了勁，當即繪聲繪色對我說道：

    昨夜有察看火燭的仆役經過那棟屋子時，聽見麵有悉悉索索的聲響。

    遂疑心是哪個丫鬟仆人在麵偷偷做什‘好事’，他立刻提著燈進門察看。誰知一圈看下來，並無半點人影。所以想，大概是耗子吧，於是正要關門離去時，突然聽見屋中再次悉悉索索一陣響，然後突然看到有個女人披頭散發趴在地上，從屋慢慢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