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升在人事處辦公室門口吞咽了一口口水，調整好職業性的微笑，用一種看上去體麵的步伐走了進去。

    “幫我調取一下他的授課報告。”辦公室內唯一的一位人類職員朝著他的仿生人助手說。

    “李鑫升，我們分析了您的授課報告，由教學目的、教學方法、課程影響力三個方麵對您第三季度的授課進行了評估，您的綜合評價為不合格。很遺憾，您將不能在基礎教育係統中擔任小學講師職務，您的工作將由講師Alice代替。感謝您對C國基礎教育做出的貢獻，合同違約費用將在1至2個工作日內轉至您的賬戶。”仿生人助手的話語一如既往地平靜，像一塊銀白色的鋒利金屬刀麵平靜地刺向這位中年講師。

    “我可以具體查看我的授課報告嗎？”李鑫升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盡量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像一個迎接聖餐的死囚。

    “請稍等。”助手翻閱了一下係統中的數據，“您的課堂教學內容完成度較高，但是您的學生在季度考試中成績並不理想，因此您的教學目的評分為B；您的教學方法過於古老，並無法與教學目的與社會需求相匹配……”

    “夠了。”李鑫升嘀咕了一句，仿生人助手捕捉到了他的自言自語，便停止了發言。

    人類職員扭過頭看向這位瀕臨崩潰的講師：“這個結果是很正常的，自從幼教型仿生人量產了以後，多少小學講師都被解雇了。去拿著解雇金找點樂子，提前退個休……”

    李鑫升走出大樓，陽光很好，他有些睜不開眼睛。待他紅腫的雙眼適應了強烈的陽光以後，他方才清晰地看到這個荒謬的世界。地麵、汽車、玻璃大樓、太陽，還有巨大熒幕上投影最新型號仿生人的廣告。他附近的花壇邊上有一位人類小夥彈唱吉他，那是一個典型的，賣唱乞討的失業者。李鑫升的情況顯然比這位年輕人好出許多，每個月的補貼和一大筆離職費用，顯然夠他轉行做點灰色地帶的小生意。年輕人的脖子上掛著用歪歪扭扭的字跡書寫的乞討招牌：“隻要5元，聆聽擁有靈魂的音樂”。李鑫升駐足了一會兒，今天的他覺得那位小夥的彈唱十分動情，便給他捐了5塊。

    李鑫升，這位迷茫的、剛剛失業的小學老師，沿著這條城市的主幹道漫無目的地行走。他當小學老師已經是第十多個年頭了，在仿生人情緒模塊問世之前，教師是在大失業潮流中最高枕無憂的職業之一。起初，李鑫升認為自己是出於熱愛選擇了教師這份職業，他喜歡孩子，喜歡與孩子打交道。但是仿生人教師的問世讓他對學生的關愛相形見絀，他努力模仿它們的教學方式，迎合這個時代，甚至忘記了自己之前是如何和孩子們講課的。

    他想到了他的女兒，李玉瑤。他很愛她，他給她講故事，雖然她總是不愛聽，她喜歡跟著她的媽媽購物。現在的他失去了工作，失去了見到他的女兒的最後一張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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